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家庭主妇(1 / 1)

黄父把燃尽的烟头摁在桌子上的深蓝色烟灰缸里——那里已经有十几个烟头了。

“叫你们过来,”他不耐烦地吼道:“聋了?”

黄玉蕴轻轻颤了颤。

云杉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在害怕什么。

她担心林悦莹把她被误会偷东西的事情告诉黄父,甚至担心黄父就是被林悦莹特地叫回来教训她的。

虽然她并没有偷表姐的手表,这是个误会,可林悦莹不知道女儿是被冤枉的。她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的小女儿是个惯偷。

但云杉觉得她是多虑了。

无论如何,林悦莹不可能主动把黄父叫回来。

每次黄父回家,她都要经受一遍黄父的责难与羞辱,无外乎就是那么几个原因——我这么大年纪了都没个儿子,每天在外面奔波劳累,这辈子连个盼头都没有;你每天在家真是舒服啊,手指头都不用动就有钱花;最近去了哪里,见了谁,钱都花到哪去了,如此种种。

林悦莹不爱听这些话。每次黄父离家,她都会大松一口气。

就算是黄玉蕴把天捅破了,她都不会主动叫黄父回家。

至于她会不会把黄玉蕴偷钱偷东西的事情告诉黄父……

云杉觉得,她也不会。

在林悦莹心里,两个女儿和自己是一个三人的小家庭,黄父是游离于这个小家庭之外的外人。

母女三人有什么矛盾,她都不会把事情闹到黄父面前。

黄父脾气暴躁,又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一旦惹怒了他,挨上几巴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悦莹打了黄玉蕴那么多次,黄玉蕴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但如果被黄父打上一次……

可能黄玉蕴这个月都要在病床上度过了。

就算对女儿再失望,林悦莹都是爱着她们的,不会主动把她们往火坑里推。

所以,林悦莹应该没有把黄玉蕴偷钱的事情告诉黄父。

黄父现在还不知道此事。

所以黄玉蕴没必要怕。

想通这点之后,云杉捏了捏黄玉蕴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放开了她,自己走上前去:“爸。”

她记得黄父上次离家是三天之前,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这么快就回来。

事有蹊跷。

他提前回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能是什么事情?

车队里出问题了?这次的活儿取消了?

还是说,这件事情和她们母女三人有关?

“去哪了?”

黄父沉声问她。

云杉说:“去舅舅家了。”

黄父冷笑一声:“去舅舅家?又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我说林悦莹,你女儿怎么这么贱呢?”

林悦莹不说话。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黄父继续讥讽:“人家能看得上你们吗?天天往人家面前凑,人家都在背后笑话你们呢!”

云杉说:“今天舅舅留我们吃饭,所以留得晚了点,差点没赶上末班车。”

黄玉蕴偷偷看了她一眼。

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姐姐居然也学会对爸爸撒谎了。

她们明明是被舅舅打车送回来的,云杉这样说,等于在暗示她们两个是自己坐公交车回来的。

黄玉蕴有些想不通姐姐为什么要这样撒谎……

难道……

她想到了现在正等在楼下的舅舅。

上楼之前,她们和舅舅约定好,到家之后,会在阳台上和舅舅招手报平安。

看到她们安全到家之后,舅舅才会离开。

如果现在姐姐直说舅舅等在楼下,爸爸一定会让她们先去阳台把舅舅打发走。

爸爸不喜欢舅舅。

黄玉蕴对此事心知肚明。

因为两人出身相似,年轻时的职位和收入也旗鼓相当,不然两家也不会结成亲家。而现在舅舅住在漂亮宽敞的四室洋房里,而自己家却只能蜗居在筒子楼的小两室。

更别提舅舅每天工作清闲,收入却是常年在外跟车、风吹日晒的爸爸的数倍之多了。

哦,对了,舅妈也和妈妈不一样。舅妈的收入和舅舅同样多,而妈妈没有收入。

舅舅家,比自己家宽裕数倍。

所以爸爸才不喜欢舅舅。

黄父嗤笑一声:“留你吃饭。”

他拖长了声音:“人家给你吃顿饭,你就感恩戴德的。我养你这么大,你对我有感恩之心吗?”

