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洛城,烈日炎炎。
临近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才给这个城市带来一丝凉意。
余霞散成绮,王娇坐在奶茶店外面的遮阳伞下,手里是一个冰淇淋。
季青临从店里出来,把珍珠奶茶和蛋挞放在桌子上,顺势也坐下来,“最后一杯了,可不能再吃了。”
王娇拿过奶茶大口吸了两口,黑色的珍珠顺着吸管进入口腔,她来不及咀嚼,就已经咽了下去。
放下奶茶,又拿起一个蛋挞,咬了一口以后才慢悠悠的说:“我还想吃麻辣烫。”
“还要吃…”季青临有些惊讶,“你怎么了?饿死鬼上身了吗?”
“不是。”王娇三两口吃完手里的冰淇淋,用纸巾擦了擦嘴巴,开始跟人诉苦,“你不知道,前段日子老王和王主任一起休假,休了整整半个月,这段时间她们没办法管病人,就拿我当病人管,忌辛辣,去油腻,顿顿养生餐,我吃的比和尚还清淡,嘴里都没味了,现在他们好不容易出差了,我一定要把我这半个月没吃的垃圾食品都补回来。”
老王是王娇的爸爸王修,是这个洛城中心医院肠胃外科的主任,三十岁才有了王娇。
王主任是王娇的妈妈王凤,是那所医院的护理部主任。
“叔叔阿姨怎么突然一起休息了?”季青临的重点在她前半段话,“不是说很难批假吗?”
“医院给他们补的去年的假,正好赶一块了。”
说话间,王娇又吃完了蛋挞,拿起奶茶站起来,“走吧,我们去吃麻辣烫。”
“别去了。”季青临拦住她,他陪着王娇吃了一条街,肚子早就满了,“都吃这么多了,再吃你胃肯定受不了,明天再吃吧,我还出来陪你。”
王娇想想也是,暑假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来日方长,没必要一定要今天吃完,她点了点头,接着伸出一个手指,“老季,再让我吃一根玉米吧。”
季青临拿她没办法,又陪着人去不远处买了甜玉米。
小丫头像兔子一样啃着玉米,握着玉米的手腕又细又白,季青临打量了一眼她那巴掌大的小腰,不禁有些困惑,这人是怎么把那么多食物放进肚子里的。
玉米很快吃完,王娇把垃圾扔进垃圾桶,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季青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听以后,那边人说了什么,他连续“嗯”了两声,“我马上就过去了。”
接着挂了电话。
不用等他开口,王娇就猜到了电话内容,“是朱老师的电话吧。”
“嗯对,今天要跟我表弟他们一家吃饭。”季青临耸耸肩,“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也不远,我自己扫个单车回去就可以了。”王娇催促他,“朱老师都打电话了,肯定是很急,你别管我,快去吧。”
季青临的妈妈朱婧是她们年级部的主任,跟别的动不动就发脾气的年级主任不一样,这人温柔的像是天上的月亮,说话柔声细语,很招学生们的爱戴。
“那好吧。”季青临跟她告别,一边说,一边拦车,“你骑车慢点,等到了家给我发个消息。”
送走季青临,王娇走了好久才在路边找到一辆共享单车。
她家在老城区,中心医院西院旁边的附属家属楼。
洛城这两年的发展很迅速,新城区和老城区就像是两个世界。
新城区高楼耸立,商场大厦布满各个角落。
她所在的地方位于市边缘的小吃街,是新老城区的交界处,如果从高空俯瞰整个城市,就会发现,一边是繁华靓丽的高级公寓,一边是充满味道的错综复杂的小胡同。
到了这个时间,小吃街很多店铺亮起灯,游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从这里到家,王娇大概要骑半个小时,她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很快耳朵里就传来小岳岳特有的声音。
“谢谢,朋友们的掌声非常热烈...”
