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整顿了一番,诸如这种损耗,镖局自然也有所准备,只不过却从未想到会是在大晋境内发生这种事情。
姬云挑了一匹青鬃马,一跃而上,初始尚有些不适,短暂适应过后便驾马走在车队领头位置。
“老五,把这附近的地图拿来给我瞅瞅!”
“地图?”老五半晌没回过神来,摇头道:“咱可没这东西,咱这些武夫又不识几个大字,这路都是记在咱心里,毕竟咱们这一行,若是让人知晓了行程,可不是什么好事。”
姬云闻言不由得撇撇嘴,无奈道:“那行吧,那你就给我说说从这里到目的地,要经历几座城池,几座山,用不用渡江,路上有几片山林子,有关这条路上的东西,你记得多少,你就告诉我多少。”
“这倒是容易,咱么这趟镖是要到咱们大晋都城,东都晋京,途径四山一十八座城池,渡江倒是不用,不过却也要经过几个大湖泊……”
未时三刻,车马出现在郡城之外。
一干镖师也疲倦到了极点,有的干脆半倚在马车边,半眯着眼睛,似乎下一刻便要鼾声四起。
姬云朝着来路远远眺望,半晌后收回目光,扫了一眼萎靡的镖师,“进城!”
“七老爷还没回来,我看我们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姬云朝着声源看出,粗略扫了一眼,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那你们等吧,我在卿华楼等你们。”
听到卿华楼三字,不少镖师眸子中一亮,疲倦感消散了不少。
“七老爷武功高强,指不定已经先一步进城了,咱们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是什么事情,倒不是先进城,休养精神,就算有歹人来,好歹还有一战之力。”小六子头一次没有去反驳姬云,脸上流露着半点笑意,像是在期许着什么。
有了第一个动摇着,很快余下的镖师也纷纷押运货物,跟在姬云身后,进入朔方郡城。
车马行进,在一处转交停下,人来人往,其中男客纷涌而至,朝着一幢颇有规模的阁楼涌入,匾额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卿华楼。
“哟,这是哪里来的糙人?敢挡在卿华楼前面?”
一道略显刺耳的声音从卿华楼传出,便是见一身量高挑的熟韵妇人出现,在其身后站着三四个粗狂汉子。
“嘿,阿姊,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怎么叫糙人,莫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就不能来你这卿华楼消遣乐呵?”
姬云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锭裸银,抛给那熟韵妇人。
熟韵妇人掂掂手中裸银,适才颇有不悦的神色消失不见,半笑着朝着姬云迎去,一边朝着楼内呼应着,“把姑娘们都叫出来,让几位爷自己挑!”
“都愣着做什么,阿姊都把姑娘们叫出来了,还不去挑挑,挑晚乐没有中意的可怨不得我。”姬云侧目瞅着那帮双眼可见火星的镖师,嗔骂着。
老五也不知何时出现在姬云身侧,“小子,你还真敢来这卿华楼喝花酒?这是十几个镖师,一宿少说也得二十两银子,咱剩下的盘缠可不多了。”
“老五,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这天塌下来,还有个高儿的顶着,老四还活着呢,莫不是你咒老四?”姬云错开身子,朝着半躺着马车上的老四。
老五手抬起来又再次放下,欲言又止。
“阿姊,我这些东西价值万两,兄弟们在你这里快活,要是丢了东西……”
姬云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妇人咧嘴一笑,上赶着应道:“小哥,我们这卿华楼在朔方郡还是有那么名声的,明天一早原封不动出现您儿面前。”
“就这么说定咯。”
微微顿了顿声,掉头看向老五,“老五,这儿就交给你了!”
老五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诶,你小子不会是要跑路吧。”
“还真有这打算。”姬云半笑,转而朝着老四所在马车走去,“我和老四找个医馆,明儿一早回来结账。”
老五挤了挤眼,朝着马车上的老四打量去,心中自忖,老四即便受了伤,但是对付的毛头小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走进马车旁边,同老四招呼了几句,便同其余镖师将货物押运到卿华楼后院。
“小子,你在打什么算盘?”老四从马车上下来,步履颇显得蹒跚。
“老四,听说你好玩这个!”
姬云压低声音,从袖子里摸出两枚骰子,脸上随之露出一抹怪笑,“七叔让我管事,也就给我留了十几两盘缠,这十几个兄弟在这快活一晚,明早要是拿不出二十两银子,这些个兄弟以后可都得进宫伺候皇上娘娘。”
老四伸手摸了摸两枚骰子,牛铃大小的眼珠中透着精光,右手用拇指与食指、中指摩挲,抬头上下再次打量一番姬云,“七大爷就没给说过,我虽然喜好这个,但是逢赌必输?”
姬云嘴角一咧,“老四,难道你就真不想搏一搏,指不定今儿个过后,也就不用当什么镖师,当个员外老爷,日子岂不是舒坦?”
老四听得食指大动,这一次固然侥幸,但所谓伤筋动骨少则百天,对于镖师来说,不去押镖例钱少得可怜。
“小子,你那里还剩几两银钱?”老四舔舔嘴唇,眸子中透露出些许渴望……
……
“买定离手,还有没有人下注,要下注的快点了啊…..”
摇蛊小倌儿连喊三遍,便听赌桌周圈叫嚷声此起彼伏。
“一三四,小!”
骰蛊打开,看着其中三枚骰子,连城眼珠子瞪得浑圆,瞳孔中泛着血丝,下一刻便伸手去抓赌桌上的银钱,嘴里叫骂着,“他娘的,咋可能连续三把都是小,一定是你出老千,还老子银钱。”
小倌儿见状,当即也反应过来,抻手抓住连城双手,却是不了连城力大,仅是摆手一甩,小倌儿整个人向后栽去。
“哎呦!”
小倌儿吃痛一声,顿时使得喧闹的赌场为之一静,便听小倌骂道:“他奶奶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仗着手里有几手功夫,就敢来这里闹事,来人呐,有人打上门了,再不出来我就被打死了!”
小倌儿一阵鬼哭狼嚎,顷刻便见七八个彪形大汉从后堂走出,气势冲冲朝着连城走来。
见这七八个汉子,连城也是有些拿捏不住,若是自己伤势不重,倒是可以比划比划,可现在即便是三成的胜算也不见得。
“大哥,你怎么又来赌了?咱家就剩那几亩地了,那是咱爹辛苦一辈子的积蓄,你若是再输了去,若是咱爹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略带青涩的嗓音从赌坊门口传来,引得一种赌徒目光齐齐汇聚过去,便是见一身着褴褛破布的十六七少年。
连城愣了愣神,半晌没反应过来这小子唱的是哪出戏。
小倌儿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嘴角,朝着褴褛少年粗略打量一番,“看这厮人模狗样的,原来是卖了他爹的家当拿来赌银钱,这种不忠不孝的畜生倒是不如杀了喂狗。”
连城倒也是心思敏锐,扬了扬手,掂掂手中几两银钱,应道:“咱这钱不是还没输,走走走,咱回家去。”
说着连城便朝着门口走去,没走两步便是被几个汉子揽住,紧接着身后传来小倌儿的声音,“诶,你给我站住,这赌桌上便是你输掉了媳妇儿子,这钱你也得给,若是因为是你的老爹的棺材钱就放你一马,咱家这赌坊成什么地方了,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