云杉听出他话里有话,于是沉默不语。

反正他自己会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的。

“什么舅舅啊,”黄父说:“舅舅那都是外人。他能给你一顿饭,他能一直养你吗?到头来还不得是我养你?”

云杉说:“那真是谢谢爸爸了。”

黄父说:“你也别话里有话。明白告诉你吧,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管你了!除了我以外,你看谁还管你的死活!”

云杉说:“可能妈妈会管吧。”

黄父看了林悦莹一眼:“你妈?你妈连自己都管不明白,还有能耐管你?”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云杉想。

自己两次语言顶撞他,他都没有发怒,而是继续自说自话。

看来,他今天提前回家,要办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果然,黄父摆了摆手:“不跟你绕弯子了。你回屋里收拾收拾,明天跟我走。”

黄玉蕴飞快抬头:“为什么?”

黄父不耐烦地一皱眉:“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云杉说:“我不能走。我周一还得上学呢。”

黄父笑了,露出一口常年吸烟造成的大黄牙:“还上什么学?给你找好出路了!”

云杉说:“我还没上大学呢,能有什么好出路?”

黄父一挥手:“上什么大学,那都是骗人的。有那个功夫,多干几年活儿,多少钱赚不回来了?”

“你也别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你亲爹!我能害你吗?我求爷爷告奶奶给你找到的好去处,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云杉问:“还有比上大学还好的去处吗?”

黄父说:“怎么没有!就在京城那边,住家保姆,包吃包住,一个月足足四千块钱!你吃住都在别人家里,这四千块钱就是纯赚回来的,多好!多少人抢着要去!要不是你年纪小,身上干净,这活儿还轮不到你呢!你说你要上大学,那大学毕业生一个月能有四千块吗?有来我们车队应聘会计的大学毕业生,一个月三千块也抢着来!”

云杉说:“既然我吃住都在别人家里,那好像也没处花钱,赚了再多又能怎么样呢?”

黄父笑出声来:“你没处花钱……你小小一个丫头,花什么钱?我都和人家谈好了,以后每个月这四千块钱直接打到卡里,爸替你存着,以后你嫁人了这就是是你的嫁妆。你今年十五,嫁人怎么也得二十吧?这就二十多万存下来了。到时候你嫁人,拿着二十多万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多好!”

云杉几乎想笑。

她可不相信什么“存起来给你当嫁妆”之类的话。

原著剧情发生在五六年后,那时候黄云杉也二十了,这二十万的嫁妆可连个影子都没有。相反,黄云杉被男主包养之后,黄父没少找男主这个“女婿”要钱。

原主黄云杉性子柔软,被父亲这么一说,也不敢反对,肯定就同意了。

所谓包吃包住,工资打到父亲卡里,那不就是变相的卖身吗?

自己可不能落入这种境地。

她们上楼也有一段时间了,舅舅没在阳台看见她们,心里应该已经起疑心了吧……

云杉说:“可是我不想去。”

黄父说:“这还轮得到你想不想?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

“谁求的这个机会,你就把机会给谁。”

云杉说:“我还年轻,我要继续上学,以后参加高考,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一分钱都拿不到的住家保姆,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不去。”

黄父一拍桌子:“反了你了!”

“你也不看看是谁把你养到这么大,居然敢跟我顶嘴?”

他指着云杉怒吼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说不去就不去了?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他还指望着把云杉送去当住家保姆,当然不敢打她,怕留下伤痕,人家不要。

“你要不去也行,”黄父说:“既然不想去,那你的书也别念了!我明天就去你们学校,找你们领导给你退学!还有你,”他指着黄玉蕴:“你姐姐不听话,都是上学上出来的!你也趁早别上学了!我明天就去给你退学,读什么书,读进狗肚子里去了!你们俩在家里给我好好反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打工去!”

黄父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瞟着云杉的表情。

他这番话是说给云杉听的。

他心想,你不听的我话,是不是打量着我拿你没办法?你不是想读书吗?我偏不让你读。你不是跟你妹妹感情好吗?嘿嘿,我也不让你妹妹读。

反正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是他。他不给学费、生活费,倒要看看这两个丫头片子拿什么读书!拿什么跟他对着干!

