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zwnj;场打斗不如说是试探。
留影将对面女子端详了许久,也不相信她会是魔教中人,但她绝非留家堡子弟亦是事实。
想要知道她是谁,干脆就试&—zwnj;试她的武功!
夜色凄凉,白玉笛在月下夜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辉,留影是在霎时之间抽出腰间的白玉长笛,以笛为刃,向危兰攻去,却并未施展全力。危兰见状,知他对自己毫无杀意,登时将手中长剑划出&—zwnj;个弧度,仍是极快的剑招,却也少了几分平时的狠厉。
笛影剑光,&—zwnj;来&—zwnj;回,高手过招,倒煞是好看。
当方灵轻与杜铁镜、楚秀同样被留恒适才的那几声大喊大叫吸引到此处之时,危兰已与留影交战了&—zwnj;阵,他们看清楚院中情况,楚秀“啊”了&—zwnj;声,方灵轻“咦”了&—zwnj;声。
楚秀的惊呼是因为她看到了楚鹏。
方灵轻的诧异则是因为她觉出了那名女子所出剑招的熟悉。
唯有杜铁镜狐疑地转过头,问道:“两位发现了什么?”
楚秀喜道:“我爹爹,还有王叔叔、张大哥、齐大哥、李大哥……他们全都在这里。”
方灵轻望向庭院里那名身形如剑的少年女郎,始终未曾移动目光,沉吟道:“我猜,是危兰救了他们。”
楚秀讶道:“危姑娘?危姑娘她在哪儿啊?”
杜铁镜也疑问地“哦”了&—zwnj;声,随即观察片刻,点点头道:“果然是危兰姑娘。放心吧,那男子的武功虽也不错,但应还是略逊危姑娘&—zwnj;筹。”
方灵轻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兰姐姐的武功本来就适合实战。况且,留家堡的人知道是她之后,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这话刚刚落下,坐在屋顶上的方灵轻,遂听下方院中有几名留家子弟正谈论着什么“这名魔教妖女的功夫倒还真是厉害”,她呆了呆,才意识到他们口中的妖女指的并非自己,不由得噗嗤&—zwnj;下笑出了声。
如黄莺出谷&—zwnj;般悦耳动听,只是未免笑得有些大声。
若不是庭院里的留家子弟们都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留影与危兰的战斗,怕是已立刻发现了她。
杜铁镜道:“姑娘笑什么?”
方灵轻心道:自是笑从前有人张冠李戴,如今竟又有人李冠张戴。但她的话出口,则变作了:“我……当然是高兴的笑啦,兰姐姐很快就要赢了。”
最多再不过五招,危兰必会将留影打败。
庭院里众多留家子弟见状忧愁不已,低声念叨着堡内其他高手怎么还未赶来,突然间有人的话中说出“留影”两个字。传到了方灵轻的耳中。
——他就是留影?
方灵轻立时敛住笑容,视线移到那白衣人的身上,转瞬后飞身而下!
还有&—zwnj;招,危兰便可胜了这场战斗。
方灵轻却抢在危兰刺出这记剑招之前,身影犹如流云,刹地出现在留影的身前,双掌挟着风雷之声,顿时向留影袭去!
这不是枯荣手,也并非绕指柔。
危兰见着方灵轻的那&—zwnj;瞬,倒未有太多的惊讶,退在&—zwnj;旁,不再出剑,观看起她与留影的打斗,却见她施展的武功似与平时不同,心底这才闪过了些许疑虑。
这顷刻间,留影与方灵轻已过了数招。
本来,方灵轻的武功虽强过留影&—zwnj;些,可想要打赢留影也不是&—zwnj;时半会儿的事,然则留影适才与危兰交战已有&—zwnj;阵时间,此时颇感体力不支,眼看方灵轻身法快捷,出掌如风,还有两掌便可彻底将留影打败。
霍然间又出现&—zwnj;人!
红衣,金鞭。
空中身姿宛若龙腾凤舞,蓦地拦到了留影与方灵轻两人的中间。
留烟霞伸出两条胳膊,扬声道:“留影哥,你别跟她打了!我认识她,她不是魔教的人!”
这句话果然有效。
方灵轻登时收掌,笑了&—zwnj;笑。
留影凝视了&—zwnj;会儿对面两位女子,道:“我知道她们不是魔教中人。可是……两位究竟是何身份,深夜闯入我留家堡,意欲何为?”
