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回过神来之时,她已经坐入了马车里面。
屁股下面是上好的锦缎,车的四角都吊有风铃,随车身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马车里还放有一块小桌子,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食物,芬芳四溢,勾人得不行。
可白琅却失去了胃口,她脑海里不停地重播大老虎死去的一幕。虽然腹内依旧饥饿,可就是叫她对眼前的食物,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而且,她居然是传承者?
传说中的人上人,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的传承者?
想到这里,饥饿已经无关紧要。更急迫的,是她对于自己身份的渴求。
她悄悄抬眼,瞄了一眼在她身旁打坐的男人。男人模样还挺年轻,只是气质沉稳,不知岁数多少。他坐得端正,就算路途颠簸,他也不动如山。
白琅以为她的动作很隐蔽,谁料几乎在下一秒,男人就闭着眼睛开口,“你不是饿吗?”
“还好…”白琅并没有诚实回答,见男人搭理自己之后,急忙开口:“我真的是传承者?”
“如假包换。”
男人闭着眼,看都不看白琅,老神在在地回答:“你身上分明有沈家主的韵力残留,可你却没有受伤,想来是被你自身的韵力给化解了。”
听到这里,白琅不解地问道:“大人,韵力是什么?”
“你不知道?”
“对啊。”白琅立马回答:“仙人的事情,哪是我这乞丐能知晓的。”
男人闻言,睁开双眼,也不看白琅,若有所思地询问:“你家中父母何在?”
白琅摇摇头:“不知。”
“自小流浪?”
“自小流浪。”
“原来如此,那就解释的通了。”男人又闭上眼,并没流露出多余的情绪来,“你应当知道传承者吧?”
“知道的。”
白琅点头,认真地回答问题:“我听别人说,他们都是仙人,能耐很大。”
“这样说也不对。”男人解释道:“他们只是被仙人看中,才能成为传承者。”
他说:“传承者的最终目标,就是取代仙人。”
“啊?”
白琅觉得这个体系说不上来的奇怪,为什么仙人要找人替代自己呢?
是做仙人不快乐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传承者还以自己身份为荣呢?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直接发问。
白琅自小乞讨,最会察言观色。她刚刚一直在打量男人,意识到男人对她态度还说得上是友好之后,当下也不再拘束,直接问出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仙人要找人替代自己呢?”
“谁知道呢。”
抛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之后,男人又掉转话头:“你叫什么名字?”
白琅老实回答:“白琅,王良琅。”
“嗯…”男人又沉默下去,不再说话。可这怎么能熄灭白琅的好奇心呢?她探出脑袋,朝男人那边看过去:“大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的名字你无需知道。”
男人回答:“等我将你送到络才处,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络才处是哪里?”白琅问出口之后,又紧张道:“大人要丢下我吗?”
男人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而是对白琅开口解释,“络才处里那人,会带你去三空学院。”
其他的白琅没怎么听进去,不过她陡然精神起来:“三空学院?”
“恩。”
男人说起三空学院,神色复杂,最后也只是叹口气:“记住,去三空学院里之后,不要相信任何人。”
“为什么?”
白琅现在知道自己要去三空学院之后,只觉得被惊喜给冲昏了脑袋,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了。
现在心下有疑惑,就直接发问。
好在男人没有在意白琅态度的改变,循循善诱:“你知道传承者都是传承仙人的力量吧?”
“知道啊。”
“那你知道,仙人的数量是有限的吗?”
“这…”
还不等白琅回答,男人又自顾自地开口:“仙人共有五正仙,司不同职位。五正仙手下,又有数量不等的副仙。不过副仙数量再多,人数也不足五十人。”
说到这里,他勾起嘴角,眼神冰冷:“你可知,现在记录在册的传承者,共有多少人?”
白琅摇摇头,不做声。
只见男人伸出五个手指:“五十万。”
“这!”听到这个数字之后,白琅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才拿到手的传承者身份,也不是那么金光闪闪了。
她有些接受不能,“不是说传承者数量稀少,乃凤毛麟角吗?”
“对啊。”
男人抱剑道:“可你忘了,除了我们生活的剑仙之土,还有西南方向的术仙之土,东南方向的医仙之土,隔着天堑和荒流的伏仙之土,以及离得最远的守仙之土。五大仙土这么多人,凑出五十万传承者,倒也不算多吧。”
白琅活了这么久,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原来在她所生活的这片土地之外,还有四片土地。
天外有天啊…
而白琅自小流浪,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从一个镇,到了另一个镇。所以现在的她并不能想象,其他的四片土地,离她究竟多远。
她仍旧对五十万这个数字耿耿于怀。
五十万个传承者,却只有五十不到的仙人之位。如果这样的话,那继承同一个仙人能力的传承者,应该不在少数。
白琅刚想开口问男人,男人就好似未卜先知一般,提前解答:“所以我让你不要轻易相信三空学院里面的人。”
他说:“对你感兴趣的人,大多都是对于你传承之道感兴趣。可如果你的传承之道和他们的相撞,那你们就是对手。”
说到这里,男人凉飕飕地看了白琅一眼:“如果是对手,就需要铲除。”
“每年死在三空学院里的传承者,你知道有多少吗?”
“不知道…”
男人轻笑:“十之八九。”
“这!!”
猜测中的结果得到印证的时候,白琅也罕见地沉默下来。
实力为尊,没有实力就只能任人鱼肉,这是白琅清楚知道的。
这也是最让她如鱼得水的状态。
捧高踩低,奴颜媚骨。过去的十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而现在,她还是传承者,还会像以前一样憋屈吗?
看着白琅出神,男人没忍住笑了笑。
如果当初在他进学院之前,能早点参透其中秘辛,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