他一心想要个儿子,却连生了两个女儿,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两个女儿是来讨债的,是他的灾星。连带着,他也恨上了没能给他生下儿子的林悦莹。他不待见她们三个,不想让她们三个好过。

他知道林悦莹想让黄云杉和黄玉蕴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出人头地,那他偏不让她如愿。他也知道黄玉蕴心气高,那他就偏要踩碎她的傲气。

考什么大学?早早地出去打工给他挣钱,二十岁以后随便找个人家嫁了,还能拿到几十万的彩礼钱。

他有两个女儿,长得都花容月貌的。运作得好了,说不定能卖上一百万。

当然,在嫁人之前的几年也不能浪费。现在车间流水线的女工每个月都能有好几千块钱,还包吃包住。打工五年,能赚到二十多万。

这二十多万当然得落到他自己的腰包里才算安心。

否则,他不是白养了这两个赔钱货这么多年?

那个花四千块招聘住家保姆的人,黄父都没具体了解过工作内容和工作环境。只看到每月四千包吃包住,工资可以直接打到介绍人的卡里。

介绍人……他介绍自己的女儿来这里工作,不就是介绍人吗?

这个工作好啊!

而且要求保姆年龄在十八岁以下,面容姣好,皮肤白皙,身体干净无各项传染病,性格温柔,这几点,他的大女儿都符合!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连忙把手上的工作托付出去,自己急急忙忙地联系了买家,约好了明天把人送到火车站交接。

做完这些事之后,才回家通知了妻女。

那买家很大方,愿意在接到人之后提前支付半年的工资。想到明天自己的卡里就会多出两万四千块钱,黄父的心情空前地好。

看来,生女儿也是有用的。

云杉的拒绝,其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这个大女儿向来温柔,真不明白这次为什么跟吃了枪药似的,居然敢顶撞他了。

不过,他拿捏得住她的死穴。

黄云杉最疼爱自己的妹妹,黄玉蕴心高气傲,一心指望着将来考个好大学,毕业之后当人上人。

所以,他以此来威胁云杉: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你妹妹辍学。

看你还不乖乖地唯命是从!

你不听话,断送的就是你妹妹的前程!

当然了,就算云杉听话地去当了“住家保姆”,他也不会让黄玉蕴继续上学的。

不过就是缓兵之计罢了。这两个丫头片子的前途命运都在他手上捏着呢,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云杉看透了他的想法。

他想用黄玉蕴的前程威胁自己,让自己对他唯命是从。

但很可惜……

云杉笑了笑。

她和黄玉蕴的前途,已经不在黄父的手中了。

刚刚舅舅已经答应了她们,会供她们上学。

就算黄父不给她们出学费,她们也不会没学上。

而且……

云杉环顾了一下客厅的环境。

狭小,拥挤,烟雾缭绕,弥漫着烟臭。

□□恶毒的父亲,懦弱无能的母亲……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家庭……

与其淹留在此,不如趁这个机会带着妹妹摆脱这个家庭。

反正中学生可以住宿。即使是住在八人间的大通铺,也比这个家让人自在许多。

于是,她直视着黄父,坚定地说:“我和玉蕴的读不读书,是由我们自己说了算的,你没资格插嘴。”

黄父听到这句话,愣在了当场,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敢这样忤逆自己。

“你个不要脸的……”

他举起桌子上深蓝色的烟灰缸,用力地向云杉的头顶砸去。

云杉拉着黄玉蕴向旁边一躲,烟灰缸破空而过,砸在虚掩的铁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怒吼:“你在干什么!”

林父等不到两个外甥女报平安,直接上楼了。

大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走了进来,视线落在地上那个四分五裂的烟灰缸上,不敢置信:“黄康成,你疯了吗?”

居然用烟灰缸打人?

云杉拉着黄玉蕴躲在舅舅身后。

林父早年参军的时候左腿受过伤,腿脚不好,不能怕高楼。刚才因为担心外甥女,一口气上了四楼,现在左边小腿有些钝痛。

他将身体的重心转移到右腿上,怒视黄父:“你这是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个烟灰缸如果砸到人头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黄父没想到他会出现,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腰板忽然就硬了起来,感情是有人撑腰了!”

