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
李知夏打开雾宁发来的链接,粗略看了一下,“善羽村距离咱们这里还有段距离。”
雾宁走到李知夏身边,“那天、您会有、有休息吗?”
“会。”李知夏搂过雾宁的腰,“第一次见家长,我需要带什么吗?”
雾宁任由李知夏搂着,“我妈妈、喜、喜欢、百合花。”
“好。”李知夏把头枕在雾宁腰上,轻声问:“那爸爸呢?”
雾宁看着窗外的风景,李知夏的问题,让雾宁想到了从前父亲在世时的事,最喜欢吃母亲卤的卤猪蹄,不能吃辣还非要让母亲加花椒,说这样更入味。
“爸爸、喜欢、卤猪蹄。”雾宁说。
李知夏把雾宁搂得更紧了,“好。”
——
热搜的事确实有影响到候然然和纪小眉,次日雾宁去上班,候然然带队外出,雾宁没看到候然然,倒是纪小眉明显对雾宁态度好了不少。
至少说话没那么冲。
但两人都心照不宣,没当面提网上的事情。
距离重阳节还有几天,雾宁提前和蓝姐请了假,要回老家。
出发前夕,李知夏让雾宁住家里,明早一起出发。
雾宁答应,下了班就直接去李知夏住处。
李知夏一早就家里等雾宁,雾宁从公司到李知夏小区,需要半个多小时,李知夏给了雾宁进大门的通行卡。
初冬,天色暗得早,才刚不过18点,路灯亮了,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起来。
雾宁站在楼下,仰头远远看着楼上一盏盏灯光。
心里突然有股暖意。
在这一栋栋楼宇里,李知夏在家,开着灯,等她回去。
万家灯火有盏为我。
雾宁想跟李知夏一直一直走下去。
——
重阳节回乡的车辆人流量多,多是都是回来祭祖敬老,饮宴祈寿,登高健身。
李知夏的车在路上堵了一阵。
善羽村今年在村里举办了赏菊会。
李知夏车进村时,村口有居委会大爷大妈在路口发菊花、茱萸,供大家佩戴。
留在村里的多是老辈人,李知夏只戴了口罩,摇下车窗,大爷大妈也没认出李知夏是什么人。给他们省了不少麻蛋。
雾宁的家在村尾,一栋灰色白墙的三层小楼,三年没人居住,墙壁爬满了青苔。
李知夏把车停在楼外不远的空地上。
下车,冷空气扑面而来。
雾宁没防备,打了个寒战。
李知夏拿了车上的薄外头给雾宁披上。
初冬的天气,乡下靠山,有些潮湿阴冷,温度比城区低。
雾宁带李知夏走在熟悉的石板小路上,来到家门口,门板上显而易见的满是蜘蛛网和灰尘。
雾宁在包里找钥匙,但看外头已是如此荒废情景,屋里肯定更糟糕,雾宁停下找钥匙的动作,问李知夏:“要、要不,咱们、不、进去了?”
李知夏反问:“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吗?”
雾宁父母灵位摆在老宅祠堂,不在这里。
雾宁摇头。
“那就不进去了。”
雾宁:“直接、去、看看、我爸妈吧。”
村里前几年还有土葬,雾宁父母就葬在家后山的墓地里。
李知夏到后备箱拿东西,雾宁抱着百合花,李知夏拎着大锅碗,碗里装着特地让李秋淼炖好带来的卤猪脚。
雾宁带路,后山的墓地不止雾宁一家,还有其他家,山间小路上陆陆续续有人来来往往。
墓地被竹子林包围着。
山间小路泥泞难走,雾宁和李知夏鞋子上沾满了红泥。
上了一段坡,七拐八绕,雾宁才停在一对墓碑前。
青苔爬满了小土包。
碑牌上掉落一层竹叶。
雾宁弯腰把百合花轻轻放在碑牌前,然后转身接过李知夏手里的卤猪脚,放到旁边另一块牌碑前。
雾宁用手把上面沾的竹叶一片片扯下来。
李知夏才看清了碑上刻的字。
父,许今山。
母,饶蔓。
雾宁姓许。但自家里出事后,许家人对雾宁的咄咄逼人,差点把她逼进精神病后,雾宁就不想再姓许了。
她一辈子都不想和许家人有瓜葛。
雾宁给父母上了香,鞠躬跪拜,然后才站起来,“爸、妈,我、我……我带、男朋友,来看、看你们了。”雾宁以为自己够坚强,可当自己真的在三年未见的父母碑牌面前,喊出爸妈时,眼泪忽地哗啦掉了下来。
豆大的泪水滴落,掉进泥泞的土地里。
“叔叔、阿姨好。”李知夏摘了口罩,上前,与雾宁并肩而立,紧紧牵着雾宁的手,郑重其事般对着两块墓碑,深鞠躬。
雾宁被他牵着手。
李知夏说:“我是雾宁的男朋友,李知夏,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请两老放心。”
雾宁也紧紧握着李知夏的手,眼泪还在流。
李知夏把早备好的纸巾拿出来,轻轻拭去雾宁脸上的泪水。
——
雾宁三年没回来看父母,有一堆话要说。
李知夏不插话,也不催促雾宁,安静在旁边听雾宁和父母讲述自己近三年来的事。
李知夏听着听着,仿佛已经参与进雾宁这三年的生活里。
从山上下来,是两个多小时候后了。
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下山的心情会比山上时好。
李知夏刚听了雾宁两个多小时的絮叨,大致知道了雾宁父母都是开朗的人,把雾宁教育得很好,这样就更让李知夏好奇,李知夏问雾宁:“你,为什么会变成结巴?”
