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一喊,季大伯望过去,看到了田里有人,当下就阴了脸,怒火喷涌而出。
这个贼胆大包天!
季浩本来就心虚,被这么一喊就停下了动作,不敢回头,刘云比较厚脸皮,脸色还没变化,还割了一刀才收手。
季大伯一家很快就走过来了,坐在村口的人一瞧,这是要发生事情啊。
大家也不坐村口聊天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季大伯本来想大骂,瞧见是刘云和季浩,神色收敛了些,但还是有些火,“你们在做什么?”
刘云站直了身子,一脸冤枉又无奈,“季淮两口子不是没回来吗?我们在帮他们割稻谷,大伯,我们哪里是贼啊。”
他们刚刚就听到一句说他们是贼,以为把他们看成了村外人,造成误会。
“他让你们帮他割了?”季大伯拧眉。
“哪有什么让不让,不割能怎么办?再过一段时间稻谷都掉在地里面了。”刘云说着还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他们怕是都不要这两亩地了,也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样了,我们只能先帮他们收割,等到他们回来也有口饭吃啊。”
“你们还真替他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贼呢。”季大伯旁边的季大哥开了口,语气隐含深意。
刘云这个性子,怎么可能和亲戚处得好?
季大伯家也有田地和他们家连在一起,只要相连在一起的地,那只有被占便宜的份。
两家人在公路边那块相连的地,都种着树,刘云把季大伯家临近边界线的树给折断了,季大伯家树死了,他们家这边的树生长空间就更大,而季大伯家那小块地就空了,她又把自己家田地里的石头丢过去。
所谓的边界就不在了,以后借着收拾那些石头,又说那是他们家的地。
到时候还回理直气壮说,“放着我家的石头,一堆又一堆,可不就是我家的地吗?”
季大伯家对她可谓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平时也就维持着表面的友好罢了。
刘云可没听懂言外之意,笑呵呵着,“可不是嘛,我这个星期还特意把季浩叫回来一起割,我一个人哪里割得完?”
“还是特意回来的?”季大哥看向季浩,挑眉问。
季浩还算有点小聪明,当下就道,“没办法,季淮也没回家,兄弟间就要帮衬着点,我妈也说帮着他点。”
实际上,陈海燕就和他一起生活,给了陈海燕,还不是相当于给他?
季大哥看向他,点着头,“也是,兄弟间就好帮衬,你这个想法就很好,那一起吧?”
季浩夫妻以为季大伯一家是帮他们,捡便宜的好事啊,刘云当下就道,“我们夫妻还真干不完,你们要是能一起就最好了。”
“哎,季淮也真是的,留下个烂摊子,这人一直就让人操心。”
季浩也偷着乐,季大伯一家帮着割完,那是帮季淮,又不是帮他。
要是欠人情,这个人情以后也是季淮还,关他什么事?他可是来帮季淮的,季大伯家三个人呢,他能偷好多懒了。
“人多割得快,顶多两天就干完了。”季大哥摆摆手,拿着刀也走进田里。
“是啊是啊。”刘云笑得更开,“这两亩很快就割完了,晒晒就能收起来了,季浩正好明天回学校,时间正好。”
“赶紧割吧。”季大哥说着就动起手来,还吩咐着,“你们两个人割那一片,我们三个人割这边。”
“这边就这么小一片,我割很快的。”刘云自信满满,季大伯这一家都帮他们平摊一大半了。
赚了赚了。
等他们割好了,她就拿回去晒,收起来的时候扣下几百斤,那可太容易了。
季浩明显和她一样想,两夫妻那叫一个高兴,眉眼上扬,自己得了莫大的好处,而且还有冤大头送上门,干活也起劲了。
“没事,一会我妈会过来,等割完了,拉去她晒。”季大哥割了几刀,突然开口说。
闻言,刘云和季浩动作倏然就顿住,刘云率先反应过来,连忙道,“不用,等你们割完,我再拉去晒,到时候收了给我妈。”
“那可不行。”季大哥摇头,“季淮可说了,让我们家帮他割,得帮他保管着,等他下次回来的时候要运走的。”
尾音未落,刘云脸色僵住了,季淮让季大伯家帮忙割?那他们呢?
“一会要天黑了,赶紧割吧。”季大哥又催促。
季浩更蒙了,他从学校赶回来,割稻谷要给季大伯家?那不是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当下就道,“季淮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们家割了?”