他转头去吼林悦莹:“怎么,要找娘家人给你撑腰了?你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带着你下的赔钱货给我滚!我养不起你们三个白眼狼!”

“黄康成,你给我好好说话!”

林父沉声:“给悦莹道歉!也给孩子道歉!”

\"道你妈/逼的歉!\"

黄父揪住林悦莹的头发,拖着她往前走:“不是喜欢找外人撑腰吗?去找啊!出去看看,除了我谁还要你!没有我,你出去要饭都要不到热的!”

林悦莹尖叫一声,用手护住头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向前走,眼眶里含着泪。

林父忍不下去了,攥紧拳头,狠狠地向黄父的脸上砸去。

黄父痛呼一声,松开林悦莹,红着眼睛和林父厮打在了一起。

林悦莹边哭边喊:“停下!停下!哥,你别打他了!”

没有人听她的。

她伸手去拉拽林父:“哥,你别打了,别打了!”

云杉飞快地扭头,轻声对黄玉蕴说:“你知道家里的钱和证件都放在哪里了,对不对?”

黄康成每次离开家之前,都会给林悦莹留下一笔能够使用一段时间的钱。

林悦莹会把日常花销用的零钱放在梳妆盒里,把大额的钱另外收起来。

原主不知道这些钱在哪里,所以云杉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黄玉蕴一定清楚。

黄玉蕴眨了眨眼,轻轻地点头:“知道。”

“拿过来。”

云杉说:“趁他们没注意,快去。”

她又补充:“最后一次。”

黄玉蕴似乎领会了什么,轻手轻脚地绕过客厅中央扭打在一处的三个人,闪身进了林悦莹的卧室。

见她进去了,云杉捡起地上最大的一块烟灰缸碎片,掂了一掂。

有点轻了。

她咂咂嘴。

那就多花点力气吧。

黄康成和林父体格相当,但黄康成常年在外奔波,身强体健,林父养尊处优,左腿又有旧伤,体力本就不如他。再加上林悦莹在一旁哭哭啼啼地拉偏架,顿时落了下风,脸上挨了好几拳。

云杉敷衍地喊了两声:“爸,住手,不要打舅舅,不要打妈妈。”

没人听她的。

她步履稳健地走过去,抡起胳膊,拿着烟灰缸的碎片,对着黄康成的后脑勺用力砸了下去。

当然,尖利的那一头冲着黄康成。

黄康成哀嚎一声,摔倒在地,捂着后脑勺:“谁!贱人!”

云杉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两步:“啊,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适时地一松手,把烟灰缸碎片扔到了地上。

她砸出的那一下拿捏住了力道,既能让黄父暂时失去行动力,连爬都爬不起来,又不会让他晕倒,失血过多而死。

林父扶着椅子站起身来,黄康成也双手撑着地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头晕目眩,重重摔倒在地,正好摔到了烟灰缸碎片上。

尖利的碎片狠狠地扎进肉里,黄父哀嚎出生。

林悦莹扑上前去,想要把他扶起来:“你怎么样!”

又转过头来,泪眼模糊地指责云杉:“你怎么能打你爸!过来帮我扶你爸起来啊!”

云杉说:“我不。”

黄玉蕴轻手轻脚地绕到她身后,双手插在口袋里,用口袋碰了碰云杉的后腰。

有些硬的纸质触感。

应该是一沓钞票,还有几个卡片,几本证件。

黄玉蕴又动了动手指,发出硬币摩擦的轻响。

这是连零钱都不放过,一起拿来了。

林悦莹想扶黄父起来,黄父却不领情,狠狠地把她推到一边:“滚!不用你假惺惺!你们都滚!滚!”

林悦莹被他推得撞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云杉立刻说:“妈,你看爸都说了,让咱们走呢。”

走过去拉住林悦莹的胳膊,一个用力把她拽起来:“走吧,妈,别在这里碍着爸的眼了。”

林悦莹挣扎了两下,还要去扶黄父起来,云杉暗中使力,不让她挣开:“还过去干什么,没看爸都瞪你了?”

