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升,夜微凉。
欢喜门却依旧灯火通明,不时有歌舞声传至耳边,繁华背后却有些掩盖不住的凄凉。
眼下是滔滔不绝的江水,在河两岸的昏黄灯光下,悠悠远去,江河的波涛声是如此的宁静,晚风吹拂,让浮躁的心思也沉浸下来。
沈瑾双手插兜,高高瘦瘦的身影显得有些凄凉,最近的窗户在他右边,光线打得他半边暗,半边亮。
琉璃倚靠在墙边,身上还是那身锦缎旗袍,披着雪白的皮草坎肩,身影窈窕,烫好的卷发落在背后,更添妩媚。
正如话本里的蛇蝎美人。
听着身后江水潺潺的流动声,琉璃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小调。
这个身体的声音和外貌一样带着点冷艳。哼唱这样一种带着柔情的小调,有一种说不出的唯美。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立在房中,既怪异又和谐,仿佛时间都流淌的慢了。
等琉璃哼完,沈瑾忍不住开口,“你是哪里的人?这曲子我为何没听过?”
琉璃转头看向他,“二爷没听过的多了。”
她说着,端起杯红酒在手中轻轻摇晃,看向他的眼睛,眼尾上扬,带着点媚意。
“二爷要来我房中,不会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吧?”
沈瑾垂眸,手里的佛珠一颗一颗地缓慢转动着,“我手下的人查出了白家开的鸿泰珠宝有问题,过不了几日,白家在珠宝中以次充好的消息便会传遍沪市。”
“白家家大业大,一个小小的珠宝行,就算倒闭了,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皮毛而已,这并不能对白家起到毁灭性的打击。”琉璃轻轻抿了口红酒,认真道。
“一个小小的珠宝行,当然不能,这是只是第一步,让民众对白家失去信任。但之后,白家会陆续被曝出经营的银行亏空做假账,筹办的酒楼卫生情况不好……”
沈瑾笑了笑,“总之,白家的名声会一步一步烂的彻底,无人再敢去白家的产业消费,最后入不敷出,宣布破产。”
琉璃看了他一眼,“这些都是真消息?”
沈瑾无所谓的耸耸肩,“观众并不关心这消息所谓的真实性,他只关心他们想看的,所以是真是假无所谓,只要他们信了便好。”
“杀人诛心。”琉璃走至他的面前,黛眉轻挑,“这阴招够损。”
沈瑾抬手揽过她细细的腰肢,“怎么?嫌弃我了?”
“哪能呢!”琉璃冲他娇笑道,“二爷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光明磊落的。”
沈瑾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但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二爷,你都三十多岁了吧……”琉璃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按理来说,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好大了吧?为何还没有娶妻?”
双手环抱住她的腰,沈瑾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懒懒道:“医生说我命不久矣,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也算亲净,何必拖累人家姑娘。”
见琉璃默不作声,他又抬起头来笑得灿烂,“骗你的,我身体好得很,再活个几十年也不是问题。你这么问,难道是想嫁给我?”
琉璃看了他一眼,仍旧没有说话。
她其实能感觉到沈瑾时日无多,浑身的精气神都在被病痛一点一点耗尽。
气氛又一时沉默下去,耳边只剩滔滔不绝的江水,夜宁静而温馨。
沈瑾就这样静静抱着她,怀里的人柔软而温暖,好似抚慰了他冰冷了许久的一颗心,他竟生出了就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的念头。
“琉璃,你不是想要我的心吗?”他伸手将琉璃转过来,面对他站立,然后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处火热的心脏正不停的加速跳动。
“嗯,你何时能将心交给我?”琉璃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碎片正在感应她,那是灵识之间的联系和吸引。
“让我把心交给你,可以。拿你自己的来换。”沈瑾看着她的眼睛,说得认真。
“我自己的?”她前一刻脸上的妩媚散去,黑色的眼睛带着霸道的警告,整个人忽然变得冷艳起来,“我没有心,所以……不可能。”
沈瑾歪着头,认真地看她。
面前人的脸是如此的冰冷,一双黑色眼眸更是如夜般黑沉。果然如同他想的那般绝情,又冷酷。
他忍不住“呵”地轻笑了一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搂在了怀里。
“既然如此,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琉璃推开他,“你耍我?”
“我哪里敢呢,只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些戒备罢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你应该知道。”沈瑾仿佛无所谓的笑了笑,掩饰掉眼里那点失望。
他转身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红酒,摇晃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他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认真:“我虽不能给你我的心,但我可以成为你的后盾,无论什么时候,你累了,受了伤都可以选择依靠我。我也不会强求你做什么,我希望我们俩在一起都是自由的,不被任何条条框框所束缚。”
“好吗?”他朝她举杯,眼里带着期待和温和的笑意。
琉璃有些怔住,她见过许多人,也遇到过许多事,但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男人。
明明喜欢她,却不愿束缚她,他希望她是自由的,不受任何世俗的牵绊,哪怕自己忍受着痛苦……
琉璃勾着嘴角和他碰杯,两个人望着对方,将浓烈的酒灌入口中。
一饮而尽,沈瑾舔了舔牙齿,望着琉璃的眼睛,捏住她的下巴吻下去。
温柔的吻,合着夜晚最轻柔的风,逐渐破开琉璃坚硬无比的心防……
一吻毕,琉璃伏在他胸口,手指在他的胸口写写画画,带来一阵**。
沈瑾垂着眼睛看她。
琉璃喝了几杯酒,如今小脸通红,是微醺后的模样,少了几分冷多了几分艳,小巧的唇带着些微红肿,那是他刚刚留下的痕迹。
沈瑾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湿软的唇,望着她带着醉意的眼睛,他的眼神逐渐暗下去。
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佛珠,将其抛掷一边。
心中满满的都只余怀里一人,哪里有地方再留给佛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