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着嘟嘟的头,故作苦恼地说:“这就麻烦了,今天中午吃完饭,韩老师叫住我,一定要教我弹一首钢琴曲。”
“你说什么?贱人!”向柔的脸一瞬间气到变形,伸手想抓纪璇的衣领,纪璇闪身躲开,向柔只抓到了她怀里的小熊,下一秒,向柔反而尖叫了出来,好像被针扎到一样。
纪璇低头检查小熊布偶:“嘟嘟,你没事吧?”
嘟嘟向她摆摆手。
向柔如临大敌,她盯着纪璇:“凭《梅菲斯特圆舞曲》的难度,可不是你这种杂鱼能弹下来的,不要妄想高攀,乖乖做你的冰山学霸就好了,别多管闲事,不然的话……”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向柔一下子就猜到了是《梅菲斯特圆舞曲》,看来韩隽峰真的很喜欢这首钢琴曲。
纪璇似笑非笑地看着向柔:“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冰山的说法,其实我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高冷,只是真的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放在社交上,所以刚见到你的时候,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不过么,韩老师倒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或许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会有另一副不一样的脸孔也说不定。”
向柔更气了,凶巴巴地说:“住口,你根本就不了解韩老师,不准你说他坏话!”
纪璇:“……”都有些可怜她了怎么办,示警都听不懂的吗?
向柔怒气冲冲地走了,纪璇倚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纪璇知道她不敢去找韩隽峰,因为老师也一样要合住,袁笛跟一名女生一起,韩隽峰跟刘义达两个男老师在同一个房间,放眼整个高二年级,没人敢去触年级组长刘义达大魔王的霉头。
她关上房门,之前一直响的钢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回到桌子前,好不容易安安静静地前做了几道题,就又听到走廊里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有人大声喊:“管莹莹!管莹莹不见了!”
文若曦疯狂地拍打312房门:“纪璇,我好害怕,你开门啊!”
天竟然亮了。
学生们都汇集在三楼的走廊里瑟瑟发抖,昏沉的灯光下,是一张张憔悴的面孔,不断有窃窃私语声和小声的啜泣,只有窗外的暴风雪如故。
刘义达的脸色明显不好,他质问文若曦:“那么大个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文若曦靠在袁笛的怀里,满脸都是泪痕,说道:“我不知道,我们连卫生间都是一起去的,洗漱的时候也在一起,可早晨起床的时候,我就发现她人不见了,床铺也是冷的,不知道出去了多久,对了……她没有穿外套,跟蓝佩洁一样,她连外套都没穿,一定还没出旅馆,莹莹一定还在这里!”
“管莹莹还在这里?”有人大着胆子,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按照你这么说的话,就更可怕了啊……”
有人忍不住哽咽道:“我想回家!”
是啊,如果管莹莹没有出旅馆,那她会在旅馆的什么地方?
这一次不管前台小姐如何阻拦,刘义达不容拒绝地拿走全部钥匙,带着所有人一间一间地排查旅馆房间,连一楼的接待大厅、食堂和厨房,以及地下室员工宿舍和储物间都没有放过。
一大早被吵起来的情侣事不关己地打着哈欠,被困在旅店的背包客倒是很热心,还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
“你们晚上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这外面的暴风雪啊,像是有人在哭一样。听说崮岂山有一个传说,最好不要夜里留宿山上的旅店,我来崮岂山之前做过功课,前辈们建议我一定要在早晨出发登山,尽量在日落前回到山脚下的城镇,中途不要停留,可惜我半路扭伤了脚,这才不得不住进崮岂山旅馆。”
刘义达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什么声音?什么传说?”
