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殷见高郁大力劝说,不便再一口回绝,只得说道:“我要回去和两位夫人商议后,才能决定。”高郁说道:“大帅放心,高某以为两位夫人都是深明大义的之人,不会阻拦此事的。再说我们如果和钱镠结盟,我们的商路不就有多了一个很好的去处吗?所以高某建议,大帅早日决定,免得生变。”马殷点头应承,起身返回后院去找文香。
去年文香生了一子,马殷自然欣喜不已,给儿子取名希旺,寓意希望日子越来越兴旺。不久之前,侍剑和如剑也各生一子,马殷分别取名为希崇、希能。马殷到这时已经有了八子二女。
马殷回到后院,见到文香,把钱镠之事告诉了文香。文香说道:“既然高先生都大力支持,你为何还要犹豫?”马殷说道:“我已经有你们几个,何必再娶一个妙龄少女。我已年过五旬,这不是让人笑话我是老牛吃嫩草吗?我不想害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文香却劝说道:“夫君心意,妾身知道。但是高先生说的在理,如果你不同意亲事,很难取信于钱镠。日后万一和淮南军兵戎相见,又怎会指望钱镠真心相助?这样吧,让妾身先见见那个姑娘,如果她是心甘情愿,你就应承亲事。如果是被迫无奈,就让使者带回去。你看如何?”马殷想了一下,说道:“这样也好。就有劳夫人了。”文香随即令人去把华莲叶小姐请来府中。
过了一会,婢女进来,禀告道:“华小姐已来到大厅。”文香说道:“那好,你先带她到偏厅看茶,我随后就到。”婢女遵命而去。文香对马殷说道:“我先过去和她谈谈,你在这里等候。”马殷点点头。文香随即起身,出了房间,来到偏厅。
文香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年轻姑娘优雅的端坐在那里。文香随侍婢女叫了一声:“夫人驾到!”那姑娘听得,连忙起身。等文香坐定,姑娘上前拜见,说道:“小女子华莲叶拜见夫人!”文香说道:“华小姐不用多礼,快快请起,坐下说话。”
华莲叶谢过文香,起身在一旁坐下。文香看了看华莲,见她明眸皓齿,肌肤胜雪,秀发披肩,身姿婀娜,果然是一个绝色佳人。文香问道:“华小姐,听说你是吴王的侄女?”莲叶说道:“不错,小女子是吴王的远房表侄女。”文香又问道:“你可知道此来潭州,所为何事?”莲叶脸色一红,轻声答道:“小女子知道。吴王希望能和大帅结为秦晋之好,让小女子伺候马大帅,共同对抗淮南杨家。”
文香凝视着莲叶,又问道:“是否吴王强迫或要挟了你?”莲叶一愣,连忙说道:“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吴王绝对没有强迫我。当时吴王召集几个府中和我年龄相仿的姐妹,把此事说的很明白,问我们谁愿意来潭州。小女子抢先说愿意,吴王还要小女子三思而行。小女子坚持要来,吴王这才同意。”
文香看她神态自若,不像有假,便问道:“那你为何会想愿意远嫁如此遥远又陌生的地方?”莲叶说道:“不瞒夫人。一则小女子全家深受吴王大恩,无以为报。如能为吴王分忧,小女子自然义无反顾。二则小女子平素对大帅的英名早有耳闻,心中早已仰慕。三则听说大帅柔情似水,对夫人情深义重,小女子也极为感动。因此如果能伺候大帅,那是小女子的福分。”
莲叶如此坦率,倒是出乎文香的意外,但也令文香对华莲心生好感。文香笑道:“大帅已经有了两位夫人,你怎知道我是哪位?再说,你如果过门了,也是妾室的身份,不觉得委屈自己了吗?”莲叶说道:“夫人自幼便和大帅相识,又默默等候大帅近十年,这等痴情,令小女子极为敬佩。夫人的风华绝代,不是寻常女子能比,自然容易猜到。如果能有机会伺候大帅和夫人,那是小女子的荣幸。至于身份什么的,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为妾为婢,小女子并不介意。”
文香微微一笑,说道:“你年纪轻轻,倒是很会说话,又长得天姿国色,真是我见犹怜。如果你真得是心甘情愿,姐姐可以去劝说夫君纳你为妾。但如果你是被迫而来,也可以明说。我家夫君不会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莲叶说道:“大帅为人宽厚仁德,小女子自然清楚。大帅是小女子敬仰的英雄,小女子怎会令他背负骂名?此事没有人逼迫或要挟小女子,确实是小女子自愿。”
文香见莲叶确实出于真心,便让她在偏厅等候。文香起身回到房间,对马殷说道:“夫君,妾身看她确实出于至诚,并非被迫而来。她不仅美若天仙,而且知书达礼,又识大体。你就纳她为妾也好,让她替我多照顾照顾你。如何?”马殷依然有些犹豫,架不住文香的苦苦相劝,只得应承。
数日后,节度使府衙以及马殷府中,披红挂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在文香的大力操办下,马殷和华莲叶拜堂成亲,府中大摆筵席,宾客如云。潭州城又热闹了几天,自是不必细说。马殷此后和钱镠结成同盟,约定相互照应。数年后,马殷还把女儿嫁给了钱镠的儿子,加深了彼此的亲密关系。这是后话,略过不提。
马殷的捷报送达洛阳,朱温却无暇过问。因为他正忙于篡位的大事。朱温秘密嘱咐蒋玄晖等人,想办法迫使哀帝禅位。蒋玄晖与柳璨人等计议道:“自魏晋以来,历代大臣都是先封大国,接受九锡的殊礼,然后再接受禅让。此事应当循序而进,不能急于求成。”柳璨也表示赞同。
偏偏宣徽副使王殷等人,嫉妒蒋玄晖权重得宠。于是想暗中谋害蒋玄晖,便私下里告诉朱温,说蒋玄晖与柳璨,想延长唐朝的寿命,所以才故意拖延不办,从中阻挠。朱温勃然大怒,诘责蒋玄晖。蒋玄晖得知,急忙来到汴州,进见朱温。
朱温忿然地说道:“你们花言巧语,啰里啰嗦,就是想用些无关紧要的事来拖延,以此来阻止我接受禅让!难道我不加九锡,就当不了天子吗?”
