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其实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他恨不得打自己耳光,但是他倔犟的不肯回去道歉,经过花园的时候,看见修剪花枝的沈臻,心中越发恼恨。
到底还是因为沈臻,阿筲才会这样对他,对他的母亲。
他想要上去找沈臻麻烦,却被看出他心思的沈母低声训斥,最后只得偃旗息鼓的回去。
晚上的时候,姜茴回到别墅中。
白日里发生的事已经有仆人已经私下告诉了他,姜茴隽秀温柔的脸上挂着放松闲适的笑意,漫不经心掠过楼下候立在阴影中的沈臻,从容上了楼,敲了敲门。
“哥哥,我进来了。”
他用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姜筲的卧室门。
姜茴朝床边走去,然后停了下来。
他敬爱的兄长躺在床上,睡得安稳,手指枕着脸,呼吸清浅。
就像他小时候在书本上看过的童话——被诅咒的,因此沉睡不知外面世界变化的睡美人。
姜茴弯下腰,手指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脸颊,从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就像梦一样,他真的做到了,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将星空中的月囚于身边。
他的内心涌荡着激烈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在兴奋得微微颤抖,他伏下身,佝偻着脊背,拳头握紧又放松,握紧又放松。
很难想象,有一天,他也会有这样的情感,就连养育他长大的那个女人,他也没有任何感情,在他眼中,那个女人只是一个棋子。
但被姜如晦带回来、看到存在于那个女人口中的他的“哥哥”的时候,他第一次生出了贪婪的欲望。
“你肯定无法相信……”他神色沉醉,轻声呢喃着:“我在我的梦里见过你多少次。”
“在没有见过你之前,我的梦里就已经有了你的身影……”
梦里的姜筲总是穿着白色的条纹病服,用一双漆黑的眼睛观测着身边的世界,冷淡,又平静的双眼……
不会生气,不会喜悦,不会动怒,没有任何情感,就像——被缔造出来的神。
少年观测着这个世界,就像在观测着流动的数据,仿佛在做什么研究,大部分时候,他会觉得很无聊,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所在的地方时常会发生血腥的争斗,而少年总是站在争斗之外,只是那么静静站着,看着一切争斗的发生,仿佛在看一段播放的影片。
姜茴在梦里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却知道自己被他所深深的吸引,他疯狂病态的想要靠近少年,甚至想要违反一些既定的“规则”,但他永远都无法靠近对方。
少年的眼中不会有他,所有人倒映在他眼中,都只是虚无的看不见面貌的影子。
唯一特殊的,大概只有少年身边的那个人,少年的主治医生,那个会教授着少年去学习人类情绪模仿人类情绪的医生。
永远都无法靠近,永远都不会被对方正视。
梦境让他愤怒、痛苦、嫉妒,却也生出更深的贪婪与渴望。
直到他看见了少年,他的“兄长”,如梦里的人一模一样。
他那时候就想,他一定要做到些什么。
而他,就快要做到了。
姜茴控制着自己的喘息,隽秀的脸上浮上一层潮红,他死死按耐住心里那可怕的欲\望,抽身离开了熟睡中的姜筲身上,踉跄着走进浴室,开了最冰冷的水。
姜茴知道,自己的心理很奇怪。
他想对姜筲做很可怕的事,想要对方哭,想要对方哀求,想要将对方折磨到崩溃,想要毁了对方身上最美丽的东西。
但是,他又无法对姜筲下手,他总觉得,应该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他想要毁了姜筲身上的美,又沉溺于这样的美,他更想要……
姜茴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眼中掠过茫然与挣扎。
他说不清他想要的是什么,但绝不是那种血腥带来的东西。
他只能遵循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他要他的神永远高高在上,却只能被困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这个笑容甚至可以说几分无邪,但是出现在他身上,有种奇异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扭曲感。
姜茴关上了水,再次恢复了无辜温顺的模样,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离开了浴室。
水的痕迹一路蔓延到姜筲的床边,他心情愉快的对熟睡中的姜筲说了一句:“晚安,哥哥。”
声音放得很轻,轻得像担忧惊醒了他:“希望您这个夜晚有一个好梦。”
