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阿保机的二弟,第一次造反行动的主谋世里刺葛。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是大哥对他明升暗降,打心眼里已经把他当成外人了!要不大哥怎么会给他安排一个原本由外人担任的鸡肋官职?他如果不找一个机会,在沉默中爆发,那么将来就只能在沉默中死亡了。
更嫁生气的是原大夷里堇世里迭里特,以及他父亲于越世里辖底。按契丹的规定,不可能存在两个大夷里堇。这就意味着在刺葛“升官”的同时,还算年轻有为年纪的迭里特被退休了。虽然“于越”和“大夷里堇”这两个曾经显赫的职务,已经让阿保机弄成了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虚衔,但那好歹也是份崇高的荣誉。现在阿保机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剥夺了人家的权力,让有自尊心的辖底父子如何不怒?
最让阿保机没想到的人,是刚刚被他提拨重用的世里滑哥。此人人品卑劣,先是和父亲释鲁的小妾私通。之后,怕东窗事发,就串通外人干掉了对阿保机恩重如山的父亲。阿保机不但不杀他,反而还提拔重用他。可之后,他又背叛了阿保机。
反对阿保机的团伙中又加入了这么多新人,他们彼此激励,斗志重新昂扬了起来。他们策划再对阿保机发起一次合理合法的斗争,准备打倒阿保机的独裁统治。明年,是阿保机当可汗的第六年,按三年一届的规矩,理应举行改选。
新的选举时期很快到了,不出大家所料,阿保机压根就不提关于新可汗选举的任何事。他依然坐在宝座上发号施令,指挥大家东征西讨,去侵夺邻居们的土地和财富。按阿保机的计划,今年倒霉的邻居,是生活蒙古南部的鞑靼人诸部落。鞑靼是中原的叫法,契丹把他们称作“阻卜”或是“术不姑”。他们原本与契丹的地盘挨不着,在阿保机征服奚人与黑车子室韦之后,双方接壤了。
鞑靼人和契丹人一样凶悍好斗,拥有的战马资源比契丹人还丰富。不过,他们的组织像他们居住地的沙子一样松散,这一缺点足以抵消他们所有的优点。所以鞑靼人虽然很多优良的士兵,但从来没有一支象样的武装力量。阿保机打败他们的难度不大,麻烦只是在于他们部落众多,又地广人稀,走路的工作量比战斗大的多,不像地域狭小的奚人五部,能在较短时间内摆平。
阿保机有点儿担心:自己征讨鞑靼,杀进蒙古大草原的时候,刘守光会不会来找麻烦?为防患于未然,阿保机决定以攻代守,自己率主力西征,让弟弟世里刺葛率偏师侵入卢龙,牵制刘守光的行动。
与以往一样,阿保机在自己很擅长的侵略战争中如鱼得水。鞑靼人大败,数以万计的人畜牛羊成了契丹的战利品。阿保机的弟弟刺葛打得更顺手,刘守光正忙于对孙鹤等进行耐心地说服教育,砍几颗人头后,群臣都心悦诚服地一致拥护他当皇帝,皆大欢喜!
刘守光有开创新朝这么大的事需要操劳,一心又不能二用,没有功夫花心思抵抗契丹的入侵,刺葛得以轻轻松松地一举拿下重镇平州。提前完成任务的刺葛没有乘胜前进,他听说大哥还在鞑靼的大草原上转悠着,觉得这是一个重新选举,取大哥而代之的大好机会。
于是刺葛放弃了刚刚到手的平州,收兵回去争大位。世里刺葛招呼上几个弟弟,一起带兵进驻北阿鲁山,挡住了大哥回来的大道。他们想把阿保机拦在外边,自己搞一次大选。没有强势的大哥,他们尤其是老二刺葛,极有可能当选。
他们没想到,大哥之所以一直能当大哥,就是比他们几个弟弟更狡猾。几个弟弟兵发北阿鲁山的第一时间,阿保机布下的眼线就已经把这个骤变的消息通知了他。阿保机当机立断,立即停止了同鞑靼人的战争,收兵东归。就在阿保机往回飞奔的时候,世里刺葛等几兄弟却在磨磨蹭蹭,没有召集各部贵族开始选举。他们内部对谁来当下一任可汗还有矛盾,一直达不成协议。
除了行动迟缓,世里刺葛还有一个严重失误:北阿鲁山虽然是阿保机回师路程最近的大道,但并不是唯一通道。结果,阿保机向南拐了个弯,绕过北阿鲁山,进入契丹境内。阿保机一面回师,一面飞骑通知契丹各部的头面人物到一个叫十七泺的地方会合。
阿保机虽然很讨厌选举,但并不惧怕选举,反正选举也是可以**纵的。很快,除了阿保机的几个弟弟、于越辖底父子、惕隐滑哥之外,契丹各部的贵族齐聚十七泺。阿保机摆下盛宴款待众人,然后很诚恳地对大家说:“依照三年一届选举可汗的老规矩,选举年又到了,今天找大家来,就是举行大选的。虽然三年前因为太忙,没来得搞选举,今年可一定要选了!”