跨上自行车,耳机里的第一个包袱成功把王娇逗乐,她咧着嘴,飞快的绕过了人群。
一进入老城区,地面就变得坑坑洼洼,加上刚刚下了雨,过了几个泥坑,王娇的鞋和小腿上已经溅了不少的泥点子。
不过她都没有多大的感觉,相声到了中间,即将进入小高潮,她笑的浑身都在抖,然后就拐到了另一个小胡同里。
就算是没有走对路王娇也不着急,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17年,闭着眼睛都能到家。
此时夜色已经落下来,小巷里传出来饭菜香,耳机把王娇跟这个世界隔离,相声到了尾声,一个包袱甩出来。
“哈哈哈哈...”王娇的笑声在拐了一个弯以后戛然而止,她被眼前的一幕吓到,紧紧的握紧车闸,耳机的声音也停止了。
乒乒乓乓伴随着风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王娇的嘴巴和眼睛都变的老大,目不转睛的看着角落里的一群人。
他们在打架。
说是打架,其实是群殴。
一群黄毛小混混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白色的t恤男生蜷缩在地上,用手抱着头,身上和头发全是泥泞,他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声息。
这样的场面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小巷子里不算少有,这里聚集着大量的外地打工和本地的穷人。
但是对于好学生王娇来说,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场面。
她整颗心都要跳动出来,手心里全是冷汗。
不过就算眼前的场面激烈,地上的男孩格外的可怜,王娇也明白,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件事。
跑。
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些人一看就是这里的混子,如果招惹上这些人,估计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王娇趁着那几个人还没发现,转身离开了这个胡同,却在拐到另一个胡同的时候又返了回来。
她把车子停在一边,猫着腰蹲在角落里,那几个人还没有停手,拳拳到肉,王娇拿出手机颤抖着摁下三个数字。
那边很快就接听,王娇小声的报出地址,甜美的女声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保护好自己。
“我没事啊,就是地上那个人,我看已经有血了,你们快点来。”
“好。”
打完110,王娇又拨打了112,三分钟以后,巷口里传来了几个粗犷男人的声音。
“你们干嘛呢!”
警铃声也很快的出现在巷子的另一边。
等到现在,王娇才松了一口气。
她翻身上车,心脏扑通扑通的快速的跳着,整个人消失在夜色里。
*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王娇因为肚子剧烈疼痛从梦中醒来。
刚开始只是阵痛,然后便开始恶心、呕吐,她在厕所吐的昏天暗地,肚子疼痛分毫不减。
她捂着肚子找到医药箱,却在翻出止疼片以后肠子像是绞在一起,千万个小蚂蚁一样在腹部来回爬。
在吃药跟专家打电话这两个选择之中,王娇义无反顾的拨通了王修的电话,那边刚刚接通,她就拉着哭腔喊了一声,“爸,我肚子疼。”
“哪里疼?上腹还是下腹?左边还是右边?”
“左…上腹。”
“怎么个疼法?”
“特别疼。”
“恶心吗?”
“恶心。”
“有发热吗?”
“还没有。”问话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自己爸爸的声音,王娇感觉没有那么疼了,老老实实的告诉他,“不过我感觉有点发冷,左肩膀也有点疼。”
听到这话,那边有些着急了,“娇娇,你还能走吗?”
“不太…能。”
“我马上打电话联系你魏叔叔,你在家等着。”
看他这么着急,王娇吓了一跳,“爸,我没事吧…”
“可能是胰腺炎,你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疼痛感再一次袭来,王娇声音更大了,“疼啊爸,我好疼!”
“忍一会啊,马上。”
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医院距离王娇家很近,平日里走路也只需要五分钟,所以三分钟以后,魏桥就敲响了她家的门。
“娇娇,娇娇,你在里面吗?你好点了吗?”
王娇此时已经疼得站不直了,打开门以后直接扑到了魏桥的怀里,眼角还泛着泪光,虚弱的说了一句,“魏哥,救我。”
*
凌晨两点。
护士给王娇扎上留置针,连通液路以后,冰凉的生长抑素缓缓的注入她的体内。
“确实是急性胰腺炎。”不远处的魏桥玉身长立,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举着电话,“不严重,已经输上液了,刘大夫给看的,娇娇说她下午暴饮暴食来着。”
“这丫头,等我回去了好好收拾她。”王修这才松了一口气,“小魏啊,麻烦你了,我和你师母都在外地,一时半会也赶不回去。”
“没事,王老师。”魏桥笑道:“娇娇就交给我们照顾吧,你和师母别担心了,刘大夫说他们病房满了,我把她安排到咱们科了,这样也方便照顾。”
挂断电话,魏桥走到王娇身边,低头看了她一眼,“怎么样?好点了吗?”
魏桥是王修的学生,毕业以后直接留院。
因为是王修最得意的弟子,所以经常去自己老师家吃饭,一来二去,和王娇也就熟了。
“可以啊,娇娇,觉得咱科这两天病人不多,给送绩效来了是吧。”
王娇有气无力的靠在椅子上,抬了一下眼皮,手扶着输液架,“哥,你别开玩笑了,什么时候才让我进病房啊?”
她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去床上躺着。
王娇被接来医院以后,先是去抽血做了化验,又去消化内科做了检查,折腾到现在,连病房门都没进。
“已经找人去办住院了。”魏桥挑眉,用手拍了她一下,神秘兮兮的说:“你哥我给你安排了一间特别好的房间。”
王娇不以为然,她从小就被王凤带来医院,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还长,她就没听说过医院有什么上等的房间。
就连那vip病房,都是一股怪味。
“你不信啊?”魏桥用肩膀撞了撞她肩膀,“别说魏哥不疼你,这个病房你看了肯定会感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