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拿着刀子,傅言之的表情却似乎温和了一点：“我可以要你一根肋骨吗？”
很温和的商量口吻，却完全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骨女也见过他同桑梨在一起时温和的模样,现在虽然表情好像都同样的温和，但是全身却散发着修罗一样的气场。
骨女的脸色迅速发白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再次被刮骨刀顶在皮囊上面的恐惧，而是她死前只爬到了门口。出了她的自己的领地,骨女的力量便十分明显地迅速流失了起来：“你想要我的诅咒碎片？”
她清楚自己只是只小鬼，能够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脑子清醒。想也知道是楼下那朵该死的食人花跟眼前这个男人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东西,鬼怪最怕被人点破因果。刮骨刀就顶在她的腰腹之间,并没有深入,却轻易唤醒了她当时被一点一点削掉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的恐惧。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但是她已经被一点一点吃掉肉了，不想再经历一次一块一块地被卸掉骨头。骨女只觉得自己并不存在的头皮一阵发麻,却还是嘴硬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是人吗？”
明明身上是人类的气息，根本闻不到鬼怪阴暗的味道，也感觉不到神力的存在,为什么一个人类都能够和鬼抗衡？
她哭都哭不出来，明明还没死,却因为没有肌肉不能很好调整表情，生生露出了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看起来还挺可怜的。对方是个鬼,并且都已经被他拖到领地外了,傅言之现在其实是不太介意把她骨头卸下来的。不过毕竟是桑梨的老邻居，惨死之后也没害过人，他不太确定真的取了骨女的诅咒碎片桑梨以后会不会伤心。
他想了想，倒是耐心地跟骨女解释了一句。
“我充钱了。”
难怪,骨女恍然大悟，她生前也玩过游戏，遇到过一些氪金大佬，靠着一身装备就能闪瞎别人的狗眼，确实牛逼……
等等……
“卧槽凭什么你能充钱？！！”
这不是末世吗？为什么会有氪金玩家？！！难道他们其实并不是末世而是一个全息游戏，而她只是个倒霉的npc？！那难道如此牛逼的丧姐和忽然出现的男人才是主角吗？她是不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
骨女十分可怜地看向“男主角”，想了想自己企图伪装成“女主”的脸，迅速把自己的皮囊扒掉，扑通一声跪在了“男主爸爸”脚下：“呜呜呜爸爸我真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小骨头啊，这些皮子我都是捡死掉的逃生者的……”
“男主爸爸”淡漠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这里确实是末世，而且充钱……也只是因为他有钱而已。
几天前他一个人从不知名的小旅馆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有了“氪金”的能力。最开始甚至没有心跳，但是却能够通过氪金不断重塑□□，就是……不怎么像人类了而已。
不过这些没有跟一个小鬼解释的必要。
他很干脆地将刀子抵在了骨女的咽喉上，颈椎是最脆弱的骨头，捏碎了之后就再也接不回去了：“这栋公寓里面还有哪些地方能够收集到神力？”
骨女恨不得将自己的后脑勺怼进门框里：“……你要找诅咒碎片的话，不如去找一找我的男朋友。”
她死前已经被剔地干干净净，过了很久才在黑暗中醒来，那个吃了她的男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出去觅食还是遭到了其他鬼怪的攻击，不过骨女却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还在这座公寓里面。
那种人有什么资格当鬼呢？骨女想一想都觉得仇恨盖过了恐惧。她的眼睛一瞬间猩红了起来，原本被掐住了脖子的卑微口气顿时染上了一点癫狂：“主角爸爸你去找他吧，他那种人，杀人的时候多得意啊，如果削他的肉拆他的骨，一定会比我还惨吧？不是更有趣吗？”
想一想那个惨叫声都让人兴奋啊，骨女难以克制地嘻嘻嘻笑了起来。只是碰到傅言之冷冰冰的目光，顿时又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安静了下来。