蒋玄晖吓得叩头如捣蒜,辩解道:“如今李唐气数已尽,天命已归大王,天下无论大小贤愚,都已知道。我和柳璨又怎么敢违逆天意,背弃大王您的大恩大德?只是目前天下还没有大定,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李茂贞这些人还是我们的劲敌,大王如果马上接受禅让,会给他们留下话柄,借机兴风作浪。所以我们觉得,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必须在法理上力求完善,不留漏洞。我们这样做,全是为了稳固大王的万世基业。”
朱温大怒,呵斥道:“奴才!奴才!你是当真想背叛我了。”蒋玄晖惊恐万分,慌忙告退。匆匆返回洛阳,与柳璨商议,如何才能化解朱温的愤怒。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封朱温为相国,总掌百官,晋封魏王,兼加九锡。
朱温却不啃受命,蒋玄晖和柳璨越加惶急,又上奏称道:“中外人望,尽归梁王,陛下宜俯顺人心,择日禅位!”哀帝童年无识,朝政都由汴党主持,所有一切诏敕,名目上算是皇命,其实哀帝看都没有看过。统是一班狐群狗党一,矫制擅行。蒋玄晖一面修表呈入,一面即由柳璨承旨,出使汴州,传达禅位的意思。
朱温又是拒绝,柳璨只好扫兴回来。何太后居积善宫,得知消息,整日里以泪洗面,恐怕母子性命不保。何太后暗遣宫人阿秋、阿虔,出宫告诉蒋玄晖,哀乞他传禅以后,保全母子两人性命。
此事又被王殷等得知,便诬称蒋玄晖、柳璨、张廷范,在积善宫夜宴,与何太后焚香为誓,兴复唐祚。朱温不问真假,即令王殷等人捕杀蒋玄晖,悬尸都门外,焚骨扬灰,追削蒋玄晖为凶逆百姓。王殷又说蒋玄晖私侍太后,由宫人阿虔、阿秋,作为牵头,暗通往来。
于是朱温密令王殷等人入积善宫,弑何太后,且请旨追废太后为庶人。阿秋、阿虔,并皆杖死,贬柳璨为登州刺史,张廷范为莱州司户。才国一日,又将柳璨、张廷范拿下,斩杀柳璨,车裂张廷范。刘璨被推出上东门外,仰天呼道:“负国贼柳璨,该死该死!”这消息传达各镇,凡是与朱温反对的镇帅,当然是多了一个借口。各镇纷纷传檄讨罪,格外激烈,使得朱温一时不敢篡夺。
正在此时,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派来使者,请求朱温相助。罗绍威,字端已,魏州贵乡人,原魏博节度使罗弘信之子。文德元年(888年),魏博镇牙兵作乱,杀死节度使乐彦祯与继任留后赵文建,推立罗弘信为留后。不久,唐昭宗继位,任命罗弘信为魏博节度使,并任命其子罗绍威为节度副使、加左散骑常侍。此后十年中,朝廷不断的给罗绍威加官进爵。
光化元年(898年),罗弘信病死,魏博军共推罗绍威为留后。唐昭宗得知后,正式任命罗绍威为魏博节度使。光化二年,幽州节度使刘仁恭兴兵十万攻打魏博,屠灭贝州之后,进兵魏州。罗绍威不敌,遣使向当时的宣武君节度使朱温求救。朱温派大将葛从周前往救援,在内黄击败幽州军。随后,葛从周又与魏博军一起攻打沧州,夺取德州,在老鸦堤再次击败幽州军。同年,罗绍威又被加为同平章事。
天复三年(903年),罗绍威升为检校太傅、兼侍中、长沙郡王。天祐元年,唐昭宗迁都洛阳,命各藩镇修治宫殿。罗绍威因营建太庙有功,加检校太尉,进封邺王,赐号“忠勤宣力致理功臣”。
魏博牙兵从首任节度使田承嗣时兴起,到罗绍威之时,已经有二百年,势力庞大,骄横无比,强取豪夺,违犯法令,官员不能制止。牙兵还经常发动兵变,驱逐、杀死节度使。史宪诚、何全皞、韩君雄、乐彦祯等人都是由牙兵推立的。罗绍威苦于牙军以往形成的弊病,只好以财货收买姑息迁就。
罗绍威长相虽然极有军人的威仪,“形貌魁伟,有英杰气”。但罗绍威不喜欢,也不善于征战杀伐,他好招延文士,聚书万卷,书卷气十分浓厚。有一次,一个人在官府门前街道当中为驴整鞍,恰巧一辆牛车驶来,把放在地上的驴鞍碾坏了,这人火冒三丈,出手就殴打赶牛车的人。告到官府后,罗绍威没有采取官府办案的一般程序,而是提笔用诗文作判决:“邺城大道甚宽,何故驾车碾鞍?领鞴驴汉子科决,待驾车汉子喜欢!”众人都认为这判决用词诙谐,但道理讲得恳切、恰当。由此,也可见一斑他的书生意气。