姜茴走到了门边,打开门,而后身体一顿。
他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沈臻。
青年的视线落在沉睡不醒的姜筲身上,又落到他的身上,色泽浅淡的瞳孔幽深了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危险感。
姜茴慢慢笑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仿佛才反应过来,极有礼貌的对沈臻道:“抱歉,刚才回来实在太累了,看哥哥睡得很深,没敢打扰他,借用了哥哥的浴室清醒了一下。”
“明天我会亲自给哥哥赔罪的。”他笑意盈盈强调了亲自两个字。
沈臻侧身,嗓音清淡:“既然如此,请茴少爷早些睡吧。”
姜茴点了点头,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曲,从沈臻身边擦肩走了过去。
此时的他,已经不将沈臻再放在眼里。
……
……
姜筲的确睡得很沉,沉到无法察觉姜茴的到来。
沉睡中,姜筲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是他还没有患病前的过往,那时候的他,家庭幸福,有着爱他的父母,和崇拜他的妹妹,与生俱来的高超天赋让他一路顺风顺水,更是被联邦的皇帝赞誉,与备受宠爱的公主定下了婚约,无数人羡慕嫉妒的天之骄子。
但姜筲并未被这辉煌的过往迷住双眼,从始至终,他都神色平静,并不断观测着那个“他”。
梦境中的他,有着身为天才的意气风发和傲气,面对着他人,看似温和谦逊,脾性和善,眉眼却含着压抑的轻视自得之意。
那不是我。
姜筲平静的想。
我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
哪怕我没有患病,我也不会是这样。
这样的想法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并且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然而在意识到这个想法后,姜筲又开始疑惑。
“如果我不是姜筲,那我是谁?”
他有着姜筲的记忆,他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他不是姜筲,那他又是谁?
姜筲思考了很久。
最后,他觉得思考很累,放弃了思考,继续观测着梦境中的“他”。
在之后的观测中,姜筲发现了一些东西。
梦境里的“他”很讨厌照镜子,每次不经意照到镜子时,眼中都会忍不住流露出一些厌恶,还有很微妙的恐惧。
镜子,人看镜子能看到什么?能看到自己。
“他”讨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恐惧于镜子里的自己,不,与其说恐惧于镜子里的自己,不如说他在恐惧别的东西。
在他下意识继续去猜测的时候,梦境轰然崩塌,他从沉睡中醒来。
脑袋昏沉,没有力气,他揉了揉眉心,不久之后,听到门外来客的声音。
“阿筲,你还好吗?”
是孟故里的声音。
他起身,去给孟故里开了门。
孟故里手里提着饭盒,笑着道:“我让家里的厨师做了一份煲鸡汤,看你的时候顺便提了过来,最近好些了吗?”
姜筲侧身,“还好。”
“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可不像还好的样子……”孟故里叹了叹气,他进了姜筲的卧室,将饭盒最上面的盖子打开,取出携带的勺,“先喝一些鸡汤暖暖胃吧,阿筲。”
少年的眼球动了动,落在鸡汤上:“等我去洗漱。”
洗漱完后,姜筲坐在落地窗边的用餐桌旁,安安静静喝着鸡汤。
“阿筲。”孟故里看着他,“我最近可能不会待在国内了。”
姜筲停下动作,抬眼看他。
“有一个项目,我需要去国外出差一段时间,大概两个月左右的样子,这次过来,是跟你道别的。”
“一路顺风。”
“谢谢。”孟故里撑着下巴笑:“其实出差的时间也不长,两个月很快,等我回来,我们又可以再见面,阿筲你如果有什么事需要联系我的话,打电话给我就好。”
“只要是你的电话我都会很快接的。”他柔声说着,似乎别有深意。
管家送来招待的茶,孟故里又待了一会儿,和姜筲聊了一些天,方才离开。
在孟故里离开之后,姜筲慢腾腾喝完最后一口鸡汤。
孟故里在此时离开,巧得不能再巧,他可以完美避开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的嫌疑,到时候姜茴夺权,他再回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不可更改。
真是再好不过的抉择。
不过姜筲并不在意孟故里做什么,因为他很快就可以结束这个世界的游戏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更新可能要拖好几天啦!!!
因为忙未婚妻的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