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鲲看清被子下衣衫不整,相拥而眠的男女,嘴角笑容扩大。
“父王,您看……”他退后两步,微垂着头,其下眸光阴鸷。
“唔……”冯莲身上一凉,意识渐渐回笼,她睁开眼,看清身侧的男子,吓了一跳,躬起身体。目光一转,看到脸色铁青的顾元彦,语音发颤道,“王爷。”
“贱人。”顾元彦看清冯莲颈上的吻痕,不受控制地想起沈宛华当初与侍卫私通的画面,胸腹以上顿时燃起熊熊怒火。
他的正室王妃,沈家的嫡亲小姐,耐不住空闺寂寞,同时也为了报复他纳妾,竟然做出了偷人的丑事。被发现后,毫无廉耻之心,依旧我行我素。
顾元彦虽然百般遮掩,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他是手握实权的亲王,明里暗里文武百官都盯着他出错呢。这件事传的人尽皆知,也是顾元彦心头的一根恶刺。
今日旧事重演,让他无法心平气和地思考。
他待她们也算亲和,为什么一个个的比赛偷人。整个燕京城,论起头上绿云,谁能比的过他恒王赵元彦。
枉他如此爱重于冯莲,这个贱人,当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软骨头,登不上台面。
顾元彦越想眼中戾气愈浓,上前一把扯住冯莲鬓发,动作粗蛮地将她拖下床。
“你这贱人,竟然勾引吾儿。”他劈头盖脸给了冯莲一巴掌,直打了冯莲眼冒金星,仰面倒地。
“王爷,妾身冤枉啊,妾身不知怎么在二公子这儿!”冯莲顾不得脸上火烧火燎地疼,扑过来抱住顾元彦的腿,哭诉道,“许是二公子看上奴婢,将奴婢虏来,奴婢真的是被害的,请王爷明查啊!”
她哭的如此凄惨可怜,当真叫人信了三分她是被人陷害。
“延弟,你别装死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顾鲲看着怒发冲冠的顾御之,装成劝说语调,实际是火上浇油。
顾元彦怎么会被这样鬼扯的言论糊弄,冷眼瞥着哭哭啼啼,扰人清静的冯莲,怒从心头起,一脚踹上她的心窝。冯莲吐出一口血,捂住心口,慢慢倒在地上。
“延弟,你——”顾鲲拉住床上的男子一跩,男子转过身,露出一张平庸至极的陌生面孔。
顾鲲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人,怎么会这样,顾延去哪了?
顾元彦抬头,目光落在榻上昏睡的男子面上,本来阴沉的眼中,蓦然多了三分冷色。
——
一时间,屋内气氛微妙,顾鲲跪倒在地,承受上方顾元彦油烹火煎般的目光,额上冷汗直冒。
“王爷,世子。”此时,屋门口忽然响起道清冷寡漠的男声,随后,一个身形颀长,面容俊秀的青年自大厅缓步踏入内室。
顾鲲听到男子声音,眼中划过一抹诧异之色,而后咬牙切齿地转头瞪过去。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通了一切。顾延,这个贱人,竟然将计就计,陷害他。
顾延面色如常地走进内室,停在顾元彦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顾鲲,眼神冰冷无情,语气却似乎含了些许讥诮,“一大早的,世子跪在我这嘉木院做什么”
“王爷,这位是?”顾延不等顾鲲答话,转身面向顾元彦,目光一瞟而过地上女子,不紧不慢地问道。
语气若说是疑惑,不如说是十年如一日的冷淡。
“不值一提。”顾元彦避之不提,高深莫测的目光落在顾延身上,沉声道,“延儿,你怎么清早自外面回来”
“王爷,昨日燕京城外匪寇作乱,大理寺接到急报,放衙之后,我回来拿了换洗衣裳便回大理寺继续处理公文,等事情办好已是子时,一时困倦,便宿在办公厅堂了。”
顾延慢条斯理地解释了原因,滴水不漏。
“我儿辛苦了。”顾元彦脸上露出笑意,拍了拍顾延肩膀,柔声道,“府里出了点小事,主室暂时不能住人,你且去侧房休息两天,待事情解决后,父王把这嘉木院重修一番。”
“谢过王爷,不过嘉木院本就很好,不必再修了。”顾延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羽翼,掩住其中的幽冷无情。
“还不起来。”顾元彦转向顾鲲,眼底满是失望之色。
若说他一开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信了顾鲲的鬼话,待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个蠢材。顾元彦真是失望至极,他最宠爱,抱有期待的孩子,竟然只懂得吃喝嫖赌,嫉恨兄弟,陷害之举都做的错漏百出,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顾鲲气急败坏地爬起来,跟在顾元彦身后往外走。回头时,恰好捕捉到顾延事不关己的冷漠神情,只觉得他那目光全是对自己的轻鄙之色,心中立时恨的牙痒痒。
一个舞姬所生的贱种,凭什么如此倨傲。被他那样的眼光看着,顾鲲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只是淤泥中苟延残喘的恶心蛆虫。
