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诗诗猛地坐起来,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她揉了揉双眼,缓缓站起来,拉开门帘。
街灯闪烁,沉默的镇民蹲守在门外,包围这个不大的庭院。她转身上了二楼,向后门一看,满满的人群。
她深吸一口气,下楼拉开大门,门口的镇民被她骇了一跳。她平静地环视一圈,用眼神示意沈天无说话。
“你们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沈天无发问。
镇民面面相觑,街灯昏暗的灯光投下,将他们雕刻地像舞台上的演员。
过了一会儿,为首的镇长开口了:
“我们奉警官的命,看守你们。”
“看守我们?”沈天无皱起眉头,“我们犯了什么罪?”
“你没有罪,是你身上中了邪,警官过几天就到,给你驱邪。”
镇长苦口婆心地劝导他们。
“这事是谁告诉你的?是那几个怂包警官?你也相信我们中邪了?”
沈天无倚门侧身,挑了挑眉。
“不是中邪是啥?”一个年老的大爷站出来,唾沫横飞:
“镇子突然遭了灾,只有你们有饭吃,你们还带大家去阴曹地府抢粮食,要不是警官及时赶到,我们说不定都被小鬼拘了魂!”
“哈?”沈天无绷不住脸笑了起来。
地下世界是阴曹地府,吃了那里的饭等于小鬼拘魂……
原来警官是这么忽悠镇民的。
明明是他们封镇在先,害得镇民饥饿致死,现在却跳出来装好人,还用迷信思想荼毒镇民。
“你们饿得快死的时候,是我们每晚放粮食救济,后来我们找到地下世界的食物,也是第一个回来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反而倒打一耙,你们还有良心吗?”
沈天无看着镇民,那些人麻木的脸上是无知的狂热。
“可是灾害就是你们挑起来的!”
一个汉子大声嘶吼,理直气壮。
莫诗诗在一旁沉默,她注意到,这个汉子就是前些天死了女儿,来她这里碰瓷的人。
她还好心给了一袋粮食。
“总之,你们现在得老老实实留在这里,等警官过来,要不然整个镇子会有灭顶之灾。”
镇长语重心长,下了最后通牒。
莫诗诗和沈天无对视一眼,他开口:
“如果,我们非要离开呢?”
镇民没有说话,而是更加紧密地聚集在一起,用实际行动表达抗议。
莫诗诗挥手,一道劲风裹挟着枯枝落叶飞了过去。面对绝对的武力碾压,镇民没有一丝动弹,皆牢牢站在原地。
那道劲风在镇长脚边停下,莫诗诗还是收了手,转身回去。
这个镇子是她儿时的家乡,这里愚昧的大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婶婶。
对这群人下手,她实在做不到。
沈天无重重捶墙,面上是愤怒与无力。良久,他叹了口气:
“算了,他们爱待就待吧。反正那群警官也只是普通人,奈何不了我们。”
莫诗诗心中却有一丝疑虑。
这里和监狱距离不远,警官为什么现在不过来,非让镇民留住他们呢?
难不成,警官有更好的方法来对付自己?
她思踱着,绕着院子慢慢踱步,走到地窖,看见满满半窖各式各样的酒,心中有了想法。
三天后,姗姗来迟的警官带着枪炮弹药包围侦探社,围观的群众这才四散而去。
为首的警官压了压帽檐,狙击手埋伏在四面八方,对准二楼晃动的绿色窗帘。
莫诗诗背好登山包,里面装了满满一包压缩饼干、不锈钢过滤器等野外必备物品。她敲了敲窗,沈天无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背好背包,进入地窖。
地窖冷藏着师弈在诗词境的尸体,以及前几日饿死的小女孩,她父母狠心扔下她不管,还是莫诗诗和沈天无看不过去,收敛残尸,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沈天无打开冰柜,用面具在自己脸上一盖,接着放到师弈的尸体上。瞬间,尸体变成他的模样。
“好兄弟啊,没想到你下线了还能送我们一程。”
他嘴里念叨着,在莫诗诗和小女孩脸上如法炮制。不一会儿,地窖里出现莫诗诗和沈天无的“尸体”。
门外,警官拿着喇叭大喊:
“里面的嫌疑犯,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现在投降,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莫诗诗没有理会,两人打开地窖大门,让暑气缓缓侵入。接着他俩改头换面,一个变成李商隐的模样,一个变成锦瑟老奶奶的模样。
唯独变不了的,是莫诗诗手中五十弦瑟琴。
沈天无四处探寻,突然眼前一亮。
他拿了个草编篮子,装了满满一篮蔬菜瓜果,挂在莫诗诗手腕上,然后找了一件长袖外套,穿上恰好盖住手腕的乐器。
两人准备完毕,悄悄来到后院的墙根下。
警官还在大喊,试图说服莫诗诗:
“里面的人,只要你供出幕后主使,我可以既往不咎。”
莫诗诗还在后院墙根四处寻找,侦探社有那么多小偷光顾,话说他们翻的是哪栋墙?