她打定主意,今天就要带黄玉蕴离开这个家。但既然带了黄玉蕴走,就必须把林悦莹也一起带着。

林悦莹懦弱,易被黄父把持拿捏。如果今天把她留下了,黄父养好身体后,一定会打骂她出气。除此以外,还会用她来威胁云杉和黄玉蕴回来。

母女的亲情是割舍不掉的。让黄父捏着一个能威胁到自己和黄玉蕴的底牌,不是好事。

如果让林悦莹继续待在黄父身边,以后就会处处受制于人。

所以,云杉才打算把林悦莹也一起带走,并且让黄玉蕴去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走。

反正都要走了,不拿白不拿,留下来就便宜黄康成了。请个住家保姆都要月薪四千呢,林悦莹伺候黄父十几年,这些钱远远不够弥补她的损失。

先收这么多,以后再慢慢让他还。

云杉想。

她拽着林悦莹出门,示意林父和黄玉蕴跟上。

黄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邻居门都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观察着这边。

云杉跺了跺脚,激发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对门缝后的一双双眼睛露齿一笑:“家务事,散了吧。”

等林父和黄玉蕴出来之后,回身一脚勾上了门。

林父和出租车司机打过招呼,让他等在楼下,自己上楼确定外甥女的安全之后就下来。

没想到这一上楼居然和妹夫打了一架,还另外带了三个人下来。

林父依然坐在副驾驶,云杉把哭哭啼啼的林悦莹塞进后座,自己和黄玉蕴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

坐好之后,司机问:“还是原路返回?”

林父从后视镜里看着云杉,他已经习惯了让自己这个外甥女拿主意:“今晚就住在舅舅家,好不好?”

云杉点了点头:“谢谢舅舅。”

“原路返回。”

林父对出租车司机说。

司机发动了车子。

车子启动之后,云杉对林悦莹说:“妈,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爸不想让咱们好过。”

林悦莹恍惚地看向车窗外。

老城区的街道一到夜晚万籁俱寂,连一盏灯光都没有。

“他不想让我和玉蕴读书,但我们想要考大学。”

云杉说:“咱们家这个情况,如果我们不考大学的话,何谈未来呢?你难道真的愿意让我去当什么要求面容姣好的住家保姆吗?妈,你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人,你想想,这种工作,能算是个好出路吗?”

林父回头看了云杉一眼。

他没听见黄家之前的争论,只知道妹夫要把孩子打死。

没想到,争吵的起因,竟然是黄康成要把云杉送去……

“妹妹,”他严肃地说:“这怎么能行?这不是要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

林悦莹动了动干涩的唇,轻轻地说:“终究他是你父亲。”

黄玉蕴笑了一声,肆无忌惮地从口袋里把刚刚到手的钱拿出来,越过林悦莹递给云杉:“姐,给你钱。”

林悦莹惊道:“你哪来的钱?”

云杉接过钞票,清点了一下,不多不少,一千元整。

黄父每次出门,多则半月,少则十天。

“他每次就给你一千块吗?”

云杉叹了口气:“他每个月只给我们两三千块钱,却要把我一个月四千卖出去。临到头来,还说得好像他自己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辛苦。”

林悦莹的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终究他是你父亲!”

她眼神发直,盯着前方某个虚无的点:“师傅,停车,我要回去!”

云杉问:“你回去做什么?”

“我回去照顾你爸!你把他的头都打破了,还把他一个人扔在屋里,这是要他死啊!”

她伸手去够车门,司机吓坏了,连忙说:“这可不行啊妹子,车还开着呢,不能开门!你要开门,我把车停下来你再开。”

“不能停车!”

林父厉声说:“一直开,开回我一开始上车的地方!我给你双倍的车费!”

出租车司机暗暗叫苦,但一想到双倍的车费,一咬牙,脚踩油门提速:“后面两个小姑娘,扶好你们妈妈——”

云杉按住林悦莹的手,不让她有机会碰到车门:“放心吧,妈妈,我下手有分寸,他死不了,顶多头疼一晚上。”

“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爸!”

