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在祈福殿盯了很久,等到一木疲惫退场的时候,这才抓住机会,把一木拖进须弥间里。
被突然拖进须弥间的一木一点也不惊讶,甚至就地倒下,一身白袍上面沾满了草屑,就连头发上也不例外。
他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两眼放空,看起来十分疲惫:“你要问什么快问,我要回去睡觉了。”
白琅瞧他这模样只觉得好笑,不过到底还是记得正事,所以她开门见山道:“木吾老师现在情况怎么样?”
“木吾?”一木仿佛智商不够用的一般,重复了一次之后,才慢慢悠悠地回答道:“就是苍梧之灵吗?”
“对。”
得到白琅的肯定后,一木才开口解释:“他现在好得很,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如果想去看看,下次跟在我身后悄悄进去就行了。”
听一木的口气,感觉要见木吾老师十分轻松的样子。当下也松了口气,只是虽然木吾老师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白琅还是想要把他带出来,于是立马就说道:“关押在哪里的?怎么下去?该怎么走?”
“你想去救他?”一木懒散地转头,直接打破了白琅的希望:“你一个人的话,是进不去的。”
他说:“这次关押的地方由五位长老画了阵法,必须由五位长老同时发力,才能打开阵法。你现在去可能连门都摸不到,还会惊动其他人。”
听一木这么说,白琅蹙起眉头来。看来要救木吾老师还得徐徐图之。至少在没有能应对四位长老的能力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只是不见到木吾老师,白琅又放心不下。左思右想,白琅只能妥协问道:“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再进去?”
“下个月了。”
一木瘫在草地上,毫无形象地回答:“苍梧之灵成型需要静养,所以我们一个月去看一次。”
“这苍梧之灵,究竟是什么?”连着听见了很多次,白琅单知道这苍梧之灵和木吾老师有点关系,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关系。
现在眼前有知情人,她就直接发问。
“我也不知道。”一木摇摇头,说道:“我现在就知道是一个女人要这个,但具体有什么用,我却不清楚。”
“谁要这个?”
“不知道。”
想了想,一木有说道:“这个女人好像就在天机阁里面,利用圣女修炼,抓苍梧之灵,乃至于杀你,都是这个女人吩咐下来的。”
听一木这句话,叫白琅眯起了眼:“什么叫做杀我?”
“你的韵力是黑色的。”一木脸色不变,甚至还叼起一根狗尾巴草,自在开口:“那个女人在追杀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之前。”一木说:“就在净身池里。”
“行吧。”白琅也不介意自己韵力暴露,毕竟自己在须弥间外是隐身状态,就算一木反水,那他们也不一定抓得住自己。
至于岳歌妄和玉灵,有须弥间在,他们也无计可施。
所以白琅被一木指明身份过后,并不慌张,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还是选择了和我合作。”
“对啊。”一木轻笑:“不然生活太无趣了。”
他说:“就像今天的朝礼一样,令人作呕又必须要笑脸相迎。”
白琅有些意外:“看来一木长老很厌恶这一切啊。”
“厌恶至极。”
看一木这个反应,白琅也没心情再折磨他,还不如早点问完想知道的事情,快点放人回去睡觉,“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一木反问:“什么问题?”
白琅道:“灭绝元氏一族这件事,和你有多大的联系?”
一听到这个问题,一木身形骤然僵住,好半晌之后才慢慢坐起身来。
他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戒备地盯着白琅道:“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白琅看他这反应,勉强勾起嘴角:“就是替我一个朋友问问,这灭族的账怎么算?”
“你的…一个朋友…”
一木艰难开口:“什么朋友?”
白琅却脸色不变,甚至还走得近了些,她稍微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向一木:“你有听过元鹊的名字吗?”
“!!”
一听这个名字,一木身体猛得僵直,就好像是有人用烙铁,烫在他的脊骨上。
“看来是故人了。”白琅看着眼前的一木,五味杂陈,最后还是说道:“整个元氏一族,现在只剩元鹊一人了。”
“怎么会?!”一木不可置信地开口道:“我不是把他的族人都放了吗?”
一听其中还有隐情,白琅立马出声询问:“放了?你不是灭了他们部落的人吗?”
“我没有…”
一木长老苦笑道:“不过我杀了元氏一族很多人,这是真的。我身上的袍子,就是拿他们的命换来的。”
白琅追问:“可你说你把他们放了。”
“因为一个小女孩,她在我面前自杀了。”一木伸手比划,想要告诉白琅他说的是谁:“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么小一个孩子,就这么高。举着比她人还高的大刀,架在脖子上哭着对我说。”
“她说她没有信仰,她只是相信自己的先祖们,为什么铭记祖祖辈辈的历史,就成了该死的人。”
说到这里,一木也沉默下去:“所以我在想,凭什么那些人就必须死掉呢?”
“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杀掉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就凭我是天机阁的人吗?”
这个问题白琅不能回答,因为能回答一木的人,已经死在他的刀下。
现在,只留有元鹊一人。
想到这里,白琅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往,但我知道,元鹊的妹妹死在了一扇的手下。”
“他的老师被天机阁铐住,他妹妹惨死。如果他没有死掉的话,那他迟早会来这里,杀掉你们。”
谁料一木长老闻言,竟然释怀地笑了:“好,我等着他。”
说完这句话后,他站起身来,眉眼锐利,依稀可见当时的意气风发。
一木说:“需要我做什么,尽情吩咐就是。这样可以让我在死去的时候,不再觉得自己是个逃避者。”
见一木这个反应,白琅心情也有点沉重。只是这大好的助力,她绝不可能放弃,所以她没想太多,直接开口道:“第一,让四位长老窝里斗,互相猜忌。”
“第二,保护好木吾老师。”
“第三,及时为我传递有用的消息,尤其是你说的那个女人。”说到这里,白琅眼睛眯起:“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可以想象她藏得有多深。”
至于岳歌妄之仇,白琅要亲手报!
