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急切上前,拉住莫诗诗的手,被她冰冷的双手一挨,莫诗诗冻得打了个激灵。
“我已经找到当年拐卖你们的牙行了。它是徐家牙行,就是里面的林牙婆拐的你。”莫诗诗反握住她的手,安慰着她。“放心吧,明天我就去徐家牙行找人,保准帮你问出哥哥的下落。”
“大娘子的大恩大德,翠娘铭记于心。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娘子的恩情。”翠娘看着莫诗诗,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流出黑红色的血泪。
莫诗诗看着她脸上两道暗红色,吓了一跳,连忙找手帕去擦。
“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后面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她轻轻擦拭着翠娘的脸颊,眼看着整条手帕被染成黑红色,就又换了一条。“哪怕我真的帮你找到了,感谢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再掉眼泪了。”
她放下手帕,看着翠娘干净的脸蛋,松了一口气。
“对了,你平时都待在哪里?如果我有消息想找你的话,应该从哪里找呢?”莫诗诗询问道。
翠娘手上拎着帕子,转身走了几步,示意莫诗诗随她过来。
莫诗诗跟了上去,跟到第一次见面时翠娘藏身的树丛中。顺着翠娘的目光,莫诗诗拨开树丛,看到杂草掩盖处有半枚青碧的玉佩。
那枚玉佩用红绳系着,说是缺了一半,可仔细看去,那缺口光滑圆润,不像是人为摔碎的。
莫诗诗捡起玉佩仔细观察,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翠娘,这枚玉佩是被摔断的吗?”
翠娘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回忆起她年少时的故事。
“我和哥哥刚出生的时候,父亲去玉石铺子,打算给我们兄妹各买一个护平安的宝玉。谁知他刚到玉石铺,就看到店家正在解玉。父亲看到那块石料,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于是将其买了下来。等店家解完玉,出来了两块各有缺陷,合起来却浑然一体的玉佩。”翠娘温柔一笑,眼神怀念。
“一块儿由我贴身携带,一块儿则由哥哥带着。幸而这玉有纹有裂,等闲的人家都看不上它,才能由我佩戴至今,也正是因为这枚玉佩,翠娘才暂得栖身之处。”
原来翠娘的魂魄依托在这里。莫诗诗看着玉佩,不敢随意摩挲了。
翠娘腰肢一弯,向莫诗诗盈盈一福身,抬眼望向她。“大娘子,往后这枚玉佩就托付给你,你就随身带着它罢。”
这是将她的身家性命尽皆托付而来。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这枚玉佩,直到帮你找到家人为止。”莫诗诗扶起她,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
一夜过去,莫诗诗特意叮嘱九方御早点叫醒自己。在鸡鸣第一声后,夜还是沉沉的灰蓝色,莫诗诗就轻轻凑近玉佩,叫醒翠娘。
“翠娘,你快起来,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只叫了一声,一阵青碧色的烟雾在玉佩上萦绕,接着落到地面上,显出一道人影来。
“什么主意?大娘子但说无妨。”翠娘柔柔站稳,向莫诗诗低眉一笑。
“你等等。”莫诗诗向她卖了个关子,打开来时丫鬟带的箱笼,一件一件翻找了起来。
翠娘在一旁凑近去看,看她找了两个箱子都没找到。
“哎?我记得在这里面的。”莫诗诗挠着脑袋,仔细回忆。
“对了,还有装冬天衣服的箱子!”
她趴到床下拉出重重的沉木箱子,打开后翻找了几下,终于拿出了一件厚厚的、黑色的斗篷。
拿起那件密不透风的斗篷,莫诗诗来到翠娘身边,给她披上。
“怎么样,合不合适?”
翠娘点了点头。看着翠娘全身被包裹的严丝合缝,唯独露出那张苍白的小脸,莫诗诗皱眉思踱,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对了,脸还没包住呢。
不知道唐朝有没有口罩?应该给翠娘整一个戴上。可是但戴口罩也遮不住整张脸,或者再找副墨镜?还是应该直接给她找个面具?
