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尘土飞扬,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狗吠声。不远处的凹地,一个人跑了出来,边跑边嚎,走得近了,再一看,竟是之前那个神秘兮兮的老头。此时他一脸大汗,似乎被什么东西追赶。
“哎呀呀,救命哇!狗要咬死人了啦!”
“汪!”
“汪汪!”
老翁表情甚是浮夸,他抬着脚,抖着破破烂烂的布包,衣服下摆已然被撕成了碎片,一脸慌张得往我们这边跑来,竟被吓成了这般样子。
我有些疑惑,他不是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么,怎么会惧怕一条狗呢。等我再往后一看,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是阿黄,它竟这么快找来了。
那老翁不知是不是被阿黄吓破了胆,一个蹦跶,蹦向了无念小道人,圈住无念的脖子,双腿牢牢卡在无念腰间。
无念小道人似乎被突然而至的老头吓了一大跳,眼睛瞪圆,本能的双手往上一拢,那老翁就稳稳地挂在了他身上。
阿黄“呜啊”的叫了几声,围着无念转圈圈,转一会,抬头看一下,再转一圈,再抬头吠几声。
阿黄不是哪种随意咬人的狗,却为何追着老翁不放呢?
我蹲下身,叫了声“阿黄”。
阿黄一愣,循着声音看到了我,撒丫子朝我欢快地奔了过来。
“呜呜”
它亲热地蹭着我的裤腿,舔了舔我的掌心,滴流着黑亮亮的眼珠子,摇晃着尾巴,很是开怀。
“原来这条死狗是你这臭小子的哇!”老翁气呼呼地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还未等我反应,阿黄“啊呜”一声又窜了过去,冲着老翁呲牙咧嘴,好似控诉老翁骂它的行径。
老翁刚伸出来的头,就那么“嗖一下”,又缩进无念小道人的怀里。
无念有些尴尬,端着酸痛的手臂,“老人家,您还是下来吧,狗不咬人的。”
老翁脖子一缩,在无念颈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谁说狗不咬人的,它都追了老汉一路了,哼,你定是与这死狗一伙的,骗得老汉下来,然后被咬,是也不是,老汉我说不来下,就不下来。”
他贴的更紧,像条八爪鱼,无赖一般。
无念哭笑不得。
我走到阿黄身边,打量着老翁,轻声说道:“阿黄不会无缘无故追人的。”暗地是指他一定做了什么惹怒了它。
老翁鼻子哼唧一声,小声反驳道:“怎么不会?”他扯了扯破烂的衣服,“我老人家好好的在路旁休息,它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看到我就扑过来,还好老人家我反应快,不然,这会破的可就不是衣服了。哼!”他说着说着有些得意,昂起了头。
还是与之前感觉一样,这老头出现的也太过巧合了。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此番已经耽误太长时间,我已从麒秦道长那得知,之前那贼子乃江湖有名的采花大盗,麒秦在追讨太乙观镇观之宝时,发现盗宝女子与月云同时落入了那人手中。
太乙观镇观之宝绝非俗物,有三千年之久的武学传承,如今在盗宝女子身上,若被贼子提前发现,学得上面的功夫,将更难将其打败。情势危急,我们要尽快出发,找到贼子,追回宝物,救出二女。
我看了麒秦一眼,“我们走吧。”
他点头回应。
“阿黄。”
我喊了一声,示意它跟上来。
我本以为阿黄会像平时一样,摇着尾巴,乖巧得跟在我身后。
眼前忽然一晃悠,一道影子从无念怀中跃起,喋喋不休地喊叫声响了起来,“妈呀呀啊,狗咬人啦,救命啦!”
无念一下就惊住了,伸着手,怀里却是空的。
再看,那老头已在三丈之外。
“汪!”
阿黄像是受了惊一般,“嗖”的一声,窜了出去,迅若闪电,朝着老翁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念之间,阿黄就已经奔出一丈。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
“阿黄!”
我喊它,想要它停下,然而阿黄头也不回,跑得更快了。
到底怎么了?
它为何要紧追那老翁不放呢?
心底渐渐浮起寒意。
它从来不似这般不听话的。
我不再犹豫,纵身而起,跟了上去。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阿黄的身形好似比以往快了许多,我全力追赶,竟似追它不上。
“阿黄,回来!”