林悦莹哭喊着:“他可是你爸爸!你不能没有爸爸!这个家,不能少了他!”

云杉说:“得了吧,他都要把我给卖了。”

原著剧情里,黄云杉应该就是被卖到这个月薪四千诚聘住家保姆的人家里了。

剧情对这个炮灰女配早年的遭遇并没有过多着墨。不过数年之后,黄云杉参加那档选秀节目时,依旧是身无分文,性格懦弱,对自己早年的经历闭口不谈。想必这几年里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他也是为了你好。”

林悦莹坚持:“他是你爸爸,难道能害你?你也大了,既然不读书了,那就出去打一份工……”

云杉打断她:“停,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读书了?”

林悦莹说:“你爸不供你了,你怎么读书?”

坐在前排的林父说:“妹妹,黄康成不供孩子读书,我供。云杉和玉蕴都还小,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不读书?而且她们两个的成绩都很好,以后考上好大学的可能性也很大。”

林悦莹下意识地拒绝:“不了,哥,这是我自己的事……”

黄父不允许她和别人接触,不允许她接受别人的帮助,更不允许别人插手自己家的事情。

每次他发现林悦莹和别人接触之后,都会指桑骂槐地训斥她,对她施加冷暴力。

久而久之,林悦莹习惯了将自己置于孤岛,拒绝别人的一切帮助。

“这不是你自己的事。”

林父说:“这是两个孩子的事。云杉和玉蕴必须上大学,既然黄康成不愿意出钱供她们上学,那这个钱就由我这个当舅舅的来出。这个钱是为孩子花的,和你没有关系,你没有资格替孩子拒绝。”

“你不能因为害怕黄康成,而亲手断送孩子的前程。”

林悦莹呼吸急促,哭喊出声:“你说得轻巧!这是我能决定的吗!我是她妈妈,我怎么可能会害她!难道我愿意断送她的前程吗!她爸爸才是一家之主,他不让她读书,我有什么办法?”

林父说:“都说女子为母则刚,怎么你自从当了妈以后,反倒一天比一天懦弱了起来!你没结婚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自己也是读过书的,当初家里穷,我去参军之后,家里靠着我寄回来的津贴才勉强温饱。为了让你读书,妈挨家挨户地敲门借钱,说你脑子灵光,将来能靠读书出人头地,报答乡亲,这才一点一点地攒下来你读高中的学费!读完高中之后,你顺顺利利地当上了有编制的小学老师,福利好待遇好,受人尊敬,还是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工资也多。那时候多少人羡慕你!”

“如果妈当年没有抛下面子,挨家挨户地求人,挨家挨户地借钱,你十几岁就被嫁给村里的老光棍换彩礼了!那时候有个五十岁的老光棍愿意花三万块钱娶你呢!妈那时候也没有钱,但妈硬生生地把你送到高中了!要不是你自己不争气,考不上大学,你现在也是大学生!”

“妈当年那么艰苦,都能为了你的未来拼尽全力,砸锅卖铁。怎么轮到你当妈了,就这么没用?”

“你是缺钱花吗?哥现在有钱了,钱多的都花不完。两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我全都包了,一点都不用你操心。”

“都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你还能说出‘我有什么办法’这几个字?”

“就因为黄康成不愿意吗?他是个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没办法?”

黄玉蕴偏过头来,对着云杉做了个鬼脸。

舅舅原来这么能骂人,她之前都没看出来。

云杉对她耸耸肩。

虽然林父骂得振聋发聩,但显然,林悦莹多年来被黄父冷暴力养成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她闭上嘴,偏过头,眼睛看向别处,摆明了是一个拒绝交流的态度。

好在是不吵着闹着要下车回去照顾黄康成了。

林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疲惫地说:“先回家吧。今天大家都累了,回家好好休息。”

车停在漂亮干净的花园小区门口,林父结了车钱,带着母女三人从侧门进入小区。

林母和林绮文正在客厅沙发上抱着果盘看电视,听见钥匙开门声后,转过头去一看,顿时惊得坐直了身体。

怎么出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就变成四个?