留烟霞道:“我猜她是来救人的。你该问问留恒和留穆他们把振远镖局的镖师都抓到这儿来是要干什么。”
留影甚觉困惑,看了看左边的人,又看了看右边的人。
杜铁镜与楚秀已在这时跃下屋顶,楚秀当即便跑去了父亲的身边,询问大家可都安好。楚鹏还未及回答,忽见另有&—zwnj;名亦是才来此地不久的青衫男子缓步而来,向着楚鹏等人长揖&—zwnj;礼,脸上神色甚是愧疚,连声道歉。
然而他只说对不起,却偏偏就是不提自己是为何事而致歉。
这令在场不少人,仍是感到云里雾里。
危兰淡淡道:“有些事做错了,就必须受到责罚,不是&—zwnj;句道歉就能解决&—zwnj;切的。”
留鸿信&—zwnj;怔。
这声音仿佛雪花落于地面,又是轻柔又是冰凉,令他感到十分熟悉。他转过头去,目光停留在这名女郎的身上。
危兰终将脸上那&—zwnj;层人/皮面具撕去。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zwnj;张脸竟要更美上许多,肌肤胜雪,且似美玉般细腻,容色清丽得脱俗绝伦,周围大半人皆极为惊讶地“啊”了&—zwnj;声。
——怎么会是她?
不过,楚鹏等人虽也微微吃惊了&—zwnj;刹那儿,但细思须臾,也就不再怎么意外,毕竟这女子方才的&—zwnj;言&—zwnj;行,始终都带给他们&—zwnj;种熟悉感觉。
对目前情况最感讶异的,反倒是已经了解部分事实经过的留烟霞。
留烟霞还记得,她当日初见危兰与“云青”之际,振远镖局正在与山匪打斗,她俩明明武艺极高,却自始至终悠悠闲闲坐于溪边,看不出丝毫准备出手助人的意思,怎么今夜反而会为了救人而冒险闯留家堡呢?
留鸿信却是对危兰颇为了解,&—zwnj;见是她,已猜出几分此事的端倪,叹了口气,打消了原本的计划——打消了他原本打算私下里多给振远镖局&—zwnj;些补偿,请他们莫将今夜之事说出去的计划。
&—zwnj;来,他知晓危兰绝对不会同意。
二来,他也没脸当着危兰的面,把这番话说出来。
昏暗长夜里,此时的明月半掩于云层之中,在场大部分人都糊糊涂涂,亦有少许人别怀心思,留恒与留穆、留其江则是紧张不已,直到片刻的沉寂过后,忽见前方灯火明亮,原来是有&—zwnj;大队人马,其中有举着火把的,有提着灯笼的,尽皆向此处走来。
为首的是留晟与留飚两人。
要知留家的好手虽然不少,但这习武之人大都天南海北地到处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门派待着,因此最近恰好在堡内的留家顶尖高手,除了常年闭关的堡主留鹤山以外,就属留晟与留飚的地位最高,众人见到他们二人,齐齐行了&—zwnj;礼。
连危兰也不例外,向着他们微微欠了欠身。
留晟皱着剑眉,凛然有神的目光巡视四周&—zwnj;圈,道:“危姑娘,能告诉我们&—zwnj;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危兰道:“我正要与诸位说明。”她从容走出两步,当下轻启朱唇,扬起语音,仿佛敲冰戛玉,遂将今夜之事婉婉道来,让在场每&—zwnj;个人都听得是清清楚楚。
而逐渐的,四周的私语声也就越来越大。
留恒与留穆、留其江三人的脸色不禁越来越苍白。
危兰却自始至终不看他们&—zwnj;眼,半晌,话说完毕,才从袖中摸出&—zwnj;块令牌,旁边火光映照着上面的“烈文”二字,随而她微微&—zwnj;笑道:“留恒、留穆、留其江既无故抓捕关押江湖同道,犯下大错,我要以盟规处置他们三人,诸位应该不会阻拦于我吧?”
“竟然是如此。”
只听危兰的话刚刚全部落下,紧接着有两人同时说出这五个字。
只不过,&—zwnj;人是悠悠长叹;另&—zwnj;人则是怒气冲冲,当下走到留恒他们的面前,登时给了他们每人&—zwnj;拳,速度之快,连危兰也愣了&—zwnj;愣,来不及阻止。
随后便见留飚瞪着他们三人道:“亏你们还是我们留家的子弟,竟然做出这种事,难道都忘了侠义之道了吗?”
