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马希范接到马殷的命令之后,急忙来到大殿拜见父王。马殷见了马希范,便说道:“老三,为父有件要事想你去办,不知你是否敢去?”马希范朗声说道:“父王但有所命,孩儿自当竭尽全力去办好。
马殷大喜,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李存勖已经灭掉了朱梁。而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向朱梁称臣,现在中原的皇帝换成了李存勖,我们应该有人去向这个唐主表示祝贺和归附之意,同时打探一些消息,看看他是否有南下的打算。为父思虑再三,觉得这个重任只有你才能担当。你可敢前去?”
马希范听完,思索了一下,暗想这是自己露脸、争宠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连忙回道:“孩儿愿意前去中原,面见唐主。”马殷喜道:“很好。那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启程出发。马希范应承一声,转身离去。
马希范离开大殿之后,来到后宫。见到母亲陈夫人之后,向她辞行。陈夫人惊讶地问道:“范儿,你这是要去哪里?马希范便把马殷命他前去洛阳的事情禀告了母亲。陈夫人不悦地说道:“路途如此遥远,怎么让你去?中原现在正是大乱之际,路上的安全也很难保证。再说万一那李存勖把你扣留下来当人质,那又该如何是好?我看你还是别去了,我去求你父王,请他另外派人去。”
马希范连忙阻止道:“母亲,不可。父王已经定下来了的事情,怎会听你的话更改?再说这也是孩儿的一个机会,孩儿想赌一把。父王年岁已高,迟早是要定世子的。现在只有大哥、二哥和我三个人有机会。大哥的母亲早逝,父王一直并不看重他。但是大哥有二叔和高郁的支持,大哥又有贤名,因此父王如果选择他,也是有可能的。而二哥则因为其母亲深得父王宠爱,又有三叔的支持,也不占下风。他们两个谁胜出都有可能。而我只能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建立功勋,那样父王才会重用我。我才能掌握一定的权利,在父王百年之后,有立足之地。”
陈夫人丹女听完,哭泣说道:“孩儿,都是母亲无能,不能得到你父王的宠爱。以至于让你受到影响,要去坐这样冒险的事情。我想肯定是那个狐狸精唆使王爷的,想致你于死地,好让老二少去一个竞争对手。”马希范说道:“这个也有可能,不过刚才在大殿的时候,只有高郁和父王在一起。也有可能是高郁的毒计,毕竟这样的事情父王一定会找他商议。”
陈夫人说道:“你要建功立业,完全可以做其他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去了,以免遇到危险。这样我就舍下一张老脸,去找王妃姐姐,请她去向王爷进言。王爷一向对她言听计从,应该会改派他人。”马希范说道:“母亲不必如此。平素她倚仗着父王的宠爱,经常对你不客气。我可不想因为这事,让你低声下气的去求她。母亲放心,不会有事的。那李存勖不会拿我怎样,他扣留我又有什么用?”
马希范多方宽慰陈夫人一番,陈夫人这才收泪答应马希范,不去找马殷和文香说换人之事马希振又陪母亲说了回话,这才告辞而去。马希范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又把事情告诉夫人。彭夫人听了,大喜说道:“夫君,这是父王看重和欣赏你的表现,你务必要办好此事。那样的话,你回来之后,父王必定更加器重你。”
马希范却说道:“你就不担心李存勖把我扣押下来做人质?”彭夫人说道:“这个不用担心。唐主虽然灭了朱梁,但朱梁各地的藩镇依然有不小的势力。他应该是忙于处理这些事情,哪会得罪主动归附的其他藩镇。再说了父王儿子众多,李存勖想必也会知道。扣押你了你,对他只会留下一个恶名,而不会有什么好处。如果是父王亲自前去,那倒是可能没有机会回来。”马希范深以为然。
王宫里的陈夫人丹女等儿子走后,想来想去,总是不放心。于是陈夫人还是前去见王妃袁文香,想请她出面说服马殷换人去中原。陈夫人进了文香的房间后,便跪地拜见,说道:“姐姐,妹妹有事相求姐姐帮忙。”文香连忙扶起丹女,说道:“丹女妹妹,你我姐妹,说什么求不求的?快快起来说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陈夫人便把马殷要马希范去洛阳朝见李存勖的事情说了一遍,想请文香出面劝说马殷换一个人前去。马殷自然和文香谈起过此事,刚开始马殷也有意让二儿子马希声前去。可是文香和丹女一样,担心又危险,便哭泣着说道:“万一声儿被李存勖扣留下来了,怎么办?我的女儿已经被嫁去了千里之外,不能相见。难道你忍心让我再见不到儿子吗?”
