一块玉佩掷了过来,尉迟轩伸手接了,低头一看果然韩墨儿随身之物。
他的怒气忽的一下就窜了起来,寒意十足的话脱口而出:“虽然你桩桩件件不那么令人称心,但你我兄弟有一件事情倒是想到了一起。”
“哦?何事?”充容坤痞痞地问道。
“不喜欢与人分享伴侣,你若再存了不该存的心思,小心你这辈子都再无出头之日。”
尉迟轩撂下话转身就走,锦缎袍角被风荡起,华丽得飘飘若仙。
充容坤收起顽劣的笑,直起身子嗤了一声:“性子冷的像冰山,倒是个情种。”
一直跟在后面的红脸武士走上前来,小声地说道:“主子,现在正是拉拢礼王的时候,您为何还要如此刺激他呢?”
充容坤哼了一声:“见不得他好行不行?从小就比我幸运,有名有利有身份地位,竟然老子看上的女人也跟了他,不刺他一下,我浑身难受!”
红脸武士几欲张口,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的主子智谋、手段样样都不错,就是性子古怪,还不听劝。
哎,由他去吧,反正这两个人也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翻脸,正事是正事,闲事是闲事,做大事的男人都分得清。
。。。。。
基于昨日自己的表现,韩墨儿觉得尉迟轩今日大抵不会再生气了。
因而她舒舒心心地吃了顿饭,在尉迟轩房中坐等他回来。
倒也没等多久,她便见到了心心念念之人。
可尉迟轩进门全然没有往日柔情不说,似乎比昨日还冷了几分。
韩墨儿心下一惊,不由暗忖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呢?真是恃宠而骄。
心中已经叫嚣,但实际怂的可以。
她殷勤地为尉迟轩更衣,有意无意地挨挨蹭蹭,企图引起对方的关注。
但...收效甚微。
“差不多得了啊,欺负人没够呢。”韩墨儿小声抱怨着。
发脾气都不敢大声吵嚷,怂的惊天地泣鬼神。
尉迟轩终于用眼白去看了她:“本王也想差不多收拾收拾你得了,可架不住王妃今日给我一惊,明日给我一吓。”
“又...怎么了?”韩墨儿明显心虚。
尉迟轩从袖子中拿出那枚玉佩仍在桌上,韩墨儿看到东西时彻底傻了眼,像是出轨被捉一样,慌乱又惭愧。
她心中悲叹,要历劫可不可以九道天雷一起劈?用不用今天劈得焦黑,明天劈得冒油啊?
“这是充容坤夺走的,我要也要不回来,他还...还非送了一个玉佩给我,我连碰都没碰,交给翠柳收着了。”韩墨儿吸取了教训,一口气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王爷,”韩墨儿小心翼翼地蹭到尉迟轩身边,“这几个月我好想你啊,也找不到你,还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烦都烦死了。”
“我看你是乐不思蜀。”尉迟轩依旧冷冷冰冰,但韩墨儿知道这已经是开始缓和的前兆。
“哪有?就是想念你、担心你才跟着过来。”韩墨儿边说边委到尉迟轩怀中,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
“是啊,你私自离府,涉险而来的账咱们还没算呢。”尉迟轩嘴上虽不饶人,但是已经将韩墨儿稳稳地圈在了怀中。
“记账吧,改天再算。”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韩墨儿厚颜无耻的得过且过。
“成,那我就给你记着。”尉迟轩凉凉地说道。
“本王”已经改成了“我”,看来是不气了。
韩墨儿着实松了一口气,本着哄人第一,正事第二的原则,直到此时韩墨儿才问出了心中的诸多疑惑。
“王爷与充容坤早就认识?你们真的是...兄弟?”
“我从不知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我一入九勾国就被他请去相见,我们见面那次是我第二次见他。
“你们...”
“我已查实我们是双生兄弟,母亲是九勾国人,也就是当年鸿煊帝的妃子柳氏。”
“柳氏!”韩墨儿瞠目,她一直认为关于尉迟轩是不伦所生的传言不可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环着尉迟轩的手紧了紧,将他纳入怀中。
“我无事,我的父亲母亲不管是谁现在对我来说都如同陌生人一样,我不会为此劳神,也不会受其左右。”
“为何当初充容坤没同你一起在宫中长大?他何故又姓了充容?”
