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雪要死要活地不想离开唐府,奈何老太太被禁足在寿安堂出不来,唐思文也去上衙了,她连个哭求的人都没见到,陈氏安排着唐府的下人们把她弄上马车。
她这些年得的月银和唐思文老太太送给她的东西,算是她的私财,陈氏命人连夜入了册,都送给她带着。还有惯常服侍她的丫鬟,陈氏也挑了两个,把身契送给她,一起回江西去继续服侍她。两个丫鬟不情不愿上了马车,又有两个老成的下人跟着,一起上路了。
次日,唐若瑾坐着马车,宋逸成骑马陪着,前后都远远地跟着几个侍卫,一行人去了善觉寺。
出了城门不远是一条岔路,拐进去再走上一段就是宋逸成的别院,上次唐若瑾还来过。
沿着大路继续走,直通善觉寺。宋逸成过了岔路就不肯再老实骑马了,直接钻进了唐若瑾的马车,赶车的马夫只当自己没看见,反正这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
唐若瑾对宋逸成的黏糊劲有些无语,不过,她也知道他其实是很忙的,就算晚上能来海棠苑也是抽空子。
说实话,唐若瑾很少在白天见到宋逸成,她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一番,低声道:“逸成,都说是灯下看美人,可是我发现,这大白天看起来,美人好像更美欸。”灯下的宋逸成面部线条更柔和些,在白天,她能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之处,他好像更冷厉些,铁血气息更浓。
“噗——”外面谁传来一声轻笑,唐若瑾没有听见,宋逸成轻飘飘一个眼刀过去,立刻安静了。
美人什么的,只有小姑娘才能这么称呼他,要是乙三嘴里敢冒出这两个字来,宋逸成会让他在刑堂里待上一个月。
宋逸成长臂一伸,将唐若瑾揽进怀里。
唐若瑾轻轻推他,“热呢。”她的闺房里放了两个大冰釜,加上宋逸成都是晚上来,两人黏糊着也不觉得热。可是这马车里只有一个小冰釜,这会儿又是白天,太阳热辣辣的,宋逸成一抱她,她就要冒汗。
宋逸成不肯放开她,又不忍心看小姑娘皱着眉头喊热的样子,无奈地拿过扇子,一手揽着她不放,一手给她打扇。
唐若瑾笑眯眯地点点头,摇头晃脑地说道:“哎呀,传说中的少年英雄铁血将军亲自打扇服侍我呢,啧啧,这待遇,可是大齐朝头一份呢。”
宋逸成意味深长地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若若,等咱们成了亲,铁血将军日夜服侍你,保管让若若舒舒服服的。”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唐若瑾一缩脖子,瞪了他一眼,他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
宋逸成还不肯罢休,继续低声道:“若若,你想不想我服侍你?我可是日夜都盼着早日成亲,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服侍若若,嗯,一处都不能放过。”
这话更不能听了,唐若瑾面颊发热,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住嘴。”
宋逸成把她的手握住,细细摩挲着,盯着她泛起粉红的白嫩小脸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倒是再没有撩拨她。
好在善觉寺很快就到了,宋逸成扶着她下来,陪着她去主殿拜过,唐若瑾去了江婉和小若瑾的长明灯前祷告,不肯让人陪着,宋逸成和以琪都等在院子里,房门开着,他们在院子里也能看见她。
唐若瑾从殿门出来,宋逸成刚要过去,离唐若瑾不远的一个苍老妇人突然“啊啊”叫了两声,朝着她直冲过去。
宋逸成大惊,飞身就到了唐若瑾身边,一把揽住她,后退几步。以琪也快速反应过来,上前就扭着那婆子的脖子。
那婆子盯着唐若瑾,眼睛里满是泪水,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直直地伸向唐若瑾,她被以琪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样的老妇人怎么可能是来杀自己的?唐若瑾示意以琪松开她,那婆子快走两步,在她身前两步噗通跪了下来,“啊啊”地比划着。
原来是个哑巴。唐若瑾柔声说道:“别害怕。我问你,你是想要钱?”她说着举了举自己的左手,“还是你认识我?”她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婆子虽然看起来苍老,倒是反应快,马上就明白了唐若瑾的意思,指了指她的右手。
认得自己?唐若瑾仔细辨识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见过她,她见到的应该不是自己,“你是不是认得我娘?”
那婆子泪如雨下,拼命点头。
唐若瑾继续问道:“你和唐府关系近还是和江府关系近?”
那婆子选的是江府。
唐若瑾叫过以琪,“你看看,她大概有多大年龄?”那婆子面容甚是苍老,她看不出来。
以琪捏着她的下巴仔细观察一番,“小姐,这人也就是三十岁出头。”又在唐若瑾耳边轻声道:“她的舌头是被人割掉的。”
那婆子点头,伸出两根手指。
唐若瑾问道:“你是三十二岁?”
婆子点头。
被人割掉了舌头,才三十二岁就如此苍老,看起来比唐府和江府的两个老太太还要老。唐若瑾眉头轻皱,“你——服侍过我母亲?”
那婆子拼命点头,眼睛急切地看着唐若瑾,嘴里“啊啊”地说个不止,两手不停地比划着。
“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唐若瑾想了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回唐府吧?”
婆子目露恐惧之色,用力摇头。
宋逸成道:“带着她,去我的别院。”他命令跟来的侍卫,先回去一个安排懂得手语的人,小姑娘只能和她简单问答,很难搞清楚她到底要说什么。
唐若瑾心事重重地坐在马车里。宋逸成安慰道:“若若别担心,不过是一个婆子罢了。”
唐若瑾皱眉,“她服侍顾我母亲,怎么还能落到如此地步?她的舌头定然是在我母亲去世之后被割掉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江婉是个娇弱小姐,肯定不会让一个被割了舌头的人服侍,她定然是在江婉过世后才遭遇了这些不幸。
自从柳映雪蛊惑青萍下了绝子药之后,唐若瑾心中就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这次遇到这婆子,这种不安的感觉更明显了。
宋逸成何等敏锐,马上就察觉了她情绪有些不稳,将她抱在怀里,“不管她发生过什么事,那都已经过去了,若若无需忧虑。等会儿回到别院,问清楚之后,我会给她安排一个去处的。”小姑娘现在在唐府又不当家作主,安排这么个残废之人并不顺手,这种小事还是自己替她做吧。
宋逸成的别院就在善觉寺和京都之间的岔路上,很快就到了。
唐若瑾对那婆子说道:“这是宋世子的别院,他是我的未婚夫君,和唐府没有关系,你尽管安心。等会儿有懂得手语的人来,你要跟我说什么,直说就是。”
宋逸成派别院里的仆妇带那婆子下去净手,又把茶水点心端给她。点心做得很好,她却看都不看,只是坐立不安,焦急地看着唐若瑾。
宋逸成的手下办事效率都很高,他的暗卫组里就有这样懂得手语的人,很快就被召来了。
乙十六和那婆子一通连说带比划,回头对宋逸成禀道:“她姓王,当年是服侍唐夫人的丫鬟,她说……”他迟疑地看了唐若瑾一眼,“她说,当年唐夫人是被唐府的老太太害死的。”
唐若瑾的手一抖,茶杯险些脱手,宋逸成忙把她的茶杯接过放到桌上,也不管还有别人在,大掌握住她的柔荑,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两下,低声问道:“若若,要不你先去歇着,等问清楚了我再告诉你。”
唐若瑾缓缓地摇头,她这几日的不安似乎已经隐隐寻到了答案,“逸成,接着问,我要听详细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