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后又是艳阳天。清晨,窗外阳光熹微,照着老树,有种古朴的宁静。
西角的卧室里,红烛只剩下短短一截,余下的芯子固执的燃烧着。宽大的梨木床榻上,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红被供起一团。
一切都是那么的静,直到不久一声懒散的哼唧声响起后,红被里探出一个头发蓬乱的脑袋,徐蒙揉着眼睛,从被子里爬出来,拥着被子坐在床上。
身侧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徐蒙摸了下被褥,凉的,看来走了已经有一会了。
刚睡醒意识总有些迷糊,徐蒙干坐了一会,什么也没想,直到有人推门进来,这才打算了她的发呆。
“知知。”顾延端着一个木案,上面摆着好几个折枝蔓纹瓷碗,不紧不慢地进了里屋。
他将碗筷放在睡榻旁边的矮几上,顶着一张俊俏秀致的脸凑到徐蒙跟前,嘴角挂着抹和煦的笑。
徐蒙扬起脸,哼哼一声作为应答。
顾延恨不得惯着徐蒙,这才给她准备早饭,还不假手于人,做的像模像样,味道也不错。
徐蒙简单漱口后,陪顾延吃了早膳。不住地夸做的好吃。
看着顾延微红的耳根,她也忍不住发笑。看他那紧张的模样,任谁也瞧得出饭是他做的。
两人吃完饭,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正相互喂橘子吃,梅香急匆匆跑过来,说顾御之来了。
徐蒙拧起眉,与顾延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顾御之是个行动派,迈着长腿,将府里侍从远远甩在后面。他在走廊上,远远便看见徐蒙和顾延呆在一处,举止亲呢。
这种亲呢似乎有些出格,他觉得有些奇怪,等到了两人跟前,才发觉这两个人是完全不顾面子了。
黏糊的简直像新婚夫妻一般,真是难以直视。他咳了两声提醒两人规矩点,这才找了个藤椅坐下。
“今儿来是有要事相商。”顾御之板着俊脸,神色严肃地拿出一卷诏书,递给顾延,“你看看就知道了。”
顾延目光触及那卷诏书,眼瞳微缩,展开匆匆扫视一边,不由皱起眉头,“陛下疯了不成。”
“慎言。”顾御之不料顾延是这个反应,仿佛皇位是烫手山芋,好言劝说道,“陛下自复位来,身体每况愈下,早已支撑不住,昨日诏令我父王和辅国大臣秘密商议一番,整个皇室血脉,唯有你,堪任储君之位。”
“可笑,若说忠勇,世子比我更加合适。”顾延敛眉,不加掩饰地反驳。
“哎,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拘在皇位上必然痛苦一生。你心性隐忍,非池中物,难道当皇上还委屈你了。”顾御之在商议之初就表明立场,自己决不是帝王之材。
当然明皇也没看上他,属意的是顾延。
这不,密令诏书便让他来送了。
顾延还要拒绝,却被徐蒙拉住了手,他不解地看着她。
为了丢掉烫手山芋,顾御之立即告辞,徒留顾延与徐蒙四眼互对。
“知知,你为何不让我将诏书还给顾御之。我对皇位,没有任何野心。”顾延喜欢权势,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徐蒙,现在得偿所愿,彻底无欲无求了。
“哎。”徐蒙叹了口气,看着他执拗的眼,认命地将自己是时空管理局的人,以及来华国的目的,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你会不会怨我,对你好是有目的。”徐蒙对于欺骗他的事,一直心怀愧疚。
“一开始我确实有些生气,但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你对我种种,并非全然伪装。”顾延轻叹一声,拉了徐蒙紧握的手,一根根扳开,与他十指相扣,语气温和,“再说你都以身相许了,我再大的气也消了。”
我只感谢你,感谢你能来到我身边。顾延在心底默默道。
徐蒙送了一口气,激动地亲了顾延一口,“所以我不让你退回诏书,因为你本来就是帝王命格,不做皇帝不就是逆天而行。”
“可我中的毒,也不知能活多久。”顾延有些失意,他陪她的时间都嫌不够,哪有多余的时间去做什么皇帝。
“呐,先别想了,反正老皇帝去世后你才接任,万一你先一步走了,谁也赖不着你。”徐蒙垂眸,眼中一丝暗色闪过,故作轻松道。
“知知,给我说说你在那边的事吧。”顾延拉着徐蒙的手,慢慢问。
原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顾延心中早有怀疑,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真相会是这么曲折离奇。但现在他只觉得很好,自己命不久矣,知知完成任务,回了那边,有亲人朋友陪伴,应当能幸福圆满。
他想到这里,嘴角含笑,眼圈却有些酸涩。
忘了他,也未尝不好。
徐蒙给顾延说着星际时代事,大多说的都是有趣玩意,顾延安静地听着,慢慢闭上了眼。他的身体被毒素所扰,已经几近透支,白天越来越容易犯困。
“阿延,其实我在那边很孤独,虽然有几个好友,可每次回家,家里就我一个人。你总是陪着我,看到你我真的很安心。”徐蒙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落下,啪嗒啪嗒砸在地上,很快就看不见了。
“对不起,记得要忘了我。”她轻轻吻在他光洁的额上,动作轻的像是不愿惊醒一场圆满的梦。
——