落绍威当了邺王之后,大诗人罗隐到魏州去见他。罗隐先写了一封书信,自叙家世,称罗绍威是自己的侄子。邺王府官吏都非常生气,说道:“罗隐一介布衣,竟敢视大王为侄子,实在无礼。”罗绍威却道:“罗隐名满天下,素来瞧不起王公贵族,现在他能到我这里,让我做他的侄子,是我的荣幸。”于是,罗绍威为罗隐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亲自出城迎接,对他十分恭敬。罗隐要走时,罗绍威又写了一封介绍信给吴越王钱镠,称他是自己的叔父。
天佑二年(905年),魏博牙将李公佺预谋叛乱,被罗绍威察觉。李公佺焚毁府舍,大肆剽掠之后,逃往沧州。李公佺之乱后,罗绍威更加忧惧,这才派亲信杨利言向朱温求助,密谋诛除牙军。
朱温得到消息之后,刚好想既然暂时不能篡位,不如利用这个空档,去把河北夺取过来。于是朱温调集了约十万的大军,以李思安问前锋,自己为后应,浩浩荡荡地假道魏博,开往深州,声称要惩罚收留叛将李公佺的刘仁恭。朱温在过境之时,顺便把魏博的战略要地控制在手里。
这时,刚好罗绍戚长子罗廷规的妻子,也就是朱温的长女,在魏州去世。朱温得知此消息,决定不能让女儿“白死”。朱温调来护卫自己的精锐卫士一千人,让他们改扮成挑担子的民伕,带着暗藏武器的丧事用品,由客将马嗣勋带队,说是要去给女儿办丧事。这个看起来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因此魏博的牙兵们也没有在意。
正月十六日深夜,马嗣勋的那一千精锐士卒取出暗藏的武器,在罗绍威数百亲信的配合下,突然袭击牙兵居住。许多毫无防备的牙兵和他们的家属,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丢了性命。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其他牙兵,他们当即进行抵抗。魏博牙兵确实凶悍,战斗中还把马嗣勋打成重伤,让他在几天后伤重不治。但是毕竟是仓促应战,最终全部被杀。魏博牙兵共八千余家,包括妇孺老弱,一夜之间被屠戮干干净净。
随后朱温率领大军开进魏州,为罗绍威助威。
落绍威深深感激朱温,殷勤招待,供应极为丰盛,声乐美妓,一一奉献。当时正在受命攻打沧州的两万魏博牙兵,闻听城中巨变,即拥立大将史仁遇,攻占高唐。史仁遇宣布自己为魏博留后,取代罗绍威。魏博各第纷纷响应,一时之间,魏博六州,尽皆反叛。
朱温也不紧张,立刻下令早已驻扎在魏博以及及周边的十万大军出击。朱温的汴州军迅速将造反的魏博军分割包围,逐一消灭。在汴州军迅猛打击下,魏博叛军很快落败。史仁遇急忙向李克用和刘仁恭派出了使节,请求出兵救援。
李克用派李嗣昭率领三千骑兵翻过太行山,进攻邢州。邢州的守军不过才二百人,但团练使牛存节超水平发挥,竟把城池防守的滴水不漏。李嗣昭连攻七天,毫无进展。七天后,由朱温派遣的数千援军在都将张筠率领下赶到邢州。李嗣昭不敢恋战,收兵西撤。结果在马岭中了张筠的埋伏,大败而回。
应朱温的要求,成德节度使王镕也派军参与魏博的平叛行动。刘仁恭见有机可乘,派长子义昌节度使刘守文率军一万,攻入冀、贝二州。不过朱温认为刘守文不敢深入,因此没有派出援兵.。朱温命令李思安从深州调出一支军队,由李周彝、符道昭两员李茂贞处的降将率领下回师魏博,进攻高唐。
不料这支军队走到高唐之北约六十里的厉亭时,军中原来的魏博士军集体反叛,响应已近在咫尺的魏博留后史仁遇。但是汴州军早有防备,立即对叛军予以镇压,大多数魏博军士卒被处决。李周彝与符道昭再接再励,猛攻高唐。数日之后,高唐陷落,史仁遇被生擒、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