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不定时歇息,有时候寅时出发,精神正足,卯时便停脚歇息;有时申时正准备睡觉,却酉时又连夜上路;有时一连歇息个两三天;有时却又日夜兼程,吃住全在路上。
如此不找章法的行进,起初一众把头镖师摸不着头脑,尚不以为意,但是逐渐从各个把头中传出消息,之所以如此‘不着调’的赶路,全是因为一个矛头小子一言定断。
逐渐的,走镖的队伍中便传出不满的声音。
未过辰时,车马行进了没有两个时辰,在途径的一个小镇中住下,至于什么时候启程,没有半点吐露。
三位身着年轻镖把头出现在海涯镖局休息的客房内,“罗前辈,他们北威镖局太不拿我们当人看了吧,放着晴朗的白天不走,偏偏阴雨天着急上路,还一连就三四天不带休息的,哪有这么走镖的?这不是拿人当猴耍么?”
“对,总把头,这话我早想说,哪有这般赶路的道理?”
要不是罗潜以袁琦马首是瞻,他们早就想一吐为快,此时趁着其他镖局把头来此倾诉,未等罗潜说话,客房内其他三位海涯镖局的把头也是连连符合。
罗潜不动声色,朝着镖局的三位把头扫去,而后又将视线落在那三位寻来的把头,眼中流露出一抹喜色,心道:时机到了!
罗潜并未急于发表看法,而是道:“袁兄那是江湖名望,便是我略有不及啊,想来如此做自然是别有用意。”
“哪有什么用意?”
身着绛色的把头大手一挥,嗔怒道:“难道罗前辈您还不知,这一路走走停停,全是那个毛头小子的主意,依我看那姓袁的是想抬那小子,却是把咱们当猴耍!”
“是啊,是啊!”
客房内其余几个把头镖师纷纷附和,“总把头,这里豫州境内不足百里,那响马要是想抢,早就已经来抢了,这一连十几天平平安安,想来是那些响马知道这镖的分量,不敢碰这么大的镖。”
罗潜默不作声,良久叹道:“此次走镖是人家北威镖局接下的,咱们不过是一起跟着沾光,我一个过气的老头子,即便是同袁兄说,也没有什么分量。”
“罗前辈这是说哪里的话,所谓能者居之。除了我们三人,还有西海镖局的两位把头和东川镖局的三位把头,我等七人愿意以罗前辈马首是瞻,还请罗前辈为我等去讨个说法!”绛衣把头当即朝着罗潜躬身说道。
其余两位把头的镖师纷纷附和道:“我等愿意唯罗前辈马首是瞻!”
见足有七位把头愿以罗潜为首,海涯镖局的几位把头自然也是面露喜色,纷纷道:“总把头,我们也早就看不过那北威镖局了,还请总把头代为接管镖队,早日返京!”
罗潜脸上流露出一抹喜色,当即道:“承蒙几位朋友抬爱,既然如此,老夫也就甘做薪柴,这就去找那袁琦,为大家讨个说法?”
“我等和罗前辈一同前往……”
……
北威镖局所在的厢房内,袁琦正在和姬云对弈,叶英抱着剑坐在一旁盯着姬云看,余下的三位把头或是练功或是看书,老五和小六子也在这间屋子里歇息。
小六子几次走到袁琦身边,欲言又止,而后颇是埋怨的扫了一眼姬云,随后又在一旁坐下,隔不了盏茶功夫,又从椅子上站起,走到袁琦身边,如此往复。
见小六又要起身晃荡,老五突然开口道:“小六子,你能不能安生会,转悠的我心慌!”
“我一身劲儿使不出来,你不让我晃荡晃荡,我浑身难受!”小六子有意无意扫过七老爷,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小六,你是不是皮痒痒了,要不让张把头去指点你几招?”姬云一子落下,回头朝着小六子似笑非笑。
小六子下意识朝着正在练功的张泽扫去,浑身一哆嗦向后推开一步,“我就是说说。姬小子,你说咱们这才刚上路没两个时辰,你就歇息,咱这半个月才走了七百里不到,这里约定的一月之期只剩下不到半月,若果失约,以后咱们镖局可就不好在京畿混了。”
“嘿嘿,你若是想走,半个时辰之后自可以跟着上路。”
“什么意思?”