听得此问尉迟轩微微笑了一下:“这是挺无聊的故事,你去拿点干果来,你慢慢吃我慢慢讲。”
当韩墨儿听完尉迟轩口中所为的无聊故事,她含着果子静默了良久。
隐瞒了二十多年的阴谋血淋淋被放在面前,竟比那流言还要不堪。
两个生命的降生竟是为了一个人的贪欲,他们是他谋篇布局中的棋子,是他争霸天下的工具。
他不在乎他们受了多少苦难,经历多少折磨,只想着如何能让他们物尽其用,让自己功成名就,名垂千古。
韩墨儿的心好疼,她既不幸尉迟轩的身世,又庆幸他如今已经强大如斯,不会因为此事伤怀,再说他还有自己,自己会给他最好的最温暖的怀抱和港湾。
“把果核吐出来,别卡到。”尉迟轩伸出手,韩墨儿将杏核吐到了他的手中。
然后她黏黏糊糊的靠过去:“九勾国国主和充容坤两个人都在拉拢你,下一步咱们要怎么办?”
“尉迟重既然现身于此,就必然与九勾国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他们二人都说要助我捉拿尉迟重,我倒要看看他们舍不舍得把尉迟重交出来,换我的信任。”
韩墨儿沉默了片刻,缓缓问道:“皇上...那边可能保证会百分之百信你?”
尉迟轩沉了眸子,半晌才说:“帝王心术谁人能料到?我只能保证自己肝胆不变。”
此话一落,夫妻二人皆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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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充容坤竟真的将尉迟重的藏身之处送到了尉迟轩手中。
尉迟轩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地点,就将其放在烛火上燃成灰烬。
“怎么?不谢谢我吗?”充容坤踏着夜色而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
“各取所需,何必要谢。再说,我找了几年都找不到的人,你几日就能找到,本事还真当令人刮目相看啊。”尉迟轩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并没有让座也没让茶。
充容坤自己寻了位子坐下,浑不在意地自斟自饮:“我是与他有联系,这事也没想瞒着你。他已经说服了毕丹国与他合作,打算联纵毕丹国、九勾国一同攻伐大历朝。
“老头子和他也有联系,只不过他们的合作还没有定论,毕竟老头子还有你这个宝贝,与他合作只不过能捞点好处,与你却能将大历朝的疆土都据为己有,所以现在老头子还是偏向你的。”
“可是,老头子十分鸡贼,不会将尉迟重那条路堵死,所以他是不会真心实意地帮你捉拿尉迟重的,只有我,你的好弟弟才将宝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你就不怕你现在帮我,事后我翻脸不认账?”尉迟轩淡淡地问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是嫡亲的兄弟,被你骗总好过被别人骗。”充容坤嘻嘻一笑,口中之言不知是真是假。
“你与尉迟重有何交易?”尉迟轩没那么好糊弄,一句问道了关键症结。
充容坤吹了吹浮茶才道:“他现身帮我把你引到九勾国,让我从中斡旋使你同意与他合作,他带着毕丹国的铁骑,你带着大历朝的大军,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篡政谋权,赶嘉惠帝下台。事成之后他会助我当上九勾国的国主。”
“而你今日把他卖给了我,只因你的野心更大,想夺了这天下与我分而治之。”尉迟轩好不客气的掀了充容坤的老底。
充容坤靠着椅背上不怒反笑:“哈,我们不愧是双生子,的确懂我。”
“回去吧,”尉迟轩撵客,“等我抓住了尉迟重再来。”
充容坤倒是乖觉,一口干了杯中之茶,摆了摆手就想从窗子跳出去。
临了又想到了什么,嬉皮笑脸地转过身来:“哥,什么时候你对韩公子要是腻了,就知会我一声,我不在乎捡漏,倒还真是挺喜欢他那性子。”
“滚。”尉迟轩声音依旧清冷,但暗藏迫人之势。
“好好好,说到女人就动怒,这点你得改啊,我走我走。”充容坤一个越身跳出窗子,没入了深夜的暗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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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捕尉迟重失败了!