马殷见文香伤心落泪,连忙安慰,便说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就不让他去好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马殷一向对文香言听计从,上次却没有听她的话,把二女儿丽梅远嫁去了杭州,已经惹得文香伤心生气了好一阵。这次马殷自然不想再令文香伤心难过了。文香见马殷答应自己,这才破涕为笑。
现在见陈夫人来请自己去说话,文香自然不愿意,便说道:“妹妹,这等国家大事,我们姐妹还是不要参与的好。再说就算我去说情,恐怕也没有用。王涉及军国大事,王爷是不会听我的话。要不然就不会把我的女儿嫁到杭州这样远的地方了。”陈夫人见文香推脱,心中不悦,但又无奈,只得告辞而出。此事也导致了姐妹之间关系越来越不好,这是后话,略过不提。
次日一早,马希范率领使团离开了潭州,乘船北上。这个使团规模极大,沿途又有各地官员恭恭敬敬的迎送、招待。马希范也有意的大造声势于是搞得人尽皆知。马希范之所以这样做,一则是想通过这件事让自己名扬天下,二也是自保的策略,因为他毕竟也担心有去无回。他这样一弄,自然会让李存勖不敢随意扣留自己。如果自己被李存勖扣押,其他各地藩镇谁还敢派重要人物去拜见他?
马希范的使团排场如此大,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在马希范的使团入觐途中,经过淮河时,桑维翰正在楚泗之间游学。这桑维翰是洛阳人氏。父亲是桑拱,是张全义的部将。桑维翰长相丑陋,身短面长。可是他常照着镜子自我欣赏,说道:“七尺长的身躯还不如一尺长的脸。”
他立志要考取进士。他去应试时,他的文章写得倒是很好,但主考官见桑维翰姓“桑”,就对旁边的人说:“这个考生怎么会姓桑呢?”其他人不明所以,那主考官接着说道:“‘桑’和‘丧’同音,太不吉利。这个人文章写得再好,也不能录为进士。”桑维翰因为这个原因而落榜了。不久,有人把这事告诉了桑维翰。桑维翰十分愤怒,特地写了一篇《日出扶桑赋》。大意说古代的东方有一棵巨大的神木,名叫扶桑。日出扶桑,是说太阳就是从扶桑那儿升起的。既然连太阳升起的地方都跟桑字有关,那姓桑又有什么不吉利?
有人劝他放弃科举,通过别的途径做宫。桑维翰摇摇头说道:“我志向已定,非考取进士不可!”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他就请铁匠为他铸造了一块铁砚,并拿给熟人们看,说:“除非这铁砚磨穿了,我才改用其他途径入仕。”这就是磨穿铁砚。
马希范北上之时,桑维翰正在附近游学.。他听说之后,就来求见马希范。马希范一向好文,也听说过桑维翰的名声,于是就接见了他。桑维翰见到马希范后,说道:“我听说楚国奉天子而名震诸侯,势力不可小觑,加上所处之地,又利尽南海,王子自然是大富之人。这次你来北方,肯定从府库中带来了不少的金银财宝,否则就不足以供应你如此大的用度。可是我却非常贫困,不如你送万两黄金给我,如何?”
马希范本来就是公子哥,看到桑维翰身材短小、面却很长,言语粗鲁,又相貌丑陋。马希范大失所望,听了他的话后,不禁为之绝倒。马希范出于面子,赠给了他数百两银子,准备以此把桑维翰林打发了事。桑维翰却嫌少,勃然大怒,拂衣而去。后来马希范当楚王之时,桑维翰已经是宰相了,于是就找机会报复马希范,削去了马希范的爵位。这是后话,略过不提。
同光元年(923年)十月,马希范顺利地来到了洛阳,也顺利地见到了李存勖。对于之前从未了解过的楚地,李存勖自然陌生。李存勖便问道:“听说你们那里有个著名的洞庭湖,这个洞庭湖到底有多宽广?”
