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曾经投怀送抱过,乖顺的和只抚平了毛的猫。狡黠的眨着眼,靠在他的怀里,看似乖顺,其实满脑子里头全都是引得他一时麻痹,然后迅速从他的怀里逃之夭夭再也不回来。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容衍都感觉到她并不为自己掌控。他可以看破朝堂上那些人心里所想,他以君命,以前程功名驱使着那些人为他前赴后继,马首是瞻。可是却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她或许是有事有求于他,但并不急切,能成最好,若是不能成,又或者觉得他要的太多,就会抽身而出。
她和那些为情所困的女子根本就不同,她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觉得有趣便来你情我愿,若是觉得没意思了,那就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可是他付出了真心,为什么要被她这么残忍的丢在一边?
容衍双臂收紧,他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用力的将她收紧,好似如此之后就这么镶嵌在自己怀中。从此千年万年,如此亲密下去。
芙萝被抱得白眼都要翻出来了,容衍突然来的还这么一下,猝不及防之下,她感觉自己险些没有被压死。
“放……”芙萝挣扎着嘴里冒出一个字来,然后感觉到背后双手力气的再次用劲,芙萝两眼泛白着,把后面一个字给吞到肚子里。
现在容衍瞧着似乎不太对,要是她继续说出来,弄不好自己就真的要被容衍给抱成一张饼了。
拥抱是很亲密的,尤其这个时候,他紧紧的把她抱住,所以直接就迎面贴着他了。
这只是亲密而又微妙,浓烈的男子气息直接从身前涌过来,毫无防备之下,就被罩了个结结实实。
他长长短短的吐息就在耳边,芙萝感觉自己似乎是惹着了什么不该招惹的。
“陛下,抱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了。”芙萝动了下,感觉加在身上的桎梏又收紧了,她无可奈何的站在那里,轻声开口。
容衍加在她背后的手臂放松了些,“我要你,我只要你。”
芙萝干脆直接往他的身上一靠,头颅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婉转留恋让容衍直接环在她的身上。小心翼翼谨慎万分,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痛了她。
“陛下说笑了。”芙萝此言一出,就察觉到容衍的躯体一僵。“陛下现在富有四海,陛下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我如今已经年纪大了,青春不在。陛下何必在往事上看不开呢。”
嘴里这么说着,手臂却是勾在了他的腰上。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容衍握住她的肩膀,双目发赤的盯着她的双眼,芙萝抬着头望着他,她被他这么握住肩头,竟然没有半点要怕的意思。
“陛下忘了吧。”她神情也哀切,“我也一块和你忘了。”
容衍沉默下来,四周的风似乎都停了,芙萝能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的吐息,“陛下。”
“我为什么要忘记?从头到尾,我不是受你撩拨么?”容衍突然问。
哎哟,这可无法反驳。
芙萝想。
“开始是你,说喜欢我的也是你,到了如今,说要一别两宽也还是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可曾为我想过,哪怕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她被握住了肩膀,直接被摁在了他的面前,芙萝望着容衍发红的眼底,她差点没把从未给说出口。
原本就是抱着天上掉下个未婚夫来相处的,也没打算嫁给他。从头到尾就是撩一撩,然后大家就各就各位的想法。既然如此也没法真的怎么样。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半点诺言。
容衍早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哪怕嘴上不说,可从她的所作所为里到底是能看出来点。
他沉默下来,手也从肩头上滑落而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罢了。”
他突然道。
芙萝看他,只听他道,“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
这话芙萝下意识就觉得不好,而后他放开她,往外走去。
他走的很慢又极其稳健,芙萝在后面看着,原本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良心竟然生出了点愧疚来。
说到底,仔细想想,容衍也不过是个自小从来没有受过多少喜爱的人罢了。
芙萝没有追上去,目送他离开,出了这么一桩,她也没有任何继续游玩下去的心了,和侍女草草回去。
她连着两天都是呆在公主府,宫里也没来人。也对,虽然说是亲戚,但也没有日日都派人过来的道理。知道长辈病了,隔一段时间过来看,就算是礼节尽到,也没有当做爹娘来孝顺的道理
哪怕是岳父岳母也没有这样的。
宫里不来人了,芙萝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该是松了口气,还是该如何。
她呆在公主府里哪儿都不想去了。
一会侍女送来拜帖,说是有人想见她。芙萝看了一眼帖子,上头写着韩绰两个字,过了好久,她才想起韩绰是谁。
芙萝在公主府里呆上了一段时日,对那张阴柔的能和女人比美的脸庞,到还有些印象。
既然上门拜访,她也不会把人给无故拒之门外。
不一会儿韩绰就被侍女领着过来。韩绰见着她就坐在水榭那,她今日换上了稍微厚重的道袍,头上一顶莲花冠。今日的日头不错,但照在她身上生生的映出了几分清冷的意味。
“仙师。”韩绰过来轻声唤她。
芙萝回头过来,见着韩绰,韩绰着窄袖长袍,显得身条清瘦纤细,和那张脸在一块也多了点惹人爱怜的味道。
“韩公子。”芙萝和他打了个招呼,让他坐下,又让人给他送了温茶来。
“没想到韩公子竟然来公主府了。”芙萝离着韩绰一丈多远,她靠在亭子的扶手上,笑