尉迟轩得了尉迟重的栖身之处,层层大网铺了下去,却还是让他跑了!
“怎么回事?哪里出了纰漏?”尉迟轩问向张先生。
“哪里也没有出纰漏,咱们兵分六路攻进去,抓了这几日监视的所有人,独独少了尉迟重。”张先生叹了一口气,“自昨日他进了院子就再没出过门,可是整个院子都翻遍了也不见其人,我们怀疑此地有暗道,掘地三尺又细细排查了一遍,在人工湖下面我们找到了一条暗道,直通三条街外的一个妓坊。”
“那妓坊往来之人太过繁杂,咱们去查时已经错过的最好的时机,但是如果他人还在城内就跑不了,咱们把几个城门都守得死死的了,他出不了城。”
“不过从咱们攻进去到控制了宅子中的所有人也就不过须臾的时间,尉迟重根本没有时间从暗道遁逃,我想他应该早就知晓咱们会去缉拿他,很有可能早就逃了。”张先生分析道。
“本王与张先生想法相同,尉迟重是得了消息才逃的。”尉迟轩揉了揉额角,“不然不会逃得如此行迹全无,若是慌乱的时候逃亡,总会有迹可循。”
张先生点了点头:“会是谁给他通风报信呢?难道是充容坤?”
“不是他,他这样做得不偿失,两边都讨不到好。”尉迟轩嗤笑一声,“很有可能是查达淙,他不想将宝全都压在我一人身上。”
“我现在就去加大搜寻力度,多派些人手...”
“不必了,”尉迟轩眸中闪着淡淡的微光,他从容不迫地说道,“这回突然袭击没有抓到他,再想抓他就难了,如果他想借我的势就会自己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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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尉迟轩所料,第二天夜里一个订着纸条的匕首随着劲风扎到了张先生的房间中的木床上。
张先生将纸条递到尉迟轩手上时仍心有余悸。
尉迟轩笑了笑,温声道:“许是我房间的护卫太严密了,才送到了你的房中,让张先生受惊了。”
“没事没事,就是正做着美梦,一下子把我吓醒了。”
韩墨儿睡眼惺忪地问道:“张先生做了什么美梦?”
“啊?就...梦到了家人。”张先生尴尬地说道。
“也是,张先生有近四个月没见到张夫人了吧?早知道我启程时就带着张夫人了。”
“别别...”张先生汗都下来,礼王妃一路上作出了天际,也只有礼王能够担待,他是个俗人,可不想自己夫人也同礼王妃一样不让人省心。
“哈哈哈,瞧给您吓得,张夫人要照顾老人,又要看顾孩子,哪里能脱身与我游玩,我说笑的。”韩墨儿嘻嘻哈哈地安抚完张先生,转头问道,“纸条上写了什么?”
尉迟轩将纸条递给她,上面只写了寥寥几字:“明日子时,西河道三里亭,我一人等你。长兄。”
“尉迟重约你见面?”韩墨儿骤起眉头,“他一人等你,这是也让你一个人赴约的意思?”
“是。”尉迟轩点头,“看来他是被逼急了,打算与我做最后的决断。”
“你去吗?”
“王爷可去?”
韩墨儿与张先生一同问道。
“去,为何不去。”尉迟轩沉沉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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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勾国西河道三里亭属一块无人荒地,方圆五里之内皆为沙土,草木不生十分开阔,这也是尉迟重为何将见面之地选在这里的原因。
子夜时分,天气寒凉,百鸟喑声,万籁俱寂。
尉迟轩踏沙而来,暗夜中一身白衣很是抢眼。
三里亭中仅有一点光亮,照出了一个朦胧的人影。
尉迟轩走近,看到那光亮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光而来,而尉迟重就站在这惨白的微光中,如同鬼魅一般。
尉迟重面色青白,身材消瘦,见了尉迟轩微微一笑,脸上皱纹横生,已经没有一点当年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