“好。”一木长老答应地很爽快,甚至还在白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主动询问道:“就这一些事情吗?”
白琅见他那么积极,很想再安排一点事情。只是自己现在是在利用元鹊的血海深仇,为自己谋取便利。所以她硬生生闭嘴,止住了没说出口的话。
“就这些,辛苦你了。”
“没什么。”一木怅然地笑道:“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也该做一点正确的事情了。”
“唉…”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而白琅在一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人传送出了须弥间。
以后还是少和一木来往吧。
白琅叹了口气,也离开了须弥间。谁料刚刚还神情萎靡的一木长老,在离开须弥间后,再次整理情绪,容光焕发地回了祈福殿。
看着他游走于人群之中,笑得客套又疲惫,白琅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难受。
只是他说得对,这是在为他自己赎罪。
而且无论他如何表现,曾经死在他手下的人,都不可能再活过来。
白琅叹了口气,又看向高台上的岳歌妄。
她依旧坐得端正,就好像是一尊雕塑,承载了所有人的期盼。她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天机阁最大的谎言。
迟早有一天,她会把岳歌妄带下来。
只是等到那一天,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至少她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做任何事情。
想到这里,白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祈福殿。她一直往右走,来到了净身池里。
看着满池的韵力,白琅不带犹豫,直接跳了进去,再次进入到深度修炼的状态。
韵力前赴后继地涌向白琅,好像是要把她的身体给撑破。而白琅不知疲惫地吸收韵力,转化韵力,让韵力冲洗自己的经脉,从四肢流向额间。
再化作烈日流云纹上的色彩,耀眼非凡。
她在净身池里已经忘却了时间,明明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可白琅再醒过来,发现早已天黑。
要失约了!
白琅立马进入须弥间,确认岳歌妄不在自己这边以后,连忙穿过结界,到了旁边的须弥间。
这才进去,就看见悬崖宫殿旁边的女孩子,正靠着窗畔,无聊地拨弄自己身侧的松柏,兴致缺缺。
她好像没有注意到白琅,而是叹了一口气,就打算往殿内走去。白琅瞧见她这反应,笑了开来:“你去哪里?”
一听声音,女子身形顿住。紧接着就笑着转头,双眼落满星光,好像之前苦闷的等待都不存在。她半边身子探出窗外,墨发垂落,好像落在白琅的心尖。
白琅也不耽搁,直接用囚仙链架出一道桥,桥的一边是海波粼粼,桥的尽头的云间天宫。她踩着囚仙链,横跨整个须弥间,飞到了岳歌妄的身边。
脚还没踩实,她就立马对岳歌妄道歉:“你是不是等很久了呀?”
“没有。”岳歌妄笑得很甜道:“我也才睡着没多久。”
紧接着,她又笑着问白琅:“今天修炼了吗?”
“…”白琅没想到岳歌妄对自己修炼如此上心,当即哭笑不得道:“练了练了。”
她说:“我刚刚从祈福殿离开,就是去净身池修炼去了。”
“刚刚?”岳歌妄好奇地问道:“什么时候呀,我怎么没看见你?”
“你坐那么高,祈福殿里又全是人,能看见我就怪了。”白琅笑着解释,发现岳歌妄的表情由疑惑变为恍然大悟,又问岳歌妄:“要过去吗,我带你下去。”
“好。”
岳歌妄笑着点头,看起来十分开心。
白琅见状,立马搂住岳歌妄的腰,一个飞身就踩在了囚仙链上面。而岳歌妄第一次被带着飞,当下紧张地抱住白琅,一双眼睛却新奇地打量周围,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这里的景色一般。
等她平稳落地后,眼里都满是惊奇。
她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下来过,好帅呀。”
“还想看吗?”白琅笑着问岳歌妄:“咱们再来来次?”
“不了吧。”
岳歌妄看起来有些可惜,不过还是十分坚定地开口道:“你要修炼了。”
“…”白琅语塞:“行吧。”
她退而求其次,对岳歌妄说道:“等我明天晚上也这么接你下来。”
“好。”
岳歌妄笑得很甜,她说:“那我们现在过去修炼吧。”
“…好。”
不知道最近岳歌妄受了什么刺激,天天催着白琅修炼。白琅觉得自己就像是陀螺,在岳歌妄笑眯眯的眼神里,被抽得团团转。
好在白琅也是愿意修炼的,不然这一天天的过下来,该有多痛苦。
这些日子白琅过得比较规律,白天泡在净身池,晚上就去须弥间里找岳歌妄,把她接到自己那一边,再修炼一整晚。日子慢慢过下来,白琅自己没感觉到什么变化,倒是岳歌妄,非得说狼形的白琅,皮毛更加顺滑了。
至于境界,还死死地卡在地阶。
白琅有感觉,如果按照这个步骤修炼下去,那可能等不了多久,她就要修炼到人阶了。
比起这个,白琅更担心今晚要发生的事情——
今晚又是月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六点还有一更,庆祝你们上学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