……不过或许，她也可以献上自己的诅咒碎片的，只要能拉那个人一起下地狱什么都值得啊！！一起下地狱……
“连哪个楼层都不能确定吗？”看着骨女越发癫狂怨毒的神色，傅言之不太耐烦地问了一句。
他对别的恩恩怨怨不感兴趣，只想在桑梨忙完之前把事情解决好。……当然如果实在是很麻烦的话，把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卸了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他的话，骨女却顿时松了一口气。做鬼虽然几十年都没有捕捉到猎物，但是每天能够晒晒月光看看食人花也挺好的：“我没办法确认他在哪里……不过公寓楼的管理员可能知道，不过你要小心，离电梯远一点。”
提到电梯，骨女便不再多说，露出了见到桑梨时一样有点畏惧的神情，似乎电梯里的东西真的十分凶狠。
不过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傅言之面无表情地收起刮骨刀，又将挂在门上的西装穿回了身上，衬衫领带衣冠整齐。
管理员……大概就是今天下午在楼道里面一直跟着他们的东西。
这会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一轮看上去如同p在天上的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空正中。楼梯间在月亮的背面，里面大概已经完全是一片黑暗，那个管理员……
傅言之屏息，果然听到了寂静的夜色中传来了窸窸窣窣有些熟悉的脚步声。不过似乎不是来自楼道，而是徘徊在他们下一层一样。
他思忖了一下，便放开了对骨女的制肘，朝着楼下走去。
……这男人虽然狗，但是长得真tm帅。看到傅言之的背景消失在转角处，莫名其妙差点丢到了一条小命又莫名其妙捡回来一条小命的骨女终于松了一口气。
——
楼道里面一片漆黑。
原本是装着声控灯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灯早就坏了。设计的时候便因为背光所以将空间设计得开阔了一些，但是因为没有光源，开阔的楼梯仿佛更像是一个深渊巨口一样，低头望去便是无边的幽暗和淡淡的血腥气。
傅言之还没有下到下一层，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又跟了上来。
借着一点点微弱的月光，傅言之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跟在他身后。管理员依旧顶着一头爆米花头，套着那件被血液泡成深褐色的衬衫，走动之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不断扩散开来。
傅言之不由放慢了一点脚步，管理员立即识趣地凑了上来：“小伙子，三更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在公寓楼里面乱逛啊？”
她的声音都带着笑意，听起来却莫名阴森。阿姨死的时候都已经四五十岁了，看起来倒是比骨女会看眼色许多：“我也不是说你晚上在外面逛不好，只是阿姨实在太寂寞了，就想找个话题聊聊。我儿子儿媳都在外地，老伴也早就去了，一个人成天在家里无聊得很，就是想找个唠嗑的人。你要是有什么烦恼，不妨也跟我说说。”
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不愁吃不愁穿，这个时候还在外面瞎逛，不是有些不能跟女朋友提的问题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不和谐吧？
大妈鬼顿时有点懊恼地闭上了嘴。她嘴快惯了，因为下午还听到这两个人说备孕的事情，就没有朝那方便去想，万一这要是真的不行，她不是正好触在人家霉头上？
想着她顿时小心翼翼地向前小跑了两步，打量了一下年轻人的神色……长得倒是十分精神的小伙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不行的样子。她十分识趣地便绕开了话题：“不过最近咱们公寓事情多，你也还是不要乱跑比较好。”
提到这公寓楼里面的秘密，管理员大妈顿时变得有些神秘起来：“我刚刚在七楼，今天刚有一对小夫妻吵完架，还动手见了血……”
七楼的小夫妻打架见了血，貌似是因为妻子出轨了男邻居。但是男邻居前一段时间还在追求六楼的小姑娘，但是似乎又只是六楼小姑娘的备胎。六楼美女的真爱是九楼的高富帅，一起出去吃饭了好几次，被九楼暗恋高富帅的女邻居告诉了六楼美女的备胎，备胎打上了门惊动了上下，大家才发现这个备胎居然还不是七楼的男邻居，因为六楼的美女养了不止一个备胎……