对于姬云说了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小六子也是大为困惑,还未等再出口询问,便听门外廊道中传来数到沉迈的脚步,不到三息直接推门而入。
见状,小六子当即斥道:“诶诶诶,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为首的中年不以为意,朝着袁琦喝道:“袁前辈,你是江湖名宿,我们也不是不尊敬你,但是听一个毛头小子瞎指挥,把我们当猴耍,莫不是太过分了。”
“呵呵,这倒是一招险棋。”
袁琦看着棋盘,将棋子落在九三位置,发出两声干笑,这才将将抬起头,朝着门房处扫去,片刻后又将视线转回棋盘,“那你们想怎么办?”
“要么即刻启程,日后如何皆由罗前辈做主,要么咱们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富贵由天,生死两步想干。”高宏全无惧色,身后十位镖局的把头,又有罗前辈坐镇,自然不觑袁琦。
“哎,输了,姬小子,你这棋力却是厉害!”
袁琦轻叹一声,丢掉手中棋子,拍拍手从榻上站起,朝着高宏身后的把头和镖师扫去,目光在罗潜身上停留片刻,将手背在身后,“这镖是我们北威镖局接下的,自然是由我们北威镖局带回晋京,让别人接管自然是不可能的。
你们想分道扬镳,我们也不阻拦,这一路你们也是辛苦,我们北威镖局也不会让你们白白出力,这路上往返,你们也跟着大半,该你们的镖钱,我们北威一份不会少。”
罗潜从高宏身后走出,面带微笑道:“袁兄,话倒是不能这么讲,虽然这镖是你们接下的,但是若没有我们,你也吃不下此镖,我看不如这样,根据人数或走或留,重新分配这百车镖,你看如何?”
“不可能!不过……”
袁琦不假思索拒绝,却有并未把话说死,道:“若是你们也想走镖,我们北威镖局可以这百车饷银作为货物,再单开一镖给你们,不过可不是明镖而是暗镖,能吃下多少,全看你们自己有多大的胃。”
罗潜并没有急于回答,飞快在脑海中权衡利弊。
“这百车货物里,三分之二装的是石头。到底哪辆车装的是银子,哪辆车装得石头也无从知晓,又该如何算价值,走暗镖的镖银又该怎么算?”绛色把头思索后,开口询问道。
袁琦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待其刚刚问完,便开口答道:“这百车货物全部按照白银计算,每辆车两万两的镖,户部给我们的是六分,我给你们算一成如何?”
罗潜脸色微微一僵,心道再有百里有余,就是豫州境内,豫州响马可是不比山东响马,打着饷银的旗号,可以说十拿十稳。
想到这里,他朝着袁琦打量,也不由得心中暗暗咋舌,此人倒是好魄力。
既然对方把话说道这个份上,各个镖局把头自然也是没有什么话说,纷纷动起了单干的心思。
“既然袁兄话说道这个份上,我们也不是不讲道义,这多出来的四分镖银我们也是不是白拿,倘若我们此镖有失,我们多赔你四成。”
罗潜一副深明大义,纵横江湖数十年,在镖局行当里,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是这般沾人便宜,也是会被人不齿。
距离豫州只有百里出头,自然是不信那响马还能追到这里来,故而也将赔率提高四成,以此对赌多出来的四分镖银。
“我海涯镖局虽然丢了一镖饷银赔了十万两,但是算上我海涯镖局在官家钱庄的存银有二十万余两,在晋京置办的地产,怎么说也值个六十万两,我们海涯镖局要十车镖。”
闻言众人也是一阵唏嘘,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正是这个道理。
这海涯镖局之前怎么说也是准一流镖局,能走得起官镖,自然底气也是有的。
“我们西海镖局存银十万,地产也价值十万两由于,要五车。”
“我们东川镖局虽然比不得海涯镖局和西海镖局,但还是有些家底的,我们要三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