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1 / 1)

忠恩伯府。

现任忠恩伯爷赵子安端坐首位,面色难看至极,怒声道:“说,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落水?”

赵明檀上辈子落水被救起后,便一直高烧不醒,自然没有同赵明溪和赵明玉一道被赵子安审问的场面。

她垂着头,没有甚么反应,像是还没从赵明溪落水事件中回过神。

而赵明溪自醒来就哭得直抽气,只说自己丢尽了父母的脸面,让她出家做姑子去,绝不连累家中姐妹的亲事。

赵明玉则道:“大伯父,大伯母,当时明玉在舱室休息,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船夫说好像是溪妹妹脚滑了,才会不小心跌入水中。”

脚滑?失足落水?

忠恩伯夫人秦氏皱眉扫了一眼哭哭啼啼的赵明溪,庆幸出事的不是明檀,这种情况下,太子愿意将赵明溪纳入东宫最好,不纳,赵明溪日后的议亲属实不易。

当然,以秦氏的私心来说,她是不愿意赵明溪入东宫的,否则,这个庶女的尾巴不得翘天上去了。别看赵明溪哭的惨,心里指不定如何盘算呢,也就是自己这个傻女儿觉得赵明溪是妹妹,平日照佛有加。

秦氏看了眼搭聋着脑袋的赵明檀,奇道,怎么女儿今日没有帮赵明溪说话,别不是被吓傻了。

秦氏开口道:“老爷,出了这等事,大家心里谁也不好受。若是太子爷将明溪抬回东宫最好,既全了女儿家的名节,也成就了太子救人的一段佳话。可如今,太子大婚不久,纳明溪入东宫定然不妥,我们也不知东宫那边的真实想法,私以为此事应先尽量遮掩着,切勿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待知晓东宫的口风,再作决定,也无不可。”

上辈子,秦氏的第一反应也是压下明檀落水的事,却架不住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虽然,秦氏两辈子的做法相仿,都不希望她们入东宫。可情感却不一样,秦氏希望明檀真正过得好,却是不希望赵明溪得势。

赵明檀以前不明白母亲为何不喜欢赵明溪,她觉得赵明溪已经没了亲娘,大房这边又只有她们两个姐妹,当相亲相爱才是,后来才知赵明溪的存在就足以膈应母亲一辈子。

只因,秦氏一时心善之举却引狼入室。

秦氏怀上赵明檀时,曾收容了一位可怜女人,没想到那女人竟用了下作手段爬了赵子安的床,这才有了赵明溪。赵明溪出生后,那女人便被送出府,对外宣称病故。稚子无辜,但秦氏无法心无芥蒂地将赵明溪养在膝下,只能说府上的吃穿用度不会短缺了她,但也仅是庶女的标准。

赵子安虽厌恶赵明溪的生母,但家中只有一子两女,对赵明溪倒也未曾苛待,见两个女儿一个哭的凄惨,一个呆呆的,也就没再多言。

这事儿确实得先探探东宫的口风。

若东宫太子不愿负责,再作他想。

不论嫡庶,赵子安打心底不愿同皇家沾染姻亲关系。自古皇位之争最是凶险,如今朝中局势看似明朗,太子是妥妥的下任帝王,实则近年来平西王势起,谁也不知笑到最后的是谁。

赵明溪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却彻底寒了心。

难道只要太子不想娶她,自己就真要出家?他们为什么都不为自己争取一下?入东宫,成为皇妃,难道不也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天大喜事?

秦氏看向赵明溪,放缓了声音,说道:“明溪,出了这等子事,母亲知你心里难受。这段时日,你就呆在府里,没事儿写字绣花,少出门,少忧思,万事有父亲和母亲替你分忧。”

虽是宽慰,却是变相软禁。

又道:“你们三姐妹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回去歇息。”

赵明檀却忽的抬头,呢喃道:“母亲,我……我不该提醒二妹妹衣裳上有虫子,二妹妹也就不会害怕的摔倒,那船板实在太滑了,当时我也差点摔了……”

赵明溪浑身一僵:“姐姐,是我的错,妹妹不怪姐姐。”

赵明檀一脸愧疚,低声道:“可如果不是我被虫子吓得失了分寸,二妹妹就不会落水,也就没有这些糟心事了,如果害得二妹妹出家当姑子,我这个做姐姐的,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在东宫呆了几年,看的多了,无形中也学了点。

赵明溪听得心底直发毛。

赵明檀看似同以往一样维护她,可这说话方式怎变得跟她如出一辙。

她僵硬道:“姐姐是好心,妹妹真的不怪,要怪就怪这都是妹妹的命。”

秦氏看了一眼赵明檀和赵明溪,眉头微皱,什么都没说,便打发她们三姐妹走了。

而后,便对赵子安道:“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尤其一听到明檀差点也摔了,我这心口一紧,不敢想如果是明檀落水,被什么不入流的人救起,该怎么办?”

