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身桃粉色宫装,绿萝又拿了件织锦银鼠披风给她细细围好,她低头看着小姑娘一张俏生生的脸蛋,不由得劝道:“娘娘,这外面天冷,仔细风大吹得头疼,要不还是等天晴了再去吧。”
绿萝是她自府中就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心灵手巧,一心为着原主着想,也还算个可靠得人。
琉璃却摇头,“呆在殿内骨头都快散架了,我想去四处走走,绿萝,你别跟着我。”
“那怎么行?”绿萝一脸焦急,“若是娘娘出了个什么闪失,奴婢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说着,她便又要跪下磕头,琉璃忙制止她,“那行,就我们两个人,让其他人不必跟着了。”
绿萝见她一脸坚定,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也只好按她的吩咐办。
打开殿门,寒风便猛烈地刮进来,将室内的温暖给通通吹散。
琉璃赶紧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自己的小脸埋进披风上白色的绒毛领中。
大雪纷纷扬扬,一眼望去,整座宫殿都被厚厚的雪花覆盖,压根看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只园中两株红梅开得妖娆,红得似血。
“娘娘,咱们这是要去哪?”绿萝撑着油纸伞开口问道。
“去看看六皇子。”
“六皇子?”绿萝皱了眉头,却没再说话,主子要做的事情总有她的理由,做下人的无需多言。
在原主记忆中,六皇子李珮居住在重华宫,那里是皇宫最偏僻的角落,平时也很少有人去,几乎和冷宫无异。
琉璃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重华宫殿门口,累得直喘气。
琉璃接过绿萝递来的手帕擦拭着额头沁出的汗珠,看着周围破败的景象有点诧异。
这宫殿外墙红漆脱落得到处都是,连那殿门都却少了一块板子,看起来当真是无比磕碜的地方。
门口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殿门就这么斜斜开着个缝。
绿萝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还是忍不住劝解道:“娘娘,这地方仔细脏了你的脚,咱们还是回去吧。”
“来都来了,绿萝,你要是害怕就待在外面,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绿萝见劝不动,只好上前开门。
“吱呀”一声,殿门上的积雪纷纷落下,砸了绿萝一头,好在没什么事儿。
琉璃小心地掀起裙摆,绣鞋踏进重华宫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搜寻。
“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绿萝扶着琉璃进殿,疑惑地嘟囔一句。
两人走进内殿,只见其中陈设破旧而简单,唯有桌椅板凳之内的物品,并且看起来也缺胳膊少腿的,梁上也结着些蛛网,四处都彰显着一股穷酸气息。
再往里走,到达内室,轻轻推开摇摇欲坠的门,这屋里又潮又冷,室内的窗扉破了个洞,寒风从其中灌入,让琉璃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咳咳……”轻微的咳嗽声传至耳边,琉璃掀开散落的帷幔,这才看清楚里面的光景。
只见那床榻上躺着个**岁的孩子,身量纤细,琉璃走近想要上前察看,却被绿萝拉住。
“娘娘?”
“没事的。”琉璃安抚住旁边的婢女,“你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人。”
绿萝有些不放心地往床榻上看了眼,但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走近床榻,她这才看清床上人的模样,那是个小男孩儿,长得瘦瘦弱弱,脸颊瘦得没几两肉,一看就营养不良。
他紧闭着双眼睛不时咳嗽着,脑袋上冒着虚汗,嘴唇泛白干裂。琉璃试探性地将手伸出放在他额头,掌下肌肤滚烫,烧得厉害。
走了许久,她的一双手早就被冻得没有知觉了,又冷又冰,男孩儿似感觉到了额上传来的片刻凉爽,不由得将脑袋往她手里伸。
想来这就是六皇子李珮了。
琉璃环顾四周也不由得叹口气,堂堂一个皇子,居然过得连宫里最低等的宫人还要不如。
大殿破旧也就算了,屋里居然连块取暖的炭都没有,皇子生病了身边也没一个人伺候着,这么下去,怕是烧死在这里也没人知晓!
摸了摸他身上盖着的破被子,又薄又潮,如何能御寒?
琉璃皱着眉头,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将男孩子从单薄的被褥里拖出来严严实实地裹好,然后再拿被褥给他围上一层。
做完这一切后,她干脆坐在了床头,替他挡住从窗口泄进来的寒风。
“娘娘!奴婢方才去了后院,发现这两个婆子正在烤火,半点没管其他事!”绿萝走进来,身后两个粗使婆子忙不迭地跟在身后跪下求饶。
那婆子开口辩解,“皇后娘娘,奴婢只是一时困倦,这才松懈了,未能及时参见娘娘。听说皇后娘娘一向温和待人,还请娘娘网开一面,饶了奴婢吧……”
“一时困倦?”琉璃将床上的孩子被褥裹紧后,这才缓步走近,桃粉色宫装裙摆在那婆子面前愈来愈鲜艳。
“抬起头来!”