在良好的家庭环境成长,不应该会成为结巴。
李知夏的问题让雾宁停下脚步。
李知夏是跟在雾宁身后,在山间小路上突然停下来,李知夏差点没刹住车,撞上雾宁后背。
雾宁回头。
李知夏站稳。
雾宁抬头,和高个头的李知夏四目相对。
李知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踩到雾宁的雷区。
雾宁伸手,去把李知夏口罩扯下来。
李知夏握住雾宁要放下的手。
雾宁挣了两下,没挣开。
叹了口气。
雾宁才说:“小时、时候,爸妈进、进城、打工,爷爷奶、奶带、带我,我、我快、快两岁、还不、不会说话,奶奶、用土、土方法……”
奶奶用土方法给雾宁“做治疗”。
用布把雾宁嘴巴绑上,一定要雾宁咿呀说出话来,奶奶才肯给雾宁解开布,让雾宁吃饭喝水,土医生说,这是刺激治疗,孩子不说话,逼一逼,就会说了。
等雾宁真正能开口说话时,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又因为雾宁说话慢,雾宁一开口大家就恐吓雾宁,要雾宁说快点,不要吞吞吐吐。
这么被一惊一吓。
雾宁就成了结巴。
有风吹过竹林,带起飒飒声。
风把雾宁刘海吹散开。
李知夏伸手,把雾宁被吹乱的刘海理好,指尖下滑。
来到雾宁脸颊上。
雾宁脸颊被风吹得冰冷。
李知夏用掌心的热度捂着雾宁冰冷的脸颊。
“我答应你父母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李知夏拥抱雾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雾宁缩进李知夏怀里,闷闷地嗯着声。
李知夏这人之于雾宁,就像沙漠里遇见了绿洲。
给雾宁带来了希望。
——
他们从山上下来。
前村是热热闹闹的赏菊宴。
雾宁对热闹不感兴趣,也不想李知夏到人多的地方去引人注目,李知夏问雾宁还要去哪里看看,雾宁摇头,说想回去了。
李知夏顺着雾宁的意思,上车,原路返回,离开村庄。
来去悄无声息,没人注意到这处荒废的房子有人回来过。
回到市区,路过出入境大楼,雾宁想起自己的护照办下来了。
雾宁让李知夏停车,下车去取证。
对这趟瑞典旅行,雾宁很期待。
除了见李知夏的家人,还能看到异国风情。取了证件,李知夏开车回小区。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
好巧不巧。
雾宁和李知夏一前一后下车,不远处白色宝马驾驶座上也下来了个人。
高高瘦瘦的女生。
雾宁先认出对方,是吕小珍。
吕小珍也看到了李知夏和雾宁,目光在雾宁身上停顿了两秒,脸上笑容跟着僵硬了两秒,但吕小珍没表达这两秒里的情绪,转而眉开眼笑,朝李知夏走来,“知夏哥,你这是去哪里回来了?”
李知夏对吕小珍的热情并不感冒,语气清冷,“外面。”
吕小珍脚步停在雾宁面前,问李知夏:“这位是谁?新请的生活助理吗?”
雾宁垂下眼,看着吕小珍修饰精美的指甲。
李知夏大手抬起,搭在雾宁肩上,把雾宁半揽进怀里,举止亲密,李知夏不避讳,直言宣布自己的情感:“这是我女朋友。”
雾宁看吕小珍千变万化的表情。
吕小珍没反应。
雾宁朝吕小珍点头,道:“你好,我是、雾宁。”
“女朋友?”吕小珍不敢相信,“知夏哥你没骗我吧?”
李知夏问吕小珍:“我为什么要骗你?”
雾宁站在原地,不说话。
吕小珍楞了几秒后,连连后退,摇着脑袋,目光在李知夏和雾宁间来回摇摆,不愿面对现实。
李知夏对这个妹妹态度没多好,拉着雾宁,绕开呆愣中的吕小珍,直径上楼。
雾宁依旧没说什么。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
李知夏紧了紧牵住雾宁的手,给雾宁吃定心丸:“不要多想,我和她如果有什么,也早就有什么了,不会拖到现在。”
雾宁明白这个道理,但对某件事雾宁心存疑惑:“当、当初,您为什、什么、拒绝,她的、小说?”
李知夏:“思想观念不一样。”
雾宁想了下李知夏这句话的意思,半晌,雾宁才点了点了。
很久以后,雾宁才意会到,最好的爱情是精神上的门当户对。
雾宁不是冲着李知夏的光芒赶来。
是他们间的思想观念共鸣,互相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