刘云也上道,站了起来,“对啊,他是信不过我们还是怎么说?为什么要给你们家割?亏我们还想帮着他,一句话都没对我们说过。”
季大哥回:“他不是走得急吗?就说了一嘴,都是帮他,季浩和他还是兄弟呢,帮一帮应该的,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不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他有没有把我当大哥?要是你们不说,我还不知道,这不是把我当傻子?”季浩见捞不到好处,借机发挥,“我看他的意思就是不需要我帮忙了,我还凑上来做什么?”
说完,还真不割了,收起刀就走到一边。
季大哥:“我都说了,人家走得急,就说了一下。”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他做得对吗?我们住在一起,说一下很难?”季浩还火了,“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兄弟有仇,人家都没想让我们割,回家!”
他直接就往路边走,怒气冲冲,还真像那么回事。
刘云也连忙跟上去,他们理亏啊,季淮都让季大伯家收了,他们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她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我们不掺合了,免得到时候人家又说我们赶着凑上去,好处没落到,惹一身骚。”
季大哥看着他们表演,等他们上岸,当着村民的面,冲着他们又道,“真不割了?”
“季淮说让你们割,我们就不掺合了。”季浩拉下脸,说得肯定。
“你这个大嫂也不帮季淮了?”季大哥又看向刘云,认真问。
“帮什么?他都不需要我帮!”刘云没好气说着,“我们就是自作多情,人家有很多人帮,用得着我们?你们帮他吧,反正在他眼里,别人更亲!”
白割谁干?
亏她还惦记了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这种感觉就像都到了兜里的钱,现在又让她拿出来,那可是沾着血肉啊,硬生生扯出来的。
“你们这变脸也够快的。”季大哥也不恼,反而道,“那就算了,反正啊,谁割都可以,季淮说了,割了就对半分,我本来想着两家人一起割一起分,你们不割就算了,那我们家割就行。”
“我们割就我们割吧,也不是白割。”季大伯也接话。
刘云一听,瞳孔又是一缩,脱口而出,“你们刚刚也没说对半分啊,敢情是有好处你们才来割,没好处我看你们来不来!”
本来是他们占着割的,对半分应该是他们才对,原本他们想着扣下几百斤,起码得给季淮留着六成,不然会被发现,结果居然是对半!
怎么能不气?
她心又疼了,本来他们家是有好处的啊。
季大哥也不恼,“这是季淮主动提出来的啊,可不是我们家要求,要是没人帮他们收,那我们也得收啊,一点点小小的事情,你们来了又走,这到底是不是诚心想帮他割?还是别有目的?”
季浩脸色也不好了,后悔自己草率,不然都能对半分,季大伯三人干活肯定比他们快,左右他们走赚,但是他刚刚大发了脾气,现在又不能收回,现在肯定是不能割了,白白损失几百斤,他一口气不上不下,只能借机发挥,阴沉着脸,“我不诚心会赶回来?但是季淮把我们当家人吗?既然信任你们,那就你们割吧,一半也好,全给也好,那都是他的事!”
“我这个哥哥,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那幅样子,好似一片诚心喂了狗。
“哟,事情这么严重呢?”季大哥语气戏谑,“这下是肯定不帮割了。”
季浩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只能丢下狠话,“既然不屑我们帮忙,以后季淮的事,都跟我没关系!”
不这么说,显得他们别有目的啊。
“就是!”刘云附和。
可他们没想到,别说季大伯一家了,围观的人心底都跟明镜似得,季大哥毫不客气来一句,“差不多行了,你们夫妻精明得很,没有收益会白干?”
“以往割稻谷都不见季浩的影子,今年的风都把你吹回来了,可不就是想占为己有吗?多少都不嫌多啊?”
“你怎么这么说话?季淮说的?”被一群人看着,刘云终于知道害臊了,气得险些跳起来,“我会看中他们这点东西?我们家没有吗?我们家割了几亩,缺他这点?”
她和季浩都喜欢装得大方,表面对这些都不在意,他们家有老师呢,领着固定工资,村里这点东西,那里看得上眼啊?