我边追边喊。
然而阿黄仿佛听不到似的。
几十里过去。
周围的风貌早就变了。
漫山遍野的翠竹。
在这枯寒的腊冬独竖一帜。
前方不远隐隐有水流声传来。
阿黄一个窜起,消失在翠竹之中。
我喘了喘气,停在它最后消失的地方。
环顾四周,薄雾缭绕,朦朦胧胧。
身后传来响动,是麒秦道长,他跟了过来。
“你还好吧。”他出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阿黄不见了。”
麒秦皱眉,“你不觉得那个老者很古怪吗?”他顿了顿,若有所思,缓缓道:“看似疯傻,却身怀绝技,看不出深浅。”
我怎么能不知呢。
我只是不知他为何要这般做。
阿黄不见了,那老者就更不知到了哪里。
麒秦忽然蹲了下去,似乎有所发现。
“怎么了?”
他摸着地上的泥土陷入了沉思。
我顺势去看,那泥土不似一般的黄土,黑褐色,泥土上长着不知名的草藓,非绿似绿,状若青藤,隐隐间,有丝丝寒意渗透出来。
麒秦深深呼出一口气来,“我想,我们找到那贼子的巢穴了。”
我惊讶不已,不过追赶阿黄,又怎么到了采花贼的地盘?
“你如何得知,此处就是那贼子的居所呢?”
麒秦指了指泥土上的草藓,解释道:“看到了么?那种地藓片状样的植物,叫蛇鳞草,生性喜食毒物,尤其是毒蛇的毒汁,而只要有它的地方,就会有不计其数的毒蛇。而且,你再看,这里的泥土不似平常那般,乃黑褐色,带有寒气,应该常年有类似蛇毒这样的阴毒渗透所致,那贼子被江湖称作‘蛇王’,擅御蛇之道,必然藏身在一个毒蛇聚集之地,这里便是最佳地点。”
麒秦分析得有理有据。我再仔细一瞧,周围不远的地方,也有这种草出现。不过不多,寥寥几处,向内延伸。
根据蛇鳞草的分布,我们走走停停,不久,草势蔓延开来,一眼望去,一片一片。
然后,我听到了瀑布声,那水从高处摔落的水流声似乎就在眼前。
穿过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蛇鳞草,眼前陡然一亮,高耸入云的悬崖上,一条瀑布横挂前川,水流湍急,栽落云端,如崇山峻岭般气势磅礴,绵延不断,落在悬崖底部,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潭,水潭上白雾缭绕,如梦似幻,哗哗的水流声传入耳中,水汽寒冰,冻得人全身发冷。
没想到,这毒草蔓延的深处,竟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
麒秦也被这样鬼斧神工般的自然景观震撼了,久久的沉默。
忽然,我似乎听到了一个低低的呜咽声。
很小,几乎听不到。
可那声音却那么熟悉。
顺声望去,离水潭不远的岩石中央,躺着一个黄色身影,小小的,瘦瘦的。
“阿黄!”
我皱紧了眉头,它怎么会一动不动地躺在石头上呢?
是受伤了吗?
还是躺在那里休息?
可若是休息,却又为何毫无生气呢?
我刚要上前,麒秦拦住了我。
“别过去。”他面色严峻,“这里太过古怪。”
“古怪?”
“不错。”麒秦沉声,“你难道没发觉,那些水雾很是诡异么?”我一头雾水,按照麒秦所说再看,那些从崖头倾泻下来的水清澈透亮,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
“你再仔细看看。”
这次我睁大眼睛,用心去看,全神贯注。
就见那些水落入水潭后,缓缓地凝成水雾,那水雾流转间,竟有丝丝黑雾浮现,我顿时大吃一惊。麒秦一副了然的样子,“怕是你的狗已经中了瘴气。”顿了顿,他又皱眉,“不过也太邪门。”
我晓得他说的意思,瘴气非特定条件不可形成。
这里地势宽阔,物种单一,湿度不够,一般很难形成瘴气。
瘴气一般都在云贵之地,川蜀一带,那里山川盆地,毒虫毒蚁遍布各处,植被茂密,温度湿热,更有养蛊苗人居住。
麒秦思虑片刻,“你修为不够,怕是受不住瘴气,且让小道帮你。”
说罢,他拂尘一挥,脚行北斗,往阿黄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