按契丹的惯例,可汗是没有任期限制的。通常只有可汗家族的人才能充当候选人,也就是说只有世里家族的人才能当可汗。现在除阿保机外,世里家其余有份量的人物全部缺席,周围又全是阿保机一手调教出来的精锐卫队,负责维护大选秩序。各部大人的脑袋只要不是被驴踢过,或者是不想要了,那么都应该知道怎么**。
选举结果不出所料,阿保机再次连任契丹可汗。他快马加鞭,立即把神圣的“柴册礼”举行了。生米煮成了熟饭,他才派一使者前往北阿鲁山,通知几个弟弟:契丹刚刚按照传统,举行大选,选出了新一届可汗。阿保机的几个弟弟傻眼了,他们发起的第二次斗争又失败了。
在程序上,阿保机这次维护了契丹传统,让发对派无懈可击。如果他的弟弟们不承认选举结果,就变成了无理取闹。阿保机的弟弟们只好再次选择了低头认错,衷心祝贺大哥的连任。
阿保机知道,强大的迭刺部和世里家族仍然是自己的根本,手足相残只会让外人得利,所以他再次选择了宽恕。但这件事没有这么容易真正过去,阿保机的反对派实力没有受到真正损失,仍然存在问鼎可汗宝座的可能性。
阿保机的反对派认识到,仅仅依靠维护传统的大义名分,是打不倒阿保机的。相反,传统这玩意甚至有可能被阿保机操纵利用。毕竟以前遥辇家的可汗都是连选连任,这些先例显然对阿保机有利。那么就只有拿起枪杆子,直接对大哥进行斗争!
他们把起事的时间,定在了三月。反对派将分两路行事:阿保机的三弟迭刺和五弟安端负责实施斩首行动。他俩带着一千多骑兵,从觐见的名义求见正驻军于芦水河畔的阿保机,准备乘大哥接见时出其不意,将他绑架。多数人聚兵到乙室堇淀,准备好了举行柴册礼所需的全部设备,包括旗和鼓。
旗、鼓是大唐贞观三年由唐太宗李世民赐给当时的契丹首领大贺摩会的,以供他狐假虎威之用。如今那头老虎已然不在,那只狐狸却长出了猛兽的体格。用了将近三百年的旗鼓,已经成为了传统,变成了契丹可汗的权力象征,就像中原王朝的传国玉玺,非常神圣。
有点儿遗憾的是,那套正版在大哥手中,刺葛只能临时仿制了一套。不过没关系,只等老二、老五将老大绑来,逼迫他退位,老二成为新可汗,自然就什么都有了。计划看起来不错,只是阿保机要这么容易被人算计,那今天在可汗宝座上的人早就不是他了。
老三和老五才出现在阿保机面前,还没找到实施绑架的机会,就先让他们的大哥给绑架了。占了上风的阿保机大骂两个弟弟:“你们当初阴谋叛乱,我宽宏大量饶恕了你们,想给你们留下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你们不但不领情,一次又一次地恩将仇报。完全不顾这样做,对我们家的伤害会有多大!”
骂完两个弟弟,阿保机引军奔向乙室堇淀,想将反对自己的贵族来个一锅端。没想到在抓迭刺和安端的时候,这两人的心腹中有人逃了出去,去找阿保机的母亲岩母斤求救。
岩母斤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打起来,但既然已经打起来了,那她就得设法救救处在弱势一方的儿子们。同老大斗,老二他们明显不是对手。这位老太太虽然对契丹人的选举不感兴趣,但还是站在诸弟一边。她在第一时间派人跑到乙室堇淀,通知了二儿子刺葛等一干人:“不得了啦,你们大哥带人来抓你们了,你们还是赶快躲躲!”
刺葛等人接到老妈的告急口信,知道计划已经失败。他们惊恐之余,不由得脸色大变。他们转念一想,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不是叩头求饶,说句“下次不敢了”可以过关了。
刺葛几个人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家都抄起家伙,和老大拼了!虽然已经打算拼命,但面对强悍的老大,他们知道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