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蒙还没有想清楚自己的感情,门外响起一阵拍门声,紧接着是梅香刻意扬起的嗓音,“姑娘,公子带的运粮队伍来村里发粮了,正往这边走呢?”
看着昏迷状态的顾延,徐蒙无奈地耸肩,答道,“知道了,梅香,我这就带阿延出去。”
梅香正疑惑两个重伤的人如何搭把手出来,忽听身后木门“吱嘎”一声响,而后徐蒙半背着顾延往外走来。
徐蒙右手穿过顾延左肋,艰难地避开他胸前的伤口,咬牙背他出来,见了目瞪口呆的梅香,不禁瞪了她一眼道,“还不快过来帮忙扶下。”
“奥。”梅香点头,快步过来帮忙扶着顾延,两人一同将顾延移至竹屋外。
甫一出屋,便被外间发派粮食的兵卒注意到。一个身材瘦高的小兵眼尖地发现昏倒的顾延,连忙跑过来。
“顾大人。”他停在顾延身侧,目光落在他血迹斑斑的胸口附近,瞳孔中划过一丝锐利,转头对着徐蒙和梅香,疾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谋害顾大人”
“不不,你误会了,我们是顾大人府上人,与顾大人很熟的。”梅香瞥着小兵腰上佩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连忙摆手。
小兵并不十分相信,徐蒙将一块腰牌拿出来,这是顾延放她怀中的信物,此刻正是派上用场。
“喏,你看,这是你们大人给我的,这下你总能信了吧,我是你们大人姨母。”徐蒙将古朴的兽形腰牌递给那尚且似信非信的小兵。
小兵接过腰牌仔细看了看,面上狐疑稍减,然而仍有几分疑窦,他微眯起眼看着徐蒙,对着她和顾延一般年轻的面孔,忍不住问,“姨母姑娘莫不是在与我说笑,你看起来和大人差不多年纪,怎么是大人姨母”
“反正我是你们大人亲眷,现在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有心思在这与我说理,还不快找人过来帮忙送他去休息。”徐蒙看小兵一副恍然大悟下样子,觉得这人这是傻的可以,无奈地斥道。
“阿庆,青子,你们快过来帮忙,大人受伤了。”小兵看起来还蛮有领导派头,扬起嗓子朝人群里吼了下,很快跑过来两个身材魁梧的兵卒。
“张均,怎么了,大人伤势如何”两人生的老实憨厚,看见昏迷状态的顾延,关切地问。
徐蒙这才知道,原来瘦高的小兵叫张均。
张均扶过顾延,发现他胸口血迹已止,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均匀,应当没有大碍,便朝两人摆手,“不妨事,我们先找个干净点的住处让大人休息,待会我再找村长问问有人没有郎中。”
两人应声,从货车里找出个简易担架,扶顾延躺上去。
徐蒙见那担架硬邦邦的,看起来就硌人,心疼的往顾延脑后垫了个枕头。
梅香和三个兵卒不约而同地斜眼看过去,真情实感地佩服徐蒙,同时心底萌生一个疑问,这枕头是打哪来的哟
“钧子,这姑娘是……”两人不清楚徐蒙和梅香身份,小声地好奇问道。
“这两人都是顾大人府上人,没什么危险。”张均见徐蒙给顾延垫了个枕头,方才感觉自己最初真是白为顾大人担心了,这么贴心的,除了亲姨母没谁了。
阿庆和青子闻言挠了挠头,对视一眼,黧黑的面孔上有种奇异的微妙感。
这府上人,莫不是……妻子和小妾
原谅单身汉的脑补能力,事实上像顾延这般年纪的官宦子弟,大多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阿庆和青子一直都是这种认知,然而跟着顾延几月,发现顾大人不像传言中的富家子弟一般好色贪财,反倒品性高洁,只是有些冷淡疏离。
在他身边一个女子都没见到过。且不提洪涝过后,赈灾途中多少年轻貌美的姑娘对顾延示好,顾延全都视若无睹,敬而远之,与他们这群乏人问津的两相比较,真是格外与众不同。
这种特立独行的态度很是让阿庆和青子佩服,可今日见到这两个来自威远王府的姑娘,听了张均一番略有歧义的话,两人不禁联想,原来顾大人也并非圣人啊。
张均不懂解释过后,两个兄弟为什么都用一直艳羡又佩服的眼神看着顾大人,他叹了口气,心道,伤成这样了还令人折服,不愧是顾大人!