背包客咂了咂嘴,点了根烟抽上:“就是跟这家旅店有关喽,你们也看见这家旅店的情况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连个电梯都没有,装修也保持上个世纪的风格,不觉得很奇怪吗?说起来啊,崮岂山的开发时间并不长,90年代初,为了打造旅游胜地,在当地政府的支援下开辟了山道,用以招揽游客,有了游客,自然要多多创收,于是规划建造旅馆。可这旅店建的不太平,据说每到晚上,就算有守夜的人,建筑也会莫名其妙的缩水,于是工期从春天拖到了冬天,本来准备停工的,北方冬季不施工嘛,可谁想到突然来了一场暴风雪,施工棚里一下子冻死了好多人,直到第二天开春,才在好几个施工队不分昼夜的建造下完工。从此后每年的暴风雪,山上都会有人失踪,乡民们说是因为在山上动土惹怒了山神,也有人说……”背包客停顿了下,他看着窗外暴风雪,叼着烟的嘴微微动了动。
“这里不干净。”
纪璇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
比起明目张胆跳出一个怪兽的迷宫,暴风雪山庄模式太过压抑,她想尽早脱离,与其寻找同学失踪的原因,还不如找梦境的出口逃出去,早点结束这个梦,今晚还能多休息一会。
毕竟明天上完课,还要去实验室接手姚妩学姐剩下的工作。
在刘义达他们进了背包客房间后,她抱着嘟嘟去了一楼,在大厅的楼梯口碰到了周辰。
他看到纪璇手里的小熊布偶,瞳孔蓦地一缩。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看着她低声道:“听说又有人失踪了,你一个人行动很危险,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叫我。”
基于对脱离梦境的渴望,纪璇看见周辰后也没那么烦躁了……算了,好歹也算个工具人么不是?
纪璇走过他身边,留下一句:“跟我来。”
周辰跟在她后面,那双看上去材质很厚重的靴子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像是某种矫捷的大型猛兽,时刻保持捕猎状态,连呼吸都很轻。
并不刻意,而像是一种习惯。
纪璇忍着不去回头看他,对她来说,这是自分手后开始的连续梦境以来,她第一次允许他靠近自己,同时也让她想起今夜在实验楼下,他身上矛盾的气息以及俊美冷峭的眉眼,现实与梦境的形象对立又交融,折磨着感官的同时,也带来一种异样的刺激。
周辰知道吗?他在她的梦里,竟然是这个样子……像是剥开了精心包裹的糖衣,露出了里面暗藏玄机的酒心糖果,不仅甜辣醉人,还可能藏着封喉剧毒。
不该遇见这个人的,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纪璇唤他:“周辰。”
“嗯?”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死的。”
就算周辰真的是傻白甜,也没办法忽略时时响起的系统警报,于是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你的意思是会保护我?”
“当然不是,是因为你死了也没什么用吧,”她嘴里说着冷酷的话,伸手去按通往地下一层走廊的开关,“我们做两个假设,第一个假设,我现在的梦是□□控的,所以我才总会梦到你,那么我需要找到的是那个操控我梦境的关键,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第二个假设,因为对你的执念,我才总梦到你,那么至少目前在我的梦里,你是不会消失的,对吗?”
周辰呼吸一顿,他还是低估纪璇了,她太敏锐,且理性得可怕。
周辰:“如果是第二个假设的话,你准备怎么做?”
纪璇也不避讳他,反正是梦里的人而已。
她认真在考虑,“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或者交个新的男朋友。”
周辰:“……”得了,不如不问。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浑浊的气味渐渐浓烈起来,即便在暴风雪的天气,地下一层依然很干燥,有暖气的屋子潮湿不起来,只有一种闷得密不透风的热。
纪璇穿着毛衣,脸颊渐渐被热气熏红,周辰却只穿了件长袖t恤,年轻男人不知道什么叫冷,怎么方便行动怎么来,他拦住纪璇,自己走在了前面。
他低声询问:“昨天我听到你们在谈论钢琴曲,跟失踪案有关吗?”
“没太注意,怎么,你觉得我要开始推理破案吗?这又不是推理悬疑剧,也不是阿加莎的小说,只不过是……”她露出微笑,想知道周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梦中人会怎样,“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梦而已,无论他们怎么失踪都无所谓,反正都不是真实的人,我为什么要在乎失踪案?”
周辰反问:“如果不在乎的话,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纪璇突然停下脚步,一时说不出话来。
对于已经上大三的纪璇来说,高二时候的事已经有点远了,甚至很多事都模糊起来。周辰这么一提,她也有些好奇,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危险的梦境里,重新遇到她的高中同学呢?
周辰也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楼梯台阶的差距让两人得以平视,他看出纪璇眼中隐含的迷茫才意识到,原来她也并不总是清醒的……偶尔迷糊的样子,让她更像一个普通女生。
也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