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不错,黄澄澄的太阳在东方含羞地露出头。从高大的山峰间跃出,光线穿过如纱的云层,展露无以伦比的锋芒,穿透迷蒙蒙的城市。
不知不觉中,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沪市繁华的街巷。
沈瑾喝完管家端来的汤药,望着枝头那只不停叫唤的云雀出神。
耳边的鸟鸣清脆,大有穿透云霄的架势,却丝毫不惹人讨厌,只因那悦耳的声音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
不知怎的,他便想起了琉璃,初见她就在这窗边,那悠扬的戏曲之声也像这般令他心旷神怡,只觉得全身的疼痛都似散去,只余惬意。
沈瑾想着想着,突然便生起了想见她一面的念头,他站起身来,冲门外喊道:“雷子,准备车,去欢喜门。”
雷子推开门进来,看了一眼他的伤处,有些迟疑,“二爷,你这伤还没好呢,再往那处跑,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没办法向死去的老爷老夫人交待啊……”
“我自有分寸,走吧。”
沈瑾从一旁拿起件黑色风衣穿上,利落的剪裁将男人修长的身躯衬托得淋漓极致,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往日的儒雅,多了些锋利,有如暗夜中的黑鹰。
雷子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去准备车,又多带了些人手跟着。
一路驱车来到欢喜门,门童一路带着领过去。
结果刚进去,沈瑾便看到了一幕刺眼的画面。
舞池中央。
美艳可人的女子亲自领舞,漂亮利落的狐步舞,每一步都迈得魅惑妖冶。
在她身侧,高大白瘦的清秀少年,格子背带小西裤,四六分头,面容腼腆,气质出众,舞步出落得像个西方王子。
“你跳得很好。”舞动的瞬间,琉璃贴过去,从裴茗的耳垂边轻滑而过,呢喃细语,“哪个小情人教你的?”
裴茗用尽所有的集中力,才不至于浑身发颤,此时听到她的问话,忙地开口辩驳:“没有,我没有小情人。”
她绕到他的身后,正好与他背贴背,他一心捕捉她,差点迈错舞步出丑。
她及时牵住他的手,轻旋一个舞步,重新贴到他跟前,少年往下望,望见她正好在他怀里。
妩媚多情,温柔似水。
他忽地想起自己以前与好友开过的玩笑,列了一百条,每一条都是对心上人的期冀。
脑子里装着的一百条期冀,此刻瞬间消失殆尽,简单的两个字取代从前种种。
琉璃。
两年前,裴茗刚入军中不久,便到了琉璃手下,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又是个只识笔墨的书生,在军队中闹了不少笑话。
还记得那次训练射击,被长官叫上去示范,他哪里摸过枪,听着耳旁传来的巨大枪响声,拿枪的手都在发抖。
底下人都响起了嬉笑声,笑得他满脸通红。
正当他无措之时,握枪的手却被另一只素白的小手覆盖上,触感冰凉。
裴茗转头一看,却是张极为美丽的脸庞,肤如凝脂、明眸皓齿,在那灰扑扑的训练场上有如最为明亮的颜色,突然闯入他的眼中,心跳得飞快。
“看枪靶。”女子冷冷地暼了他一眼,裴茗忙收回视线,“挺胸抬头,视线对准。”
说完,他一一照做,女子的手仍旧附在他手上,下一刻,手扣响扳机,“嘭”子弹飞速击穿靶心。
“记住了。”女子松开手,眼神依旧冰冷。
那时的他张着双大大的眼睛,周围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满脑子全是刚才琉璃握着他手开枪的情形。
世界一片安静,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般震天,几乎快要从胸膛跳出来。
他低头盯着她刚才碰过的右手,抬起左手缓缓抚摸自己的右手背,仿佛他的右手已经不是他自己的。
裴茗回过神后,脸一红,做贼心虚,生怕自己心里的想法被人窥见,目光闪躲,看一眼就收回一下,不敢看得太过直白。
“你就是新来的?”
裴茗急忙点头。
“那……记得我是你的上司,我叫阮琉璃。”她自然而然地冲他挥挥手,两根细长的手指微微弯曲,透着几分俏皮亲昵。
少年僵硬地举起手,不等他回应,她已经被人拥着继续往前走。
裴茗以前最讨厌被束缚被羁绊,家族想要他娶别家的女儿联姻,他不想这样,就逃来了军队里。
可是今天,他却忽然生出想要看这个女子脸色行事的念头。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一跟便是两年。
正在他出神间,舞曲结束。
“跳得不错。”一道男声响起,裴茗转头看,却是沈家二爷沈瑾。
沈瑾虽然笑着,但目光却很凉,直勾勾地盯着琉璃身上看。
【作者题外话】:沈瑾:脸上笑嘻嘻,心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