——
清衡山脚的村庄唤作桃溪村,村长王有德最近正为村中一帮无米可炊的老弱病残担忧,幸而前几天收到洛安府中传话,说燕京特使很快前往桃溪村发粮。
他盼了两天零六个时辰,可算盼来了特使。
特使不愧是从燕京来的,就是阔绰。不拘男女,一律发派二十斤新米和五斤面粉,看着那白花花的米粮,腿脚微坡的王有德拄着拐杖,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
张钧专管米粮发派,很村长很熟,简单地描述顾延受伤的事情后,王有德热情地表示,要将自己家屋子收拾出来给顾延住。
“顾大人可是我们桃溪村的救命恩人啊,如今赈灾受了伤,怎么也要让老朽尽尽责。”王有德摸着花白的胡须,双唇嗫喏瞧着略有犹豫的张均道,“大人放心,我找的是我二儿子准备结婚的新房,还没住人呢,干净的很,而且光线也好,适合修养。”
“那……”张均后知后觉地递了个眼神给徐蒙,徐蒙点头,张均松了口气,笑道,“如此多谢村长了。”
“可不敢当。”村长一副听之有愧的模样,退了两步,拄着拐棍,慢慢往村中间走去。
几人跟着老村长,很快到了一处土屋石砌的老屋。
老屋占地甚广,布局有点像古式四合院,四四方方的,最前面开辟出一块院子,种植的桃树叶片微黄。前两天下了几场雨,泥地上还蓄着些水洼,两个扎着揪揪的小娃儿就着水洼捏泥人。
日光照在小娃儿天真烂漫的笑颜上,仿佛能看见莹莹微光,徐蒙看着这幅场景,觉得心底累积着的阴郁苦闷也随之散去了些。
“太爷爷。”两个娃娃瞧见王有德,眼睛一亮,连蹦带跳地跑过来,伸出小泥手就往王有德身上抓。
王有德避开两个捣蛋精,苍老的脸上绽开一抹慈爱的笑,“你们两个调皮的,乖点啊,先去把手洗干净,过会太爷爷出来给你们吃好吃的。”
“太爷爷真好,阿福和阿宝会乖的。”两个娃娃听到好吃的,顿时不吵了,手拉手跑到小池塘边洗手去了。
王有德摇头,朝等待的徐蒙和王钧歉意地笑笑,领着几人进了里屋。
桃溪村算是十里八乡的贫困村,大多都是土屋木屋,之前发了洪水,不少土屋都被水泡化了,坑坑洼洼不能住人。王有德家条件好些,建房时用了些砖瓦木材,虽然遭了水灾,但水褪去后,屋子好赖还能住人。
特别是儿子宝来准备结婚的新房,因为地势较高,几乎没遭损害,晒了几天太阳,家具瞧着也还能用。
“大人,就是这间屋了,瞧着还成吧,真真还没住过人,干净着呢。”王有德推开西侧间红木大门,往边上一让。
徐蒙和王钧抬头一瞅,见到里面整齐的桌椅摆设和床头簇新的正红色纱帘,虽然无甚惊喜,但考虑到村上人审美,心中也先是满意了三分。
“这屋子已经很好,实在多谢村长了。”王均诚恳地朝道谢,依他的审美是真心实意地满意,这间房完全是按照他理想中的婚房装修的啊。
徐蒙也跟着道谢,王有德掂了掂拐棍,含笑说,“大人满意就好,早些将身体养好才是正事。”
“老朽给几位准备些饭菜,待会再过来。”王有德将空间让给几人。
阿庆和青子将顾延扶到床边,两个男人确实手笨,竟然不小心让顾延磕到床侧木棱,徐蒙听着那轻微的磕碰声,只觉得心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
到底是怎么照顾病号的啊,这么粗心大意!
她奔过去,拨开两人胳膊,自己上手,小心谨慎地扶顾延躺下。
看着他俊美面孔上的一层黑气,徐蒙忍不住地失落和懊恼。
她本以为自己能帮他走过险境,可最后,竟是他救了她。
徐蒙还记得自己身中数箭,神魂即将分离时,恍惚中看见星际时代熙熙攘攘的飞车与人流。她感到熟悉,更多的是陌生,正准备走向属于自己的时代,无形中忽然延伸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硬生生拖了回去。
她听见青年温柔的呢喃和轻笑,甚至感受到了某一刻唇上柔软,她感到恐慌,一半意识想要睁眼,一半意识想要继续沉睡。
生死之际,她发现原来顾延对自己的感情,竟然已是难以撼动。
而她,似乎也……有些动容。
徐蒙郁卒叹息,给顾延盖好被子,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王钧跑去找郎中,阿庆和青子看徐蒙那柔情似水的模样,不好意思的退出去,至于梅香,她累的够呛,靠着柜子睡着了。
屋子里一时间格外安静,脉脉阳光照亮细小微尘,顾延的脸在光亮中愈发俊美深沉。
徐蒙望着他白皙的几乎透明的耳垂,手又泛痒痒,心里几度挣扎还是忍不住上手摸了把。
哎,没烦恼睡大觉的男人皮肤就是水当当。留恋于指尖细腻的手感,徐蒙顺势捏了把顾延滑溜的脸蛋。
昏睡中顾延察觉到异样,细密的睫毛眨动几下,眼皮微动,很快睁开了眼。
看见眉眼带笑的徐蒙,顾延深邃清透的眸子满是星子般的情浓。
“知知。”他的温柔的像是水波荡漾。
徐蒙闻声手一滞,正不知如何反应时,上方顾延温柔地说,“好摸吗?”
“如果好摸,我可以再睡一会。”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为什么这么尴尬
另外线代高数期中考试,更新不能保证,会尽快完结的,十章左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