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带着一行人马在县衙转了一圈,因着过年走亲访友的缘故,城里的很多商铺都歇业,没有平日热闹。季子禾干脆就带着一行人出了城,去附近的山上转了转。遇寺拜佛,遇观拜仙,还在某个富户的庄子上吃了茶点。
眼看着太阳落到了西山,天边布满红霞时,一行人才骑着马儿回城。颖仙公公并没有走在最前头,前头开路的是几个训练有素的年轻小将,而季子禾则是跟在颖仙公公的身侧,与他错开了身位,走在他的斜后方的位置,方便随时与他交谈。
别看颖仙公公面相柔弱,但骑马射箭什么的都不成问题,也难怪皇帝会给他一个将军的职务,就是不知他的武艺如何。
“季大人,咱家在京州时,便听说您年少有为,还未至弱冠的年纪便已经做了一县之长。见到您之后,才知您少年老成,可不单单只是在为人处世方面。”颖仙公公轻笑道。
季子禾愣了一下,“将军可是折煞下官了,下官惶恐,不知将军所说的是哪个方面?”
颖仙公公手上翘着兰花指,轻轻遮掩着唇面,做尽了小女儿姿态,“季大人年纪轻轻,便有了一副如此漂亮的美髯,着实令人羡慕啊。”
额,是说他的胡子啊。季子禾不大自然的摸了摸自己长长的假胡子,凑近了一些,对着颖仙公公小声道,“将军误会了,其实我这胡子是假的。”
“当真,咱家竟是没见过如此自然的假胡子。”颖仙公公惊讶道。
“这是下官的独门秘方,若是将军需要,回头我就给您送几副新的过去。”季子禾小声道。
颖仙公公弯了弯眉眼,看着季子禾的眼神越来越满意,是个上道的,“那咱家就多谢季大人了。”
太监是阉人,也就是旁人所鄙夷的没有根的男人,这辈子都甭想长出胡子来了。如今看起来再风光,可他们的心理却始终是缺了那么一块。越是长不出胡子的,才越想长出来。甚至有些太监还在宫外还置办了宅子娶了媳妇儿,就是给自己一个安慰罢了。季子禾这假胡子,还真是戳到了颖仙公公的痒处。
“将军客气了,只是,此事还请将军替我保密,莫要叫他人知晓我这胡子的真伪才好。”季子禾又道。
“哦,这是为何啊?”
“将军,下官这也是逼不得已啊。世人多以貌取人,下官还未及冠,年纪尚轻,所有人见下官第一面,心里都难免生出轻视。身为一县的长官,必须要能服众才行。自从贴了这假胡须,旁人见到我的第一眼关住的便不会再是下官的年纪,下官便能省去许多的麻烦。”季子禾真诚道。
“季大人辛苦了,咱家十分理解你的苦楚。这世人啊,心里个个都有偏见,咱家也时常因其烦扰呢。”颖仙公公颇为惆怅道,竟是生出一种心心相惜的感觉。
季子禾笑了笑,没有接话。他被人看轻是因为年龄,而颖仙公公却是因为他太监的身份。虽说二者确有共通之处,可若真的当成一回事,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估计就会得罪人了。
回到县衙之后,总算是能歇歇了。等季子禾回家吃了饭,然后就溜达到前衙消消食,顺便找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容戈。
“大人。”容戈见了季子禾,俯身行礼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容捕快吃饭了吗?”
“已经用过了。大人约我来,说是要找那作案之人,不知可有眉目了?”容戈问道。
季子禾故作高深状,“当然,我已经找到那人的住处了,跟我来就是了。”
“是。”容戈虽然疑惑季子禾这一天也没有怎么关注过此事,不知是怎么将人寻到的。可再一想,季大人可不是普通人,便就释然了。
季子禾没有带着容戈出县衙,而是拐到了县衙中专门给外来人员居住的行馆,停在了一座小院门口。
“就是这里了,我在你家四周施了点法术。无论是谁从哪里走,都会沾染上印记,那个朝你家扔东西的人在这里面。”季子禾说道。
容戈一听,便要抬脚踹门,却被季子禾拦了下来。
“这里是京城来的钦差手下的官员住的地方,不可如此鲁莽。”
容戈退后了几步,“大人说的是,是属下唐突了。”
季子禾点了点头,“去敲门。”
“是。”容戈走到门口,敲响了院门。
不一会儿,门里便响起了动静,一个少年将大门拉开,猝不及防的就与容戈打了个照面。
“是你!”容戈大叫一声。
少年慌忙用袖子遮住脸,“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你为何要躲?”容戈又道。
胡小六眼珠子转了一圈,对啊,他又没干什么坏事,他为何要躲。当即放下袖子,拍拍衣上的褶皱,大大方方的说道,“好吧,就是我。”
“大人,他承认了。”容戈扭头道。
“那本大人这就将这小妖收了,好好教育一番。”季子禾说着,掏出了城隍印。
胡小六一见城隍印,立马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了,“你们想干什么,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收我?”