管理员喋喋不休如数家珍地八卦了起来。她越讲越带劲，最后终于忍不住凑到了傅言之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这栋公寓里没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小伙子，你刚刚搬到这个公寓里面吧，但是你女朋友都在这里住了好久啦，你不想知道她的秘密吗？”
她圆圆的脸在若有若无的月光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整张脸因为极度的兴奋五官都有些扭曲变形。
谁会拒绝别人的秘密呢？
傅言之顿时想起了日本的一个关于楼梯间里面一个女人的都市传说。有人女人家人意外遇害，她便一直守在楼梯间里。如果有好心人邀请她回家做客，她就会欢欢喜喜上门，然后杀掉对方将自己变成主人。
楼梯间里面的大妈大概是一个原理吧。
看了看管理员一张兴奋地有些变形的面孔，傅言之终于停下了脚步，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果然没有人可以拒绝别人的秘密，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的秘密。
管理员顿时激动得有些颤抖起来：“来，你靠过来一些，我来告诉你……你女朋友叫桑梨吧？她的秘密就是——”
空旷的楼梯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虽然说着要傅言之靠近一点，管理员却忍不住自己走近了过去，冰冷的鼻息混合着血气扑在傅言之的耳根，她格外兴奋地说道——
“其实她跟楼底下的食人花有一腿。”
大妈得意地拍了拍傅言之的肩膀，用一种听起来很惋惜实际上特别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这个城市里面有那么多的食人花，都变成了她肚子里面的盘中餐，为什么她偏偏留下楼底下那一朵呢？而且你不了解食人花的特性吧？它们的根茎都很长很长，虽然你们住在八楼，但是当你不在家的时候，甚至可能就是现在！食人花都能够攀到你家窗口跟你女朋友谈情说爱！你害不害怕？！”
管理员简直得意极了，连朝夕相处还准备备孕的男朋友都不知道的秘密，却被她发现了！
这个小伙子真是可怜。
管理员大妈鬼满怀同情地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拉开了一段距离的傅言之，甚至想要亲手帮他把绿帽子带好。
楼梯间里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半晌，傅言之才干巴巴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哦”。
这是太可怜了，因为自己不行苦闷地夜间在公寓楼里面游荡，女朋友却在家里和食人花偷o情。管理员看着他的表情已经不能仅仅用同情来形容了。
过了半晌，她才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傅言之的肩膀：“不过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看你那么消沉，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一个关于我的秘密哦~”
她又慢慢地凑了过来，浑身都散发着难以压抑的兴奋感：“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在楼梯间里面游荡吗？”
“因为我真的是太寂寞了，我好喜欢跟别人分享八卦和秘密，但是他们总是不愿意理我。”
不就是她胸口被剖了一个窟窿吗？不就是她满身是血吗？那些人却总是对她避之不及。
“我实在是太寂寞了，但是他们却总是吝啬同我讲两句话。所以我就只好把他们的舌头拔了下来，这样我的嘴巴就不会寂寞了……”
说完她就从沾满了血的衬衫口袋里面摸出了一个东西来，塞进了嘴里面，然后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整个幽静的楼道里面都充斥着她巨大的咀嚼声。
这次傅言之终于忍不住转向了她，正视起这个嘴角不断流出鲜血和肉汁的女人。
他的脸也同样隐藏在黑暗里面，只能听见清清冷冷的声音：
“首先，他们不跟你聊天不是因为你死了，而是因为你太聒噪了。”
两个人在楼梯间里面不过站了两分钟，这女人就好像说了有几万字。
“其实，你说的都是废话。”
她明明只喜欢他。
两个人在黑暗里相对而立，大妈嘴里还有没有咀嚼完的肉块，下一秒，便被拧断了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失败但是十二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