仔细一看,林父嘴角肿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显是跟人打架了。林悦莹眼睛肿成两个桃子,满面泪痕。身上最干净的居然要数云杉和黄玉蕴姐妹两个。

“这是怎么了?”

林母连忙上前,把林父扶到沙发旁边坐下:“这是被谁打的?”

林父坐在沙发上:“黄康成。”

林母了然了。

她认识这个人,知道他是个混不吝。

“怎么,他不是出差吗?”

“提前回来啦?”

林绮文赶忙去给爸爸拿红花油。

“嗯,回来了,正好叫我给碰上。”

林父说。

林母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也不好当着林悦莹的面说什么,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结果林绮文递过来的红花油,给林父处理脸上的伤口。

林绮文把红花油给了母亲之后,本想坐在云杉和黄玉蕴身边的,却被黄玉蕴瞪了一眼,不得已,只好坐在林悦莹身边,安慰仍在默默垂泪的姑姑。

云杉看在眼里,心想,黄玉蕴居然还在生林绮文的气吗?

也对,任谁被误会成小偷,都不会很快消气的。

擦完红花油之后,林父说:“悦莹和黄康成闹掰了,暂时需要住在咱们家,你看怎么样?”

林母想了想,说:“住就住吧,但房间怎么安排?”

林父说:“把那间空屋子收拾出来,两个孩子住。悦莹和你住在咱们俩的屋里,我睡客厅沙发。”

林母点了点头:“可以。”

林悦莹连忙说:“不用麻烦了。珊珊和玉蕴如果想要留下就留下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林母用眼神示意林父:不说闹掰了吗?

“你哪都别去。”

林父说:“就在这里住着吧。住到不想回去为止。”

林母耸耸肩,去给云杉和黄玉蕴收拾屋子。

林绮文看着黄玉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沉默了下来。

收拾好屋子之后,林绮文带着林悦莹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黄玉蕴也拉着云杉跟上去,和洗漱完毕的林绮文擦身而过时,轻轻说了一声:“别把东西忘了。”

林绮文只有苦笑。

洗完脸之后,云杉和黄玉蕴躺在林家客房的床上,互道晚安。

黄玉蕴睡去后,云杉睁着眼睛,一夜无眠,直到天明。

第二天是周日,林父早早地起来,看见脸上的淤青都消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昨天答应了黄玉蕴,要带她上街买手表。如果脸上还带着伤不能出门,就会失信于人。

还好昨天的红花油擦得好,现在脸上没有一点痕迹留下。

林父还保持着当年参军时候的良好作息,平时起床最早,给全家做早饭。

今天家里人多,他一口气煮了十二个鸡蛋。

半个小时之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起床了。

云杉一夜没睡,但依然神采奕奕,从表面上看不出来。

黄玉蕴昨天虽然被冤枉了一回,但从姐姐那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支持,还目睹了黄父被打的一幕,心里高兴,睡得很香。

林母的睡眠一直很好,昨晚也不例外。

林绮文虽然为了黄玉蕴的事情有些心神不宁,但她想着,如今和对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总有和解之时,因此也睡得踏实。

所有人当中,最为困倦和憔悴的,当属林悦莹。

林父想了想,在她面前放了三个鸡蛋。

“多吃点,待会儿要出门。”

林悦莹抬起头来:“出门?去哪?”

林父说:“去逛街,给几个孩子买买东西。”

昨天出来得急,除了云杉指使黄玉蕴拿走的一千块钱和母女三人的证件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拿。

连昨晚的睡衣和洗漱用品都是用的林母和林绮文的。

林悦莹想说不用买,但知道哥哥一定不会听自己的。

算了,她心想。

去就去吧,到时候拦着不让他买太贵的东西就好了。

一行六人换好出门的衣服,林母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招呼大家上车:“老林坐我副驾驶,其他人坐后排。你们小孩子个头小,挤一挤能坐下。”

云杉和昨天一样,让林悦莹坐在中间,自己和黄玉蕴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林绮文想坐在黄玉蕴身边,被她赶了下来,黯然伤神地坐在了云杉身边。

“坐好了?”

林母问。

其他人都点头。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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