他们和村里的土鳖可不一样。
“是是是,你不缺,什么你们家都不缺,别人不在的时候,你们家什么都缺。”季大哥阴阳怪气继续道,“这变脸啊,就属你们夫妻变得快,一不给就急,看看,又急了。”
季大伯母憨厚老实,被刘云占了不少地,季大哥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只是没找到机会发飚。
季浩还端着样子,还没说话季大哥就开骂,“别给脸不要脸,揣着什么心思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东占一点西抢一点,我告诉你刘云,赶紧把我们家地里的石头给我搬走,什么都往别人家的田里丢,简直是坏到骨子里了。”
“还帮忙,我看你们像做贼!人家为什么没给你们割心底不清楚?还有理了?”
....
刘云还在狡辩,叫叫嚷嚷说没抢季大伯家的地,季大哥最后大骂,“是不是要闹到村委会?去拿尺子量一量啊?少了一厘米,我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季浩自然知道刘云是什么货色,被村里人围观,丢人现眼,找了个借口,还黑着脸道,怒喝刘云,“一天天为这点土地争来争去,别吵了!滚回家!”
刘云也被喊住。
季浩直接扭身就走,丢下一句,“要什么要?土地都别要了,有什么好种?他们要就给他们,争什么?”
季大哥嗤笑一声,故意气他,“大家伙可听到了,季浩说土地给我们家。”
刘云眼睛都快瞪出来,急得大喊,“那是我们的,为什么要给?我不给!”
得了,季浩想要维持的那点清高,被刘云丑陋着急的嘴脸丢完了,围观的人一阵哄笑,刘云还在叫嚷,“我们家的土地凭什么给啊?谁都别想抢走!谁要我跟谁拼命!”
季浩看着她,粗鄙无比,脸都丢没了,转身就走了。
农村妇女就是这么没见识,活该一辈子种地!
偏生,他的耳力太好,还能听到那群大妈的讨论声:
“我说他们怎么那么好心来帮季淮割稻谷,原来是想占便宜啊?”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们,要是真好心帮忙,事情可大咯。”
“季浩读了那么多书,读到粪坑里去了。”
....
季浩听着,整个人都气得发抖,心梗都要发作了。
刘云还在追赶他,“等等我啊,走那么快做什么?”
他都气炸了,对着刘云就骂,神色甚至带上恨意,“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就没干过一件正事,拉着我一起丢脸!”
“看你我就上火!以后别叫我回来!”
....
季浩是老师啊,刘云也就敢嘀嘀咕咕反驳两句,哪敢说什么?
他回家都没待几分钟,带着东西就回学校了。
都怪刘云,他就是娶了这么个玩意才坏事,他要是早当教师,压根就不会看上这个农村妇女,还大字不识一个。
有什么用?
刘云呢?
她也气啊。
可是她不敢和季大伯家撕破脸,更不敢对着干,季大伯的两个儿子来找事,她可拦不住,于是,那天的怒意就全转到季淮一家身上。
可不是季淮搞出来的事情吗?
他们就是好心帮忙,结果人家压根不想搭理他们家,去找了季大伯一家帮忙。
所以,每当有人说起季淮的时候,她就恶意满满。
季大伯家收好稻谷,能分一半,她看着眼睛都发亮了,那也怪季淮一家,要不是季淮,那一半就是他们家的了。
胡椒没有得摘,稻谷也损失,简直是要命了。
等季大伯家晒好稻谷收起来的时候,季淮一家还没影子,她便道,“还没回来?这是不准备回来了?”
“可别说我们惦记着他的东西,他有什么给我惦记的?我现在就怕他惦记我们的东西,太害怕了,就怕到时候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救济。”
....
她一直念叨,但是季淮一家还是没动静,压根就没人影,她又说人家怕不是花完钱不敢回来了吧?
一开始村里人听得说话还会跟着瞎讨论,渐渐的就没人搭理了。
一直到过年,在外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准备过年,难免就有人提到季淮一家,刘云简直就和季淮杠上了,“他们都半年没回来了,哪会回来?过年更不敢回来啊。”
她说的时候,李大妈的儿子李大壮正好走过来,他提了一嘴,“我那天还遇到季淮了。”
他一出口,大家便好奇,“在哪遇到的?他在做什么?”