马希范确实聪明,反应也快。他从李存勖这个似乎随意的问题中嗅出了一丝火药味。如果据实向李存勖回答,也许会让李存勖对楚地产生兴趣。但如果不据实回答,又担心激怒李存勖。马希范略作思考,不卑不亢地答道:“洞庭湖并不是很大,如果陛下你南巡到了那里,估计洞庭湖的湖水也只能供陛下大军的战马饮水而已!”马希范机智灵活的回答让李存勖听了极为舒服,他得意洋洋的大笑了起来。
李存勖心想看来马殷这儿子还算机灵,便又想出了一条反间计,故意夸赞马希范说道:“我原先听说,楚王的位置很快就要被高郁篡夺了,可楚王有你这么聪明的儿子,高郁怎么可能得逞呢!”这句话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马希范和马希声一直对父王马殷信任高郁,使得高郁大权在握,心中极为不满。何况高郁又总是力挺马希振为世子,更是让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对高郁恨之入骨。
不久前,占据荆南的渤海王高季兴,和马殷发生过数次冲突,自然也不希望楚国强盛。高季兴经过打探和了解,认为楚国之所以能富强起来,全仗着高郁的治国有方以及足智多谋,所以高季兴便向设谋离间高郁和马家的紧密关系。
高季昌故意写信给已经当上武安节度副使的马殷次子马希声,当然他也知道马希声是马殷宠妃袁文香的儿子。他在信上把高郁极力的夸奖了一番,故意漠视了马殷和马殷的儿子们。高季兴表示自己最佩服的人就是高郁,正好又都姓高,希望马希声从中引荐,自己想和高郁结为兄弟。
马希声看了之后,自然心中很不高兴。与此同时,高季兴还派人到潭州散布流言,说道:“高公听说楚王重用高郁,心中大喜。他认为将来灭亡马氏的,必是高郁无疑!”这些事情,马希范自然也知道,心中对高郁非常不满。
这次马希范被派来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马希范认为就是高郁的在算计自己。不然就算高郁热不起王妃袁文香,因此不敢建议派出二哥马希声。他也可以建议派出马希振,毕竟马希振是老大,更加名正言顺。
马希范何等聪明,自然能觉出这是李存勖的离间计。目的是为了离间马家和高郁之间的关系,最好能够借助马氏家族之手,铲除掉高郁。因为有高郁在,楚国就不那样容易被打垮。马殷没了高郁,就和刘备没了诸葛亮一样,很难有所作为。
高季兴和李存勖之所以要如此做,无非是想让马殷自毁长城,自断栋梁。自从向马殷提出大力发展茶业经济的建议和方案后,高郁早已当仁不让的成为了马殷的头号重臣,其地位已经高不可攀,大权在握。马殷对高郁极为信任和重用,把他当成自己的诸葛亮。
在振兴了三湘的茶业生产和贸易之后,高郁又建议马殷铸造独家专用的钱币。高郁铸造的钱币所使用的材料并非常用的金、银、铜,而是另一种金属很普通的铅铁。楚地出产大量的铅铁,高郁充分利用这一资源,向马殷提出铸造铅铁钱。
高郁铸造铅铁的目的不是为了生产铅铁钱,而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金、银、铜钱。他铸造的铅铁钱,出了马殷的管辖之地,就等于一枚废铁,其他藩镇根本不承认,也不会使用。
到楚地的做生意的商人门每次来到潭州,都会赚取利润可观的钱财,因为马殷不收他们的税。但他们赚到的铅铁钱,出了城池,都不能进行交易,回到家乡也没法使用。这让外地商人郁闷不已,到手的钱财又不能就这样作废。于是这些商人便只能在城中交易消费,把赚取的铅铁钱换成其他的商品带回老家。如此一来,楚国的商品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交易买卖,使得马楚日益富庶强盛。
楚国百姓们的赋税,以往都用钱财来缴纳,高郁再出新招,提倡鼓励百姓们用帛来代替钱财缴纳赋税。用帛交税,也就意味着百姓们有学会养蚕织布。在高郁的这种政策鼓励下,楚地的丝织行业,很快兴起、发展。很多丝织机杼的技术都学自丝织业最为发达的吴越国,毕竟马殷和钱镠关系很好,是姻亲之国。一时之间,楚地兴起了丝织风潮。百姓又多了一种谋生之路,当然也给马殷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当然高郁不止是在治理内政,能完全左右马殷的决策。就是其他的军政大事,马殷一样都会征询高郁的意见。但在马殷的心中,高郁就是一个治世能臣,他的张张良、陈平和诸葛孔明。马殷对高郁基本上是言听计从,凡事都是在征询高郁的意见后,才付诸实施。高郁也没让马殷失望,每次都能提供合理、有效的意见和建议。
自从扬州和高郁结识之后,马殷就对高郁信任有加。随着马殷的职位和权势也来越大,高郁也水涨船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甚至已经威胁到了马殷的儿子们地位和威望,自然遭致了马儿子们的忌恨。但是他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自然不敢先马殷表露出对高郁的不满。
李存勖正是抓住了这一问题,用并不高明的离间计,打算整垮高郁,免得楚国越来越强大,成尾大不掉之势。马希范也很清楚,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上当。但在马希范的内心深处,实则已经产生了对高郁的不满和嫉妒。但是无论马希范和他的那帮兄弟们对高郁如何不满、如何忌恨,现在也不那拿高郁怎么样。
马殷虽然已经年过七旬,但身体十分良好,思路也很清晰,还没有成为一个老糊涂。有马殷在,高郁就是非常安全的。别人是动摇不了高郁在马殷心中的亦师亦友的地位,毕竟两人相处已经有三十多年。马殷力请高郁出山相助的时候,他的儿子们都还没有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