两人在墙上摩挲着,终于摸到一块松动的砖头。莫诗诗一块一块拿出砖头,砖头空隙恰好可供一人弯腰通行。
正门外,警官彻底失去耐心,他一枪打到门把手上。门锁被打歪后,警官持枪,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其余属下跟着他走进去。
“轰”的一声,头顶悬挂的酒精倾倒下来,浇了他们满头满脸。
“呸呸呸”,警官吐出口鼻渗入的酒水,抹了一把脸,从头顶拿下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一句话:
小心脚下。
警官立刻弹跳起来,他打起十二万分警惕,紧紧盯着地板,生怕从哪里蹦出一个陷阱来。
低头走了几步,突然一个弹珠滚了过来,警官条件反射地开了一枪。
弹珠炸开,无事发生,他不敢放松,继续走了几步,突然一脚踩空,半截身子落入酒水。
他腾出一只手伸进酒水,把那张画着地板线条的白纸捞出来,白纸背后写着:
小心头顶。
他双手扶住旁边地板,下意识抬头,头顶的吊灯闪烁几下,突然一黑,满屋的墙壁开始喷出酒水,顷刻间,酒水没过警官的脚背。
“快逃!”
他大吼一声,可惜迟了一步。
随着酒水淹没房间,墙角颤颤巍巍的烛火开始闪动,火舌顺势舔上桌布,浸入满屋的酒水,轰然炸开。
莫诗诗躬着腰,和沈天无一步一步搀扶着离开。镇上全是看热闹的民众,没人顾及两个老人,他俩离开混乱的现场,走到郊区神庙才卸除伪装。
“咱们现在去找李商隐?”
沈天无确认一遍。
莫诗诗点了点头,两人来到李商隐的住处。
李商隐家中富裕,偌大的夏日庭院还是那么清幽美好,这让刚逃离火灾现场的莫诗诗有些恍惚。
她走过堂屋、路过书房、翻过琴房,没有李商隐的身影。
沈天无大声叫了几下,没有人回答。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莫诗诗指了指神庙。
李商隐既然不在家,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地下世界了。
两人偷偷潜进地下世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唯有树枝哗哗作响。
这里已经被警官搜查过一轮,每家店铺、每个摊位、甚至花灯里的蜡烛都被粗暴扯出来。
看来,他们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是神祇的真身、鲛人泪抑或玉生烟,甚至连献祭者1号都不知所踪,只能靠这原始暴力的方法搜寻了。
“咱们先去哪?”沈天无问道。
地下世界有明月阁、蓝田坊、祭台古堡、藏书阁……
太多地方足以藏人了。
莫诗诗思索一瞬。
明月阁和蓝田坊只是售卖平台,没什么用处,李商隐不太可能去那里。倒是祭台和藏书阁,都藏着地下世界的秘密。
她决定先去祭台。
在祭台发生的事情太惨烈,往后说起地下世界,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那场熊熊大火。
到祭台古堡时,她惊讶地发现,古堡竟然没有烧毁,除了窗户有些黑烟外,里里外外还是那副古旧神秘的样子。
莫诗诗走进古堡,地上是几十具骸骨,并一些黑灰塑料。祭台上囚禁神祇的笼子已经消失不见,玻璃窗的光线照射进来,伴随杜鹃叫声,驱散一丝黑暗。
“李商隐不在这里。”沈天无失望地伸手,想拉莫诗诗离开。
莫诗诗目光环视一圈,确实没有李商隐的身影。她正准备离开时,却突然觉得不对劲。
杜鹃叫声……
地下世界全都是人工制造,哪儿来的杜鹃叫声?
顺着声音,她走出古堡,绕到城堡背后。原本囚禁九方御的笼子挂在树上,里面装着一只鲜红如血的杜鹃鸟,李商隐拿着树枝,悠闲地逗着杜鹃。
莫诗诗握紧拳头,走上前去,开口就想辱骂,怎料李商隐未卜先知似地转过头来:
“谨慎,闭口禅。”
莫诗诗合上嘴巴,恨恨瞪了他一眼。
李商隐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看来,你也被这个世界放逐了。”
莫诗诗翻了个白眼,用表情诉说自己的不满。
被镇民视若女巫、被警官追了几十里路,这可全都拜李商隐所赐啊!
没聊两句话,莫诗诗突然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她蹙紧眉头,紧紧握住手中锦瑟。
这声音只有训练有素的士兵才有,可那群警官……她不是放火烧房了吗?连伪装的尸体都留下来了。
看出她的疑惑,李商隐笑着指了指树枝顶端:
“这群人啊,进了我的国,烧杀掳掠不说,还安了不少监控,就等把我们一网打尽。”
莫诗诗顺着他的手指抬头,果然看见红光闪烁。
有监控?
怪不得这么快追上来!
莫诗诗咬了咬牙,脑海里开始规划逃跑路线,李商隐却抓起树枝,在古堡墙壁上画下两个字:
【无题】
莫诗诗愣住了,这才第三局,就要开始答题了吗?
李商隐狡猾一笑,转头面对她: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把手里的锦瑟送给我,就在这里答完题,我算你过关;要么,继续带着神祇逃跑,面对更残酷的追杀与死亡。”
他补充一句:
“第三局也就罢了,历史上从未有人通过第四局,你更不能。”
莫诗诗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耳朵里警官掏枪的声音清晰可闻。
沈天无在一旁拽着她:
“答应啊诗诗,你快答应,整个星际的命运就在你手里!”
仿佛时间定格,一切都离她远去,唯有手中锦瑟光滑温润。她握紧琴弦,弦弦如刀割破手指,血液一滴一滴滑落。
选择星际的未来,还是九方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