自上次顾延睡过去后,几日间,顾延身体便愈来愈差,仿佛婚事耗尽了他所有的期待。有徐蒙陪伴,他的意志力也软化下去,一天里竟只能醒一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昏睡。
徐蒙心疼不已,在他醒的时候全心全意地陪伴他,几乎有求必应。在他昏睡时,她则一种急迫的态度在准备东西。
厚厚的账本几天便用掉一半,她记满了各种药单,和想对他说的话,后面又流着泪把说的话全部撕掉。
梅香发现了徐蒙的异样,还以为她在为顾延身体担心。
一时间,院子里气氛格外压抑。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或许明天,或许下一刻,床上躺着的主子就可能逝去。
徐蒙却越来越冷静,但笑容越来越少。
没几天,顾延再度昏睡过去,足足两天都没醒。再度醒来的时候,他看见床边守着的徐蒙,她的眼神十分温柔,以至于他忍不住虚弱地笑了。
徐蒙让顾延陪她去看雪景。顾延点头,梳洗整洁,看起来依旧俊秀冷清。他希望徐蒙记得他漂亮的样子。
然而徐蒙却给他披了大氅,裹的严严实实地才放他出门。
……
两人沿着湖心的莲花池慢慢地走,走到一半,忽然下起雪来。
那雪来势汹汹,宛如千万飞絮将天地染的洁白。
“阿延,看招。”徐蒙不知何时,团了个雪球在手,远远地扔向顾延。
顾延被砸了个正着,只是温和的笑着。他配合徐蒙打雪仗的心思,团起雪球,扔向嬉笑的徐蒙。只是那雪球小小的一个,他害怕伤了徐蒙。
两人打了会心不在焉的雪仗,徐蒙忽然扑过来,狠狠抱住顾延。顾延支撑不住,被她压倒在地上。
她的脸贴在他脸上,顾延能感觉到她肌肤上冰冰的凉意,以及某种湿润的液体。
“知知,为什么哭,我砸疼你了?”顾延轻声问道。
“我才没哭呢,傻阿延,是雪花融化了。”徐蒙闷闷地答,顾延便点头,“是雪花融化了。”
徐蒙扶着顾延坐起来,替他拍着肩上雪花,忽然指着他的头发道,“阿延,你的头发白了。”
“你也是。”顾延微微一笑,容颜苍白而俊美。雪花落在青丝上,也算是白头。
“真好,我们白头到老了。”徐蒙喃喃道,忽然吻上顾延的眼,温热的气息里带了冷清的梅香,她慢慢说,一字一句都很用力,“傻瓜,对不起。”
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滑下,顾延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便见徐蒙满面泪痕,他刚要张口,便有什么滞住了他的五感。
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模糊地听见远处传来暗哑的女声,那样悲伤。
“忘了我。”
为什么要忘了你,你又是谁……
有什么记忆生生从他脑海里抽离,一幅幅画面,让他那样不舍。
当他僵硬地伸出手,做出一个环抱的动作时,才发现,面前竟空无一人。
顾延收回手,立在雪地上,看着漫天的雪花,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在屋外。他不是即将继承皇位了吗,怎么在宫外,在这么一所小小宅院里?
他想不起来,摇头往回走。路过一株粉色重瓣梅花时,脚步短暂的停了下,似乎有什么画面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殿下,你怎么在这儿,皇上召见你呢,赶快收拾下,随老奴进宫。”一个年长的内宦掐着腰,尖细的嗓子直唠叨的人头疼。
“走罢。”顾延叹了口气,随那老宦官一起往回走。
两人身后,一株高大的粉色重瓣梅开的正好,一阵落雪压垮了树枝,落下几瓣梅花,兀自飘零。
后记
明崇二十三年冬,帝崩于太极殿,举国皆哀。未三日,恒王幼子延即位。延在位一十三年,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开“顺昌之治”。一生赞誉无数,只后宫凋敝,子嗣咸无,此大憾也。
延独爱梅,太极殿外广植重瓣梅,曾在雪夜揽青梅酒,自斟自饮,酒醉卧于梅树下,宫人侍奉左右,偶听其喃喃,“知知”,误以为知了。
是以隔日奉上蝉蛹为宴,延大怒,后垂泪,是以举宫不敢言“知”。
——《后.庭书·顺昌之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团圆见番外,正在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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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宴铭大学毕业后,接手了家族企业,闲余时间养养花草,其中最得他欢心的是一盆仙人掌。
但仙人掌开出小黄花后,宴铭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虚了。
去医院检查,胡子花白的老中医一脸唏嘘,“年轻人,你这是阳气不足,要克制啊。”
宴·母胎单身·铭:……
——
后来有一天,宴奶奶带着相亲姑娘来别墅,边夸宴铭洁身自好边开门。
然后两人同时看到,沙发上,一个黄裙姑娘和宴铭吻的死去活来。
宴奶奶惊呆了,这还是她那个纯纯的乖孙嘛?
———
小剧场
夏小仙:我们仙人掌成精都是要吸阳气的,你不给我吸,我去吸别人。
宴铭有气无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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