“不如给她找一件帷帽。”听着莫诗诗的心声,九方御忍不住开口了。“那种高顶宽檐的笠帽,周围围着一层黑纱,外面应该有卖的,我们多覆上几层黑纱,一定能挡住阳光。”
对呀!莫诗诗豁然开朗。外间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两个婢女起来了,正给她端来洗漱的热水。
“小锦,你先不要忙了。”莫诗诗挥挥手,示意丫鬟上前。
那个叫小锦的丫鬟放下水,不明所以地近前,看了看翠娘,又看了看莫诗诗。
“大娘子,这位姑娘是?”她的目光有些敌意。
“这是我一个朋友……你先不要问了,去给我准备一个帷帽来,上面要厚厚的黑纱,最好厚到看不见阳光的程度。”莫诗诗期待地看着小锦。
“做快一点啊。”
“喏。”小锦一福身,轻移莲步,走了出去。
眼看着太阳即将升起,莫诗诗洗漱完后坐在书桌前,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频频向门口张望。
终于,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小锦拿着帷帽走了进来。
“有劳小锦了。”莫诗诗轻轻一颔首,表示对小锦的谢意,翠娘也在一旁轻轻福身。
“你出去忙你的事吧,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了。”莫诗诗让小锦离开。小锦看了眼打扮怪异的翠娘,欲言又止了一瞬,接着警告地瞪了翠娘一眼,转身离开。
莫诗诗没注意丫鬟的这点心思,而是一心观察着黑色帷帽。帷帽的左右及后面三侧皆用黑布笼罩,面部正对那侧笼罩着厚厚的黑纱。莫诗诗试着戴了一下,有些闷热,但不影响视线,看东西时就像带着墨镜一样。
“你快戴上试试!”
莫诗诗将帷帽递给她,她轻轻戴上,调整好那层黑纱,她透过朦胧的轻纱望着莫诗诗。
“准备好了!”莫诗诗走到窗前,抓住窗帘,两人相视点头,她用力一拉,漫天的阳光洒进屋中,整个房间瞬间明亮了起来。
“怎么样?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很难受?还会不会流血?”莫诗诗关心地走了过去,看着阳光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翠娘。
“感觉很好。”翠娘看着外面的阳光,缓缓走到窗前。“和在夜里一样,没有任何不适。”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掬上一掌心的阳光,却被灼烧的赶忙缩回了手。
“没有不适就好。”莫诗诗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切记!千万不能再伸手了!”
翠娘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羞赧。
“我觉得吧,找家人这种事情,还是得自己亲自来。要不然你白天一个人在玉佩里躲着,心里该多着急啊。”莫诗诗拉起她的手,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和她说着话。
“如果顺利的话,咱们今天就能得知你哥哥的下落,然后你们兄妹相认,一起找到父母,多棒!”
然后任务完成,也就能见到方百坤他们了。莫诗诗畅想着接下来的局面,一边去牛马棚找到阿全。
“咱们今天去徐家牙行,越快越好。”她娴熟地上了牛车,顺便拉了翠娘一把。“你知道徐家牙行在哪吗?”
“大娘子,你就放心吧!”阿全乐呵呵地一扬缰绳,车前的牛哞哞叫着,缓缓上路。
“您可坐稳了,只要在长安,不管您想去哪,我都能把您带到。整个长安,就没有我阿全不知道的地方!”
路过沿街叫卖的杂货郎,三人走上长安的街道。街道路面平整,游人熙熙攘攘。莫诗诗一撩帘子,路过卖饼的小贩立刻高声叫喊:
“小娘子,来份春饼吧,香喷喷、刚出炉的圆春饼,里面菜肉都有。”
小贩的声音一喊,莫诗诗的肚子也被喊饿了,她暂且叫停牛车,下去买了一堆吃的拿了上来。
等牛车重新走动起来,莫诗诗拿起春饼就是一口,接着幸福地弯起眼睛。
她递给车外的阿全一堆糕点,接着转头问翠娘:“你能吃东西吗?”
