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这两个字落在白琅耳里,她之前看不分明的场景一下就有了解释。
难怪这厮态度转变得如此快,第一日还对白琅爱理不理,等二天一见面,就好像是换了个人,对她无微不至,鞍前马后,一点都不摆传承者的架子。
难怪呢…
与甄士涵相处的画面,像跑马灯一般,在白琅脑海里闪过。
沾着油的白手绢,看见白琅满是茧子的双手时,那一闪而过的嫌弃,乃至于他视线里偶尔的飘忽不定…
荒谬!
在沈家经历过大老虎事件之后,她居然还对着传承者抱有好感,真是贱呐!
气急反笑,仗着自己浑身法宝,白琅也不屑于再讨好甄士涵。嘲讽的话即将脱口而出之时,却又突然对甄士涵嘴里的那个“她”感到好奇——
究竟是作了几辈子的孽,才被甄士涵这种人看上?
这样想着,白琅说出口的话里,都带着同情:“我是谁的替身?”
甄士涵却不拿正眼瞧她,而是用鼻子出气,冷哼道:“她也是你配知道的?”
很好,没心情了。
白琅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走就…”
可惜的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
“可算找到人了。”
白琅转头,看见一男一女朝他们这把走来。
女子身量高挑,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用红发带绑住,露出浓烈又艳丽的五官来。身着轻便,一身贴身衣物,勾勒出良好的身材,再在最外披一件白色单衣,潇洒不已。
至于她身边的男子,身量较矮,比女子还矮了半个头。他脸颊两侧的肉都凹进去,看不清本来的面貌,活像一架骷髅架子。身着补丁麻裳,过于宽大的衣袍就挂在他身上,随风招展。
在他二人出现之时,白琅很明显地感受到,那个男子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只是一眼,他便移开视线。
紧接着,女子爽朗的声音响起:“常老师,你怎么跑那么快,追都追不上。”
说着,她大咧咧地把男子往常伯志眼前一推,“喏,新生都不要了?”
常伯志一见来人,笑弯了眼睛:“好你个染香,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这不是情况特殊吗。”染香耸肩,十分无辜道:“是天机阁那边来人了,好像出了什么事,校长叫我过去一下。结果半路上就遇见这个小学弟,就顺路送过来了。”
说到这里,染香又看向甄士涵,话里却不怎么客气:“你爹叫你也过去。”
甄士涵完全不介意染香的态度,他抿紧了唇,带着几分紧张问道:“天机阁都有谁来?”
“不知道。”染香直接转身,马尾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反正圣女没来。”
说完,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甄士涵却也不生气,反倒兀自叹气。等他整理好心情的时候,染香已经走了很远。
这下子他也不顾上失落,而是对常伯志吩咐道:“把白琅送去我的院子就好了。”
说完,竟然不等白琅开口,就急冲冲地追上去了!
却不知道,听见白琅名字的男人,默默抬眼,不带感情地注视白琅。被这股视线锁定的白琅,都来不及计较甄士涵的自作多情,而是打了个寒颤,不理解这个男子的种种行径。
她回望过去,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眼前人。
也不知道常伯志是否注意到了他俩气氛之间的不对盘,当即开口:“别看了,那是院长儿子的人,你惹不得的。”
说完之后,他又问男子:“你叫什么?”
男子这才把视线从白琅身上移开,淡漠回答:“阴衾。”
“哦,是沈家的小子吧?”
常伯志一听阴衾的名字,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沈家又送了个假货来呢,结果这次倒老实了。”
说完之后,他直接笑着说道:“走吧,先去测元丹,再给你安排屋子,学院服今晚送到。这两天学生们都在休假,两天之后正式上课。”
眼看着阴衾就要被常伯志带走,他却木然转头,毫无生气地看向白琅:“等等。”
见阴衾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常伯志脸色顿时沉下去,语气里都是警告:“甄士涵可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阴衾嘴上说着知道,脚下动作却不停,直接朝白琅走过去。而白琅听见他是沈家人之后,心中就警铃大作。
瞧着阴衾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来,当下更加警惕:“你要做什么?”
阴衾双眼无波,说出的话却极其残忍:“对不起,但你必须要死。”
“呵…”白琅心情复杂,只觉得自己遇见沈家简直是鞋子上踩了狗屎。就算狗屎被自己擦掉了,可臭味还如影随形,叫她不能有好心情。
笑完之后,她却知道自己不能和来人硬碰硬。
一来这是连传承者六段都青睐有加的人,白琅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和阴衾动手,常伯志大概率会视而不见。
这二来,她虽得了机缘,可她还并不懂的如何使用机缘,现在她傍身的,依旧是当乞丐之时,学会的三脚猫手段罢了。
她现在不能意气用事。
只是眼前虽然看着羸弱不堪,却好似猛兽,盯紧了白琅。白琅坚信,如果常伯志不在,那这人会立马冲过来,送她归西!