“你不自己承认了吗?”
“我承认什么了我,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胡小六满脸畏惧的往后退,然后就撞上了一个人。他扭头一看,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赶忙躲在了这人的身后。
“四哥救命,那人要收了我!”胡小六扒着这人的胳膊,大叫道。
胡四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冲着季子禾行礼,“拜见季大人,小弟性子跳脱,不知何处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季子禾认识这人,白天他还见过呢。他是颖仙公公队伍里少有的文官,是做文书工作的,姓胡,不知叫什么名字,只知其字为弘文。
与胡小六不同,胡弘文的身上没有半点妖气,季子禾甚至没察觉到他不是个凡人。这不是佩戴什么法器就能做到的事,法器再好也要看使用的人才行,胡小六身上也有法器遮掩,可面对面时季子禾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只狐狸精。季子禾看不出来胡弘文的异样,只能说明此人的修为可能还在他之上,是位得道狐仙。
季子禾收起了城隍印,“你弟弟并没有冲撞我,他应该道歉的是容捕快。”
“实在是抱歉,是我未管束好小弟。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两位进屋喝杯茶吧。”胡弘文作邀请状。
季子禾二人也不推辞,便随着胡弘文进了屋子,坐下详谈。
“不知我小弟究竟犯了何错,竟惹得二位如此大发雷霆?”胡弘文问道。
“这事儿还是得问问您弟弟,问他到底与容捕快有何深仇大恨,为什么老是往容捕快的院子里抛动物的死尸?为的是恐吓,还是别的?”季子禾问道。
“竟有这种事情。”胡弘文惊讶道。
胡小六忙叫道,“才不是,我与容姑娘没仇。容姑娘帮过我,就是我的恩人,我才没有恐吓她!”
胡弘文板起了脸,“小六,那你自己说说,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干?”
三个人都坐着,就胡小六一个人站着,就跟个三堂会审一样。
胡小六低着头,看着鞋尖,像个犯错受批判的小学生,扭扭捏捏道,“我就是想报答她。”
“什么?”
“我说,我这是在报答她。”胡小六抬起头,瞪着胡弘文大声道,“谁让你不帮我报恩,那我就只好自己来了。这两天我辛辛苦苦抓了许多猎物送给她,我哪里做错了!”
竟然是这样!
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原来竟是个大乌龙啊。
季子禾抽了抽嘴角,赶忙端起茶杯,装作喝茶遮掩了一下。啧啧啧,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报恩法,你送猎物就送猎物吧,为何要搞得人家整个院子都是血肉模糊的,腥气冲天,简直都不能住人了。谁能想出来这是在报恩啊,瞧着像寻仇还差不多。
“那你为何要躲我?”容戈问道。
胡小六又蔫了,眼神飘忽,“我这不是怕你不收嘛。”
他报个恩容易嘛,想偷个懒都不行。
从小被他四哥教导着什么知恩图报的大道理,他既然被容戈帮过,肯定是要报答的。
胡小六这只小狐狸精修为一般,也没有什么其他本事,自认为除了张脸,还有几个能干的哥哥,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长处了。
容戈帮他,他本来想以身相许来着,谁知人家没看上他,他就只好去京州寻他最聪明的四哥,让他给出个主意。
胡弘文听完他的故事后,便说若他真想报恩的话,送点钱给容戈就行了。并训斥他,别动不动就搞什么以身相许,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毛病。
别说他是只公狐狸,哪怕是母狐狸也没有说受人点恩惠就要以身相许的。能这么干的要么就是脑子有病,要么就是那人长的好看,看上人家了。也就他这傻弟弟相信那些个酸腐文人编出来的妖精报恩的假故事,但凡有点心眼就该知道那些都是骗人的鬼话而已。
可胡小六不愿意啊,报恩哪有拿钱了事的,那不就亵渎了他的恩人嘛。必须得整成戏里白娘子那般才行,不然哪能叫报恩啊!
胡弘文又劝了他一番,见他冥顽不灵,就不管他,让他放任自流了。
胡小六自己琢磨了许久,等到新鲜劲头过了,便烦了,觉得报恩这事还是太难为自己了。算了,要不还是拿钱了事吧。
可胡弘文却不愿意掏钱了,让他自己欠的恩,自己解决。胡小六哪里会挣钱,他挣的还没有自己吃的多,没几天就不了了之了。
结果前些日子兄长要来宁安县出差,胡小六又想起报恩这事了,觉得一直拖着也不成,便跟着兄长一起来了,想要趁机了了恩情。
没钱想报恩,胡小六就想出了这个歪点子。甭管容戈收不收,反正他该送的是送到了,若不是季子禾他们找上门来,他还真想为自己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敷衍式报恩点赞。
作者有话要说: 胡四郎出自《胡四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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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弘文:要是帮你那人长的跟头猪一样丑,你还愿意以身相许吗?
胡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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