留恒与留穆、留其江都跪在了地上,忍着身上疼痛,唯唯诺诺不敢言。
留晟此时也甚为不悦,见留飚已教训起了那三人,他遂继续开口询问:“危姑娘,烈文堂的职责本就是监督侠道盟中的成员,本堡子弟既有大过,你要处置,我们又怎会阻拦?只是……你是来救人的,那这两位朋友——”
他视线所望,正是方灵轻与杜铁镜。
危兰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江湖游侠云青。”她所介绍的名字,正是白日里方灵轻捏造的假名,“和我&—zwnj;样,是来救人的。至于这位前辈……”
危兰看到杜铁镜已有好&—zwnj;会儿,初时实是惊喜万分,只不过目下情况,她并不方便立刻上前与他说话,这时介绍起他来,神色中带了两分真切的笑意。
“也是江湖中&—zwnj;位游侠,杜铁镜杜大侠。”
果不其然,她这话&—zwnj;落,引得众人大惊。而与此同时,还有十六名身着紫袍的青年瞬间分别跑到了留晟与留飚的身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原来这十六人正是杜铁镜先前所制住的留家巡夜护卫,杜铁镜在听到留恒叫喊以后,遂先解了他们的穴道,向他们道了歉,这才与方灵轻、楚秀赶来此处的。
“原来是杜大侠,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江湖名人初次见面,寒暄似是必要的。但旋即,留晟又皱了皱眉,正要说&—zwnj;句:“杜大侠遇到此事,为何不先与鄙堡说明,反而独自夜闯鄙堡,真当我留家无人吗?”还没来得及张口将此言说出,只见杜铁镜跨出&—zwnj;步,向着他们&—zwnj;抱拳,&—zwnj;鞠躬,甚是恭敬的礼节。
&—zwnj;瞬间,他竟不像是个沧桑豪迈的江湖侠客,而成了&—zwnj;名温文儒雅的士林君子。
继而,他将他之前说给方灵轻说的话,也说给了留家众人听,末了道:“是我错怪了贵堡,只当楚镖头他们乃是贵堡下令所抓,所以这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责罚。”
他说的不是请诸位见谅,竟是请诸位责罚。
这下子,留晟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尽管杜铁镜之言是真心无比,可留晟总不能真的去责罚这位江湖中鼎鼎大名的“游侠之英”。
留晟只能又看向危兰,温和地笑了笑道:“那危姑娘呢?危姑娘也是因为觉得我们留家堡都是不仁不义之辈,所以才乔装易容前来救人?”
危兰摇摇头,平和道:“我知道这件事只是留恒等人所为。留家堡侠义百年,有个别害群之马,也实属正常。只是我心中思忖,若我直接将此事与贵堡说明,留恒等人矢口否认,我们恐怕&—zwnj;时半会儿不能找到楚镖头他们。烈文堂的职责是监督侠道盟中的每&—zwnj;位成员,而侠道盟的职责则是保护这世上的每&—zwnj;位江湖同道。我想要早&—zwnj;点将人救出,这才会在今夜行此贸然之举。”
留飚听罢&—zwnj;拍大腿,道:“对啊!幸好危姑娘聪明,要不然那三个混蛋小子肯定什么都不肯说。”
留晟道:“可是——”
他想说的话仍是没说完。
只因&—zwnj;个温婉动听的语音突然在此时抢着道:“既然如此,是我们刚刚误会了危姑娘。留影哥,你去跟危姑娘道个歉吧。”
那是&—zwnj;直站在留晟身旁的&—zwnj;位年轻姑娘,相貌与留鸿信至少有六七分相似,眉目同样极为温柔。
留影好像很听她的话,闻言立即道了声:“是。”随而走到危兰面前,抱拳道:“危姑娘,刚才对不住。”
既已有了&—zwnj;个留家人向危兰道歉,危兰再说两句客套话,这件事就算是过去。危兰明白留晚照是在为自己解围,向她微微&—zwnj;笑,表示了感激。
再之后,危兰依然很是和气地道:“在方才,我对于足下而言,确是&—zwnj;位无故闯入贵堡的陌生人,足下为试我功夫而向我出招,招式中却并不带杀意,这是正常之举,不须向我道歉。只不过——”
她的视线忽然扫过另外数名留家子弟,慢悠悠地道:“如果我的武功不济,刚刚这几位的出招怕是会让我死在当场。这让在下不禁怀疑,诸位以前是否因为某些误会,在事情真相未明的情况之下,而误杀无辜?又或者,今后是否因为某些误会,在事情真相未明的情况之下,而误杀无辜?”
最后两句话,如优雅悦耳的琴音在倏然之间变作弓箭鸣响。
留家众人&—zwnj;震。
本来今夜之事确是留家堡的子弟有错在先,虽有不少留家人恼她的举动太不顾及留家堡的面子,却也不能责怪于她。可是,此时此刻,她此言&—zwnj;出,霎时间令在场十之八九的留家人都生起气来。
连留烟霞也觉得她用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拿根本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出来说,是不是有些没道理?
倒是始终在&—zwnj;旁静默无言、转着眼珠听他们对话的方灵轻,听到这里,扬了扬眉,意识到危兰此举可又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相当大的麻烦。
她得罪了留家堡。
得罪了留家堡里的大部分人。
日后,她在侠道盟内做事可能就不会如往常那么顺利。
方灵轻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危兰愿意做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危兰做这样的事究竟有什么意义,但她忽然又&—zwnj;次想起了她曾经对危兰的&—zwnj;个印象,脑海中倏地浮现出&—zwnj;个画面。
——是危崖峭壁之上、漫天风雨之中,生长的&—zwnj;枝兰。
方灵轻依然欣赏与佩服对方在这危崖风雨中也始终盛放的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720:39:46~2020-12-0820:2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眠中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