赵子安放下茶盏,面色凝重道:“有人故意害我们赵家的姑娘?”

秦氏道:“说不好,我先着人暗中调查,等有了结果再做定论。”

……

夏夜,漫天星子,蝉鸣阵阵。

“二姑娘真的被太子殿下救了,太子殿下会不会对她负责呀?”

“你这丫头,别乱嚼舌根,这不是我们婢子们该议论的。”

“香柳姐姐,我知道了。不过,你说这二姑娘要真入了东宫,嫁的比我们姑娘还要好,应该不会再对我们姑娘冒酸气、处处比对了吧?”

“别瞎编排二姑娘是非,小心姑娘不高兴。”

圆脸丫鬟采蜜吐了吐舌,老老实实地铺床。

二姑娘心地不纯,偏生大姑娘心眼好,顾念着姐妹亲情,顾念二姑娘失母,处处让着二姑娘。

香柳则拨了拨灯芯,回头看了一眼赵明檀。

烛火映衬着少女瓷白的脸庞,犹如朦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单就静坐,便如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这般美好的姑娘,合该被人捧在心尖尖上宠着。

东宫那位太子未必有表公子人好,等姑娘嫁给了表公子,不仅被自己的郎君疼宠有加,也会被公婆善待,根本就不会受婆母的磋磨,也不会有其他女子分食夫君的宠爱。

这样的幸福,二姑娘未必能有。

赵明檀坐在临窗小榻,对两个丫鬟的私语恍若未闻,只是盯着玉佩出神。

上一世的记忆,再次浮现于脑海。

十五岁半入东宫,十六岁失宠,十九岁郁疾身死。这枚贴身玉佩便落到了首辅苏晋手里,最后成了他死后仅有的陪葬之物。

她虽身死,可意识却被困于玉佩将近二十年,意外窥见了苏晋惨淡的后半生以及……他对她的深情。

在此之前,她从不知他爱她。

毕竟,印象中,他们几无交集。

苏晋何许人也。

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辅,手握权柄,备受圣宠,亦是世无其二俊美无俦的男子。他于二十余岁的年纪成为国之首辅,心性非常人可比拟,喜怒不形于色,手段更是令人胆寒,让世人又敬又怕。

可这样的男子却跪在她墓碑前,哭的悲痛欲绝,哀骨神销。

他说:“明檀,我悔,我恨,为何晚了一步,为何没有早一步娶你回家?”

原来,自己竟是苏晋痴狂的痴念,一生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他听说她议亲的事,早已备好聘礼,只待合适时机上门求娶,却不想被太子捷足先登。

她死后,苏晋性情大变,暗中布局,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更杀了太子为她报仇,而他终生未娶。

想到苏晋为她做的一切,赵明檀心里又闷又堵。

太子的薄情寡性,她早已领教过,绝不会重蹈覆辙。

至于苏晋……

香柳见赵明檀又对着玉佩发痴发呆,保持一个姿势盯看了半晌,颇为疑惑:“姑娘,可是玉佩有何不对劲儿?”

玉佩样式简单,玉质也不是上等的羊脂白玉,是秦氏送与赵明檀的周岁生辰礼。据说是佛祖开过光,能保佑人少病少灾。秦氏三令五申要求赵明檀随身佩戴,但赵明檀喜欢一切精致而美丽的东西,嫌它丑,并不十分看重,不过是敷衍母亲才会不离身,平时都会用香囊荷包等饰物遮挡一二,并不愿外露现于人前。

可今日,却两次握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样子。

赵明檀攥紧玉佩,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突然发现母亲送的这块玉佩挺别致,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至少,让她以另一种方式多活了二十载,让她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不惧生死离别的深爱过她。

哪怕她死后,他也曾暗中数次护过她的家人。

顿了顿,赵明檀突然又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觉得苏大人如何?”

香柳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位苏大人?”

赵明檀挑眉:“你说呢?”

“姑娘,你是说首辅苏大人吗?”香柳惊讶道。

赵明檀点头:“嗯。”

香柳愣住,试探地问道:“姑娘莫非对苏大人有……意?”

“不可!万万不可!”采蜜一听急忙放下手头活儿,跑过来道,“这位首辅大人有本事不假,还长得一张招姑娘喜欢的脸,可他有个致命的缺陷,不能当人郎君。否则,嫁过去的女子只能守一辈子活寡,太可怜了。姑娘可不要想不开,那苏大人就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想要嫁给苏晋的赵明檀:“……”

苏晋有病,她知道。

还是那种不能人道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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