翠娘轻轻拿起一块透花糍,放到鼻前嗅了一下,又轻轻放下,对莫诗诗摇了摇头。
莫诗诗了然地点点头,继续大快朵颐。吃完没多久,阿全就停下车,向车内叫了一声:
“大娘子,徐家牙行到了。”
莫诗诗率先下了车,向着车内伸出手,并用袖子挡着阳光,免得翠娘被太阳灼伤,翠娘握住她的手跟着走下来。
面前的徐家牙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青瓦红墙,墙壁上一块块斑驳的墙皮,是历史剥落的痕迹。
“大娘子,你们进去吧,阿全在外面候着你们。”
车夫阿全将绳索绑在路边,顺势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向莫诗诗开口。
“怎么,你这次不跟我进去了?”莫诗诗揶揄他。
“我跟您进去做什么呀?”阿全挤着眼,笑容从嘴角扩散开来。“就您这功夫,我进去了也是给您添乱。”
“好吧。”莫诗诗哑然失笑,转念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阿全叮嘱。
“你记得给我买十大桶油,再买几个火折子。”
“好嘞。”
告别了阿全,莫诗诗回到小院大门口,轻轻敲门。没一会儿,一个弯腰驼背的小厮打开大门,警惕地四处张望两下,接着满脸堆笑着恭迎客人进入。
“两位女郎,是要挑选什么样的奴婢?我这里肥的瘦的、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小厮扬起极度热情的笑脸,领着两人进入院内,并对着她们一一介绍。院子里有男有女,穿戴虽不富裕但却整洁干净。看见两人进来,在场的人纷纷推销起自己来。
“两位小娘子,你们缺护院吗?我这一身的武艺,保管让一个贼都进不来!”
“娘子缺丫鬟吗?我洗漱杂扫、买菜做饭样样伶俐!”
“买丫鬟不如雇婆子,老婆子我什么都会!”
“不要,这些我都不缺。”看到这热火朝天的景象,莫诗诗尬笑着一一推开。回忆着昨日老板娘的话,她对着小厮慢慢开口:“我要买几个不见光的奴婢。”
听到这话,那小厮的笑容瞬间消失。他靠近莫诗诗,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想买不见光的奴婢,那就请您跟我到内室来。”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两条黑布来,递给莫诗诗二人。
“内室有内室的规矩,请您二位蒙上眼睛,免得透露了我们的去处。”
莫诗诗接过,蒙上了自己的眼睛。翠娘见状,也接过布条,蒙上双眼。小厮一挥手,院子中钻出两个女孩,跟着小厮的脚步搀扶着两人。
“九方御,你快出来跟着我。”莫诗诗在内心呼叫他。“等我出来就揭发这个所谓的内室!”
九方御从左手的蝴蝶印记中出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几人身后,心中默默记下前进的路线。
七拐八拐的,几人到了内室。
“两位娘子,可以拿下布条了。”
小厮在一旁提醒着,莫诗诗一把拽下布条,映入眼帘的还是一个大大的庭院,同样的青瓦红墙。看着这熟悉的场景,翠娘有些恍惚。
“这是我小时候待过的院子。”她低声对莫诗诗说道。“那里还有我哥哥用来记日子的墙壁。”
莫诗诗顺着她指向的地方看去,那红色的墙壁上有无数道深深的印记,看样子是用石头重重划上去的。
“就是你们要买奴婢?”
内室里端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正一边喝着茶,一边盯着院子里挨鞭子的几个少年。
“您要什么样的奴婢?用来做什么呢?内室的奴婢都是没有户籍的黑户,您买回去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我不是来买奴婢的,我来找一个人。”
看着院子里叫声凄惨的少年,莫诗诗不忍地别过脸,冷冰冰地对着中年男子开口。
“不买奴婢您来我这里做什么?”中年男子重重地放下茶杯。“送客!”
门内窜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那几人各自使着不同的武器,下盘稳当,一看就是练过武的。
听到中年男子的命令,几人扬起兵器,慢慢靠近莫诗诗。
“请你们离开。”为首使双刀的护卫慢慢开口。
“呼……”莫诗诗呼了一口气。“你们这些老鼠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没等她说完,两把双刀朝着她的面门飞过来。
三下五除二,莫诗诗拍着手,踩过倒地呻吟的几个护卫,来到颤抖的中年男子面前。
“你们牙行的林牙婆,她现在在哪?”
中年男子嘴唇翕动,脸上的肉抽动着,小心翼翼地开口。
“林牙婆,她……她去年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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