那两个婆子忙闻言照做,视线里,少女不过豆蔻年华却已梳上了妇人髻,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来。
那鸦青的发丝下,如玉般洁白的脸蛋还未长开,但却如枝头的青桃已有鲜艳之色微露,看得出今后的绝色之姿,引人遐想。
琉璃的视线在两个婆子的面上扫过,随即冷笑一声,吓得那两个婆子复又低头去,“你们的日子倒是过的逍遥自在啊!一个个心宽体胖,面色红润。”
此言一出,那两个婆子吓得瑟瑟发抖,忙不迭道:“娘娘,婢子们一直尽心侍奉主子,从未岢待过六皇子啊!还请娘娘明察!”
“是吗?”琉璃见她们死鸭子嘴硬的样子,也懒得再与她们纠缠,“绿萝,去这两个婆子房间里看看,若是有丝毫比这室内贵重的东西,都拖出去乱棍打死!”
女孩子的声音软糯,落在那两个婆子耳朵里却如同地狱来的招魂曲,顿时被吓得身子抖成筛糠。
“娘娘饶命!婢子们知错了,还请娘娘放婢子一条生路……”两个婆子不停地磕头,额间都沁出了鲜血。
“行了。”琉璃坐回床榻上,“饶你们一命可以,速去取些御寒之物来,棉被、炭火、衣物……顺便烧些滚烫的热水来,晚了一步就休怪本宫无情!”
“是,多谢皇后娘娘开恩……”那两个婆子连滚带爬地出去,生怕落在后面。
“绿萝,你去请太医来看看,切记不要声张。”
绿萝得了令便出去了,殿内复又只剩下琉璃和这孩子两人。
“娘……你别走……”烧得迷迷糊糊的孩子开始梦呓,竟然转了个身抱住了琉璃的手臂,脆弱得像只失去母兽庇佑的小狐狸。
以前的琉璃是不喜欢小崽子的,她嫌吵,但这个小崽子倒难得合她眼缘,便也由着他去。
不多时,那两个婆子带着东西来了,琉璃轻轻看了她们手中的东西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让人快些铺床。
琉璃将孩子团成团抱在手里,六皇子那张烧得通红的小脸就这么贴在她的脖颈处。
她没有注意到,怀里的孩子睁开了眼睛,似迷茫地看了看她,随后又一头扎进了她怀里贴得更紧了。
自娘亲去世后,李珮独自一人生活着,恶仆欺他年幼,不仅克扣他伙食,连平日里其他生活用具都给贪走了。
李珮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些仆人阴奉阳违,但他有什么办法呢,他还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即使顶着皇子的名号也丝毫没能改变他的生活。
前夜里朔风吹得紧,还下了整天的雪,李珮染了风寒,烧得越来越狠,周围竟没有一个人来探查。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他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探在了他的额头上,让他烧得迷迷糊糊的脑袋清醒了一下。
他梦到了去世许久的娘亲,他抱着她的手不让走,梦里一股冷冷的香气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
后来,他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这个怀抱如此温暖,让他如同寒夜中的旅人见到了火堆,李珮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努力地睁开双眼,入目却只是一片雪白的肌肤和小巧的下巴,唯有鼻尖的冷香是如此沁人心脾。
他有些乏力,只能重新埋首于她的脖颈处,鼻子轻轻嗅了两口,似要将这味道永远记住,刻在心底深处。
那婆子弄好床榻后,见六皇子抱着琉璃不撒手,开始献殷勤道:“娘娘,不如让婆子来照顾六皇子吧,您金尊玉体的,可别冻坏了。”
“不必了,你下去吧。”
琉璃将孩子放下,重新用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这被褥可不像方才那质量,上好的锦段里面塞满了厚实的棉花,软和又轻便。
可想而知,这两个婆子平日里贪了多少东西,也不晓得这六皇子小小年纪,在他们的磋磨下过着怎样的生活。
方才她抱着孩子时便感觉到了,明明是**岁的年纪,身量却轻的似六岁的孩童,简直骨瘦如柴。
“娘娘,太医来了。”绿萝领着人进来。
那太医行礼过后便细细探查着六皇子的病情,望闻问切一个没落,这才小心回禀道:“回皇后娘娘,六皇子风寒入体再加上连日的高烧,现下病体虚弱,但服上几帖药,好生调养也就无大碍了。”
“行,绿萝,你带太医下去拿药,让那两个婆子看着火候,药煎好就拿过来。”
“是。”
……
琉璃在重华宫待了一上午,看着婆子喂六皇子吃完药后,趁着四周无人的功夫,便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她早晨天没亮便被叫起来,又忙碌了这许久,此时一松懈下来,就觉得困倦得很。
没过多久,琉璃便支愣着脑袋头东倒西歪起来,最后直接趴在了床榻上睡了过去。
迷糊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又飞快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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