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人被你藏到哪里去了?”男人的三千鸦发披散在身后,无风而扬。双目赤红,像是表面平静却能吞噬一切的岩浆,隐隐透露着主人此时的心绪。
就在刚刚,站在他面前的小禾子突然消失了,他竟然没有提前半点发现异常,这对于骨头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骨头觉得恐惧的是,他竟然感受不到小禾子的气息,就连与他联系颇深的舍利子,都没有一丝微弱的回应。这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状况,就好像小禾子已经不在这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意识到这种可能得骨头心中一阵恐慌,不,不可能,不会的,小禾子好好的怎么会消失,对,他肯定是中了这庙里的老和尚奸计,他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被他单手掐住脖子的老僧艰难道,“我,我不知道。”
大殿里突然消失两个人,老僧自然也发现了。他还没摸清头脑,这人就突然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掐他的脖子,逼问他季施主的下落,他又怎么会知道。
“人是消失在大殿的,大殿是你带他来的,你还敢不承认。若不快从实招来,我便一根一根打断你的骨头,让你生不如死!”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游历到此寺挂单,寺中的机关秘术我并不知晓。”老和尚觉得冤枉极了,他也只是一个路人甲而已啊。
骨头眯了眯眼睛,显然是不信他。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看着他的脸由红变到紫,犹如一头失去宝藏的巨龙,听不进半点解释,“把他交出来。”
“我……真不………”
突然,骨头动作一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手一松,老和尚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虽然被吓晕了,不过还好,至少命保住了。
骨头抬头看着空中,那里出现了一个光点,紧接着光点越来越大,竟然变成了一个人形落了下来。
即使被光芒笼罩,看不清模样,可骨头就是知道,那是他的小禾子。他伸出双臂将那人抱了个满怀,双臂如同坚固的锁链,一点点收紧,像是要把人融入自己的骨血里,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的珍宝,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光芒散去,露出了季子禾精致的脸庞,他的胸口起伏巨大,犹如离水的鱼儿,鬓发湿漉漉的挂在脸上。他实在是太累了,眼皮好像千斤重,半天都睁不开。
怪不得苦觉大师说,只有意志坚定之人,才能凭借咒语自行脱身,实在是太痛苦了,要让他评价,那一定是最恐怖的刑罚。每念一句咒语,身上的压力便会多一分,季子禾觉得自己骨肉被一点点挤压成了碎沫,然后又给拼到了一起。他好几次都想着放弃念咒,苦觉大师说了,只要放弃,就能结束痛苦,可他不愿意放弃,外边,骨头还在等着他,他若不见了,骨头该多着急啊!
季子禾实在是被勒的难受,本来想伸手拍拍骨头的肩膀安抚的,谁知胳膊抬不起来,只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他的手臂,“疼。”
骨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忙松开了他。季子禾腿一软,站不住,骨头又赶忙扶住了他,紧张道,“你刚刚去哪了,我还以为……”
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季子禾睁开眼睛,就撞到了骨头情绪复杂的瞳孔里,无论是喜悦还是后怕,那双眼,满满的只装有他一人。就像是平静的沼泽,让人不知不觉的就陷入了其中,再也爬不出来了。
金色的灵魂之光从季子禾的衣袍上飞了出去,犹如漫天繁星,美丽而又圣洁。如此美景之下,季子禾的眼里却只看到骨头一人,再美的景色都不及眼前之人半分。萤火岂能与日月争辉,旁人都只能被美景衬托的更美,而骨头的美,却能让美景因他而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静止,季子禾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速度不是很快,一声接着一声,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下都萦绕在季子禾的耳旁。他知道,此刻那颗心脏正在为自己眼前的男人而跳动。
季子禾笑了,“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回来了。”
“其实,也没多久。”骨头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刚刚,是他反应太过火了点。
“什么?”
“我说你也没消失多久,也就几句话的时间。”
季子禾一愣,难道无灵壁里的时间和壁外的是不同步的。那要是他在里面多读几年书,等出来了岂不是赚大发了。
可转念一想,季子禾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无灵壁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面还有个女妖等着让他带人肉进去呢。好不容易出来,他就别生这心思了,好好活着不好吗?
“主人,刚刚你突然就不见了,真的吓到我了。”黄九郎大着胆子凑了过来。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季子禾看着他说道。
“那就好,您是不知道,刚刚您不在的时候,骨头……”季子禾不见之后骨头就变了一个人一样,真的要吓死狐了,还好还好,这会儿终于正……
骨头突然扭过头,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黄九郎随即背后一凉,像是只被大魔王锁定的猎物,心跳的极快,脸却发白。想要逃开,但又怕自己一动就要被猎手抓住锁喉,以至于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般僵硬。
“骨头怎么了?”