刘云瘪了瘪嘴,“还能做什么?要是过得好,早就回来显摆了,肯定不怎么样啊。”
“他那天开着一辆拖拉机,好像在运货,我也没细问,时间太赶了。”李大壮回,随后又道,“他还带着他儿子,就坐在车前。”
“没看到秦雨?”刘云当下就道,“秦雨怕不是跑了吧?我要是秦雨我都跑,当初就把那片胡椒卖了,哪个女人受得了?人家去城里后,认识了更有钱的人,抛弃他也很正常啊,然后他一个人带着儿子给别人开车运货。”
季浩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刘云一听就脑补出一系列婚变,季淮和秦雨要比她惨才行,不然她可不服。
秦雨长得还不错,肯定跟着有钱人跑了,季淮卖了胡椒,肯定就花完钱,然后一个人带着孩子开货车讨饭吃。
村里人又不瞎,刘云要是秦雨?
还是李大妈会讲话,“你要是秦雨,你也跑不掉啊。”
这相貌,谁要啊?
在场人有一阵大笑。
刘云也不害臊,继续道,“说真的,遇到了这种事也得回家啊,虽然山头的地卖了,回家也不知道干嘛,但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面,日子可不好过。”
“你也别这么说,万一人家是赚了很多钱,忙得没空回来,你也不知道啊。”王大婶觉得她说话有些过分,出言缓和气氛。
哪有大嫂这么诋毁小叔子的,说话难听嘞。
“能赚很多钱?老婆都跑了,还赚很多钱呢,家都不敢回了。”刘云一脸不屑,摆摆手,“还是得了。”
自从上次后割稻谷的事情后,她不仅和季大伯家闹掰,也和季淮杠上了,在她看来,对方把稻谷给别人割,那也是在打他们的脸啊。
李大妈又说:“这不是还没过年吗?”
“我把话就放着,过两天就过年了,就是大年三十晚上,他也不可能回来。”刘云说得斩钉截铁,“他要是能赚到钱,就没人赚不到钱,也别说我这个做大嫂的看不起他,季淮就没做成过事,我们家的丑事我是懒得说。”
“以前我爸在的时候,季淮可败了不少钱,时常去城里,这么些年了,也没见他找到什么机遇,也就是忽悠人而已。”
话音刚落,一阵拖拉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突突突突.....”
聊天的人望过去,只见一辆拖拉机停在了公路边,季淮的脸先露了出来,紧接着,他把车停到路边,从车上下来。
“让爸爸抱。”秦雨的声音也传来。
只见季淮从她怀中把季钧抱下来,季钧穿了一件大棉袄,那可是村里人都没见过的款式,还戴了一顶米色的毛织帽,像个小帅哥。
秦雨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她也穿了一件长棉袄,还穿了一双他们没见过的靴子,看起来款式新颖,一看就价格不菲,去了城里,果真就像城里人了。
“李大妈王大婶。”季淮笑着叫了他们一声,从后箱拎了几盒饼干,走了过去,“我还准备去一趟你们家呢,过年了,给你们带了点年货。”
“这盒是陈叔的,一会李大妈帮我也送过去吧?”
李大妈蒙了蒙,下一秒嘴巴裂开笑了,一脸不好意思又高兴,“你还给我买了年货啊?小淮,去城里了赚大钱了?”
这年头,年货可稀罕着呢。
看看这盒子,看看这包装,肯定不便宜吧?
“不赚大钱也得买啊,难得过年。”季淮笑,“不值钱,一点小心意,就高兴高兴。”
瞧瞧这话说的,让大家伙听得多舒服,秦雨也走了过来,比起以往,她在城里养白了好些,手上戴着一条细小的金链,衬得肌肤细腻,可与在村里生活时大有不同了。
开着车,穿得好,还给大家带了年货,这让刚刚信誓旦旦说人家去讨饭的刘云当众打脸,可是她不服啊,季淮还没给她点东西,她阴阳怪气道,“回一趟家,你还开别人的车回来啊?”
季淮一脸疑惑,“谁的车?”
“那不是你老板的车?人家让你开回来啊?”刘云瞅着他的车,现在都学会开车了,不过开车有什么神气的?
还不是什么都没了?
“那是我的车。”季淮一副她在说笑的神情,随口又道,“买来送货的。”
闻言,刘云脸色僵住,他买的?
在场人诧异,李大壮十分激动,“淮哥,你现在在运货啊?怪不得那天看到你车上有好多东西,生意一定很好吧?我听说现在卖货可赚钱了。”
大部分人都在家里种地呢,季淮都已经学了车,还开上了,那可是牛气哄哄。
“是啊,那天走得急,就没和你好好说,最近要过年了,货都运不完,赶时间。”季淮说着,还一脸歉意递过去一包烟,“今天去我家喝酒去,好好唠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