而现在,能护住她的…
心念一转,白琅立马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常老师,你不是要送我去甄士涵的院子吗?”
一听白琅的声音,神游天外的常伯志反应过来。他笑哈哈上前,右手搭在阴衾的过于瘦削的肩膀之上,叫他不能动弹。
在威慑完阴衾之后,常伯志这才笑着说道:“倒把正事忘了。”
他随口对阴衾说道:“你去前面的松树下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说完他还不忘看一眼阴衾,眼神里的警告不言而喻。当下阴衾也不再多言,而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白琅,好像在看一具尸体。
下一秒,常伯志松开了手。
在他手松开之时,白琅以为阴衾会直接冲过来,就解决了她。她都已经看好逃跑路线了,只要阴衾一动,她立马就溜。
谁料阴衾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遵照常伯志的吩咐,老老实实向后方走去。
此处终于只剩下白琅和常伯志两人。
场面一时静下来,常伯志也没有立刻带着白琅离开,而是带着些挪揄的视线看向白琅,“你还是第一个直接被带回屋子的。”
听常伯志这么说,白琅更觉无语——
也就是说,这甄士涵还养了不少替身在?
真是面带猪相,心中嘹亮。
纵使心中如何无语,白琅还是笑得温柔。在她有自保的能力之前,她还真要抓住了甄士涵这把□□。
至于如何自保,还得等她闲下来之后,好好打量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为什么能在试金镜中见到汪尧,甚至带着桃木剑和钦原离开,却身无元丹?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她满腹心事,自然没注意到常伯志和阴衾的小动作。而等白琅回过神来之时,那二人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个子有些小巧的女孩子。
她身量不足六尺,才到白琅下巴处。头发也很短,就这么随意地披在肩上,一双大眼睛清澈无暇,脸颊也肉嘟嘟的,看起来十分可爱。可与之相对的,是她背后大而重的黑色巨刀。
那把刀看着比女孩子人还要高,通体漆黑,却不是保养得很好的那种黑亮。而是被火煅烧过后,黑炭的颜色。
除此之外,刀上还有不少缺口,十分破旧。
而女孩子却将它牢牢背在背后,看起来极其宝贝这把黑刀。
白琅见了,不免想起自己须弥间里的桃木剑,当下好奇地问女孩子:“你这把刀是什么做的?”
“竹。”
女孩子与她形象十分不符,说话高冷且简短,没有一句废话。在回答完白琅的问题之后,她又简单解释:“我叫骆绀,染香叫我来的。”
“哦,我叫白琅…”见骆绀态度冷漠,白琅也不好多问,只是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似乎是没想到白琅如此有眼力劲,骆绀见此,难得多说了几句话:“靠男人是靠不住的,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想来这人知道自己和甄士涵的关系。
白琅没忍住笑道:“也不叫靠吧,合理利用。”
“都一样。”骆绀依旧冷漠,甚至于在白琅说出这句话之后,脸色更加平淡,叫人看不出她的心情究竟如何。
她背着一把残刀,走在白琅的前方。
虽然残刀被损坏得不成样子,但白琅还是看见,这刀上花纹流畅,想来打造之人也付出了不少心血。
只是变成了如今这样。
她本来想再说几句话,却想到自己这边的事情都还焦头烂额呢。当下也就叹了口气,把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两人一路没有交谈,骆绀虽然腿比较短,但奈何她是传承者,身体素质不是白琅这种凡人可以比的。
所以走到最后一段路的时候,白琅可以说得上是十分狼狈。
她气喘不匀地靠在墙边,看着背着残剑,镇定自若的骆绀,只觉得世界的恶意是如此大。
骆绀似乎没察觉到白琅的羡慕嫉妒恨,她看了一眼白琅,不带感情开口,“只要你不惹是生非,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说完之后,她又冷漠一笑:“就算有人找,甄士涵也会解决了的。”
扔下两句话之后,她就背着残刀离开,十分有大家风范。
留下白琅仔细回味她的话,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根据江风透露的消息来说,传承者们应该是相互敌视,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存在啊。
怎么又会没人来找她麻烦呢?
就算这里的传承者都很友好,可白琅没有忘记,还有一个阴衾记挂着她的小命呢。
她可是要替汪尧报仇的人,又岂能折在这三空学院里?
“唉…”白琅没忍住望天,任重而道远啊…
就在她打算思考下一步路怎么走的时候,离她百米开外的古树后,缓缓出现一个人影。
下一秒,人影随风一起朝白琅扑来,落在白琅猛得紧缩的瞳孔内!
阴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