“他,他,他可担心你了。”黄九郎结结巴巴道。大佬,您放心,他一定不会乱说的。地上那和尚是自己摔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骨头满意的收回了视线,黄九郎大舒一口气。太可怕了,他只是一只小狐狸,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大的压力,狐生好难。
“我只是怕你丢了而已,你那么弱,没有我在身边,被妖怪吃了怎么办。”骨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佯装生气,凶巴巴的问道,“净给我添麻烦,说,刚才你究竟去哪了?”
季子禾压根就不怕他的虚张声势,不过还是将自己在无灵壁里的所见所闻给简单的说了一下。
说道最后,季子禾不禁叹了口气,看着那画壁说道,“苦觉大师说,这壁是前朝所建。我原本想着不过几百年的时间,可谁曾想壁外的时间居然与壁内的时间相差那么多,我实在是不敢想象他们究竟在无灵壁里呆了多久。要有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忍受的了这寂寞,守的住这份坚持。”
“那刚刚你衣服上散开的那些光就是被做成壁基的那些人的鬼魂?”骨头问道。
“是的,他们都离开了无灵壁,只是苦觉大师和那些高僧却没有离开。无灵壁是一座监牢,他们说,无灵壁一日不空,他们便一日不入轮回。”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来这寺中那么久,竟是没发现这画壁还有这等渊源。”地上晕倒的那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突然开口道。
骨头瞬间盯住了老和尚,这老和尚装的还挺像,什么时候醒的自己竟然都没有发现。他心里开始打起了小九九,若是这家伙向小禾子告状怎么办,自己要怎么办才能在他开口前把他给灭掉……
不过还好,老和尚并没有提自己为什么会晕倒,只是平静道,“施主可是苦恼如何解决这画壁之事?”
“是的,大师。我曾答应苦觉大师,会告知其他人这画壁的危险,只是恐怕此法并不一定有用。”
一来人家不一定相信,就算季子禾在这里立个牌子也没什么用。就算是信了,可总有好事者知难而上,你不告诉他还好些,你越是告诉他危险,他越要去尝试。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季子禾一般靠着自己从壁里出来的,想必这寺庙之所以没人,也是受了画壁的影响。试想一下,一个总是香客无故失踪的寺庙怎么可能还会有香火,没有香火和尚怎么可能还会留下来。毕竟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就连国家都更新换代了,关于画壁的故事还会有几人知晓,自然也不会再有人再此坚守。
“阿弥陀佛,老衲不才,愿为此尽一份绵薄之力。”老和尚说道。
“大师要留下?”
“老衲会留下一段时间,以免有人误入壁中无法出来。先前老衲云游四方,也结识到不少得道高僧,老衲会传书给他们,请他们推荐一位主持来此。待到这寺里来了新的主持,老衲会离开继续游历。”老和尚合掌说道。
“那就多谢大师了。”季子禾感谢道,将苦觉大师告诉他的咒语传给了老僧,将救人的方法告知于他。
天黑的很快,寺里空房间很多,季子禾全身酸痛,像是搬了一天砖石,饭都没有吃几口,倒头就睡下了。
夜半十分,季子禾突然觉得身上十分的舒服,全身暖洋洋的,像是涓涓细流流入了他的四肢,洗掉了他一天的疲惫。他睁开眼睛,看到细小的亮光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个接着一个没入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咦,骨头,这是功德吗?”季子禾坐了起来,惊讶道。
“你忘了,你之前不把那群鬼魂给救出了无灵壁。那些生前死后办的事都那么讨老天爷的喜欢,各个身负大功德,灵魂都发着金光,你帮了他们那么大一个忙,老天爷不给你点功德像话吗?”骨头侧躺在他的身边,用胳膊撑着脑袋说道。
“那我怎么没发光啊,我记得上一次我得功德,就是我考院试前的那次,我都被包成了个光球。”
“可能是,这些鬼出来后,都没有第一时间去地府,有的去的早有的去的晚,所以这些功德没一下子全涌来。量不够大,因而没有生出异象。”
“原来如此。”季子禾点了点头,果然那次是特例啊。
随着功德入体,季子禾觉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脑袋也精神了,状态不能再好了。然后……就睡不着了。
睡不着那躺在床上也没什么意义啊,季子禾就起床看了会儿书,看着看着,天就亮了。熬夜一时爽,天明火葬场。
等到第二天离开寺庙的时候,季子禾就跟棵蔫了吧唧的小白菜一样,小鸡啄米般勾头打着瞌睡。可是,驴背上实在不是个打瞌睡的好地方,季子禾哭丧个脸,暗暗发誓,再通宵他就是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禾子: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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