——
徐蒙赶去嘉木院时,好戏已经散场了。
顾延坐在厅堂喝茶,姿态悠闲。他端着茶壶往秘瓷茶盏注水,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在杯盖上,愈发显得肤如白玉,气质高华。
“阿延。”徐蒙默默看了良久,终是忍不住出声唤道。
他没事就好。
手在半空短暂的僵滞一下后,顾延捧着茶盏递到唇边,将气息微苦的碧螺春一饮而尽。
而后他回头,望着一丈之遥的徐蒙,眼中霎时转过万水千山,最终只是垂首淡淡道,“蒙姨,你来了。”
听到他清冷如霜的语气,徐蒙一愣,而后心中蓦然有些酸楚。不合时宜地想,如今,他终是疏远她了,徐蒙啊徐蒙,这不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结果吗,如今你心愿已了,还矫情什么。
然而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实在难以意会。徐蒙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顾延真的待她如常人一般,她却觉得别扭又难受。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我刚珍珠听说嘉木院出了点事,所以过来瞧瞧,你没事就好。”徐蒙一时间改不了跟他报备的习惯,解释了一通后,见顾延无动于衷,不禁有些尴尬,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蒙姨。”刚踏上石道,徐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青年压抑至极的声声,带着点祈求,她停顿片刻,又听那声音继续道,“喝一杯茶再走罢。”内心两种思绪拉锯战,最终,怜惜战胜理智,徐蒙无可奈何地转身折返回去。
——
顾延听了徐蒙略带关切的一番话,好容易整理好的心情又开始分崩离析。他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放下徐蒙。
而且他根本就不愿意,自己跟她之间,就只有劳什子恩情。
她已经有心悦之人了,何必纠缠。顾延一边提醒自己,一面用尽全身理智抵抗邪念。
然而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徐蒙纤细的背影上,他的眼神克制隐忍,待见她即将走上廊道,顾延终于按捺不住,手扣上木质茶盘,力气大到指节泛白。
理智全数溃败,心中叹息自己无能,顾延扬声唤住徐蒙,“等等。”看到她停滞的步伐,他的心中忽然升出几分可耻的喜悦,低声继续道,“就喝一杯茶再走。”
语气带着点祈求与示弱,他知道,徐蒙最是心软,最受不了自己这招。一定会回头。
果不其然。即使脸色不善,徐蒙仍是回了厅堂,在他对面的梅花式凳上坐下。
他是最了解她的,可她,却不要他。顾延露出一抹极浅的笑,眼神却哀伤,他递给徐蒙一杯放了冰糖的果茶,轻声道,“蒙姨,这茶是甜的,你应该喜欢。”
无论如何,他的心意,她一定得知道。顾御之,他根本不配肖想蒙姨。
——
徐蒙看着杯中浅红的茶水,默了一会,捧起杯子,浅浅尝了一口那果茶,不禁微蹙眉头。
“好酸。”她低声道。
“会吗,我放了四块冰糖。”顾延语气有些疑惑,站起身走到徐蒙身边,伸手拿过她面前茶盏,不待徐蒙阻止便飞快地喝了一口。
而后他俊秀的脸上泛起红潮,歪着头盯着徐蒙,突然靠近她的脸,声音带了蜜,“明明很甜。”
清新又苦涩的橘子香气随着他温热的气息一同窜入鼻腔,徐蒙看着顾延近在咫尺的俊脸,心跳失了节奏,脸色却愈发苍白。
“蒙姨,你能不能不要喜欢顾御之”明明喝的是茶,顾延却像喝醉了酒,混沌道。
“阿延,面馆还有事,我先走了。”徐蒙见顾延眼神清明中透着执拗之意,蓦然感到一阵恐慌,站起身转头便要走。
下一刻,腰上强横地搂上一双手,阻止了她妄图退缩的步伐。
“放开。”徐蒙浑身僵硬,语气佯装镇定,声音却带是抖抖索索,泄露出她此时并不平静的真相。
“蒙姨,有一件事我瞒了你许久,今天一定要说。”顾延微凉的声音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传入徐蒙耳朵。徐蒙心内猛然涌上莫大恐惧,捂住耳朵,尖叫道,“不许说,不许说。”
那是错,为什么还要执着。
然而顾延却再也不能掩饰,他不顾徐蒙的抗拒,紧紧搂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发上,一字一句,温柔无比,“我喜欢你,知知,所以,我不能把你让给顾御之。十年前你握住我手的那一刻,我就是你的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柔软的,带着茶香的唇也吻在了她额上。
“知知,我爱你。”
听到顾延深情无悔的告白声,徐蒙僵的像一座泥塑,意识已然天崩地裂。
作者有话要说: 告白了,撒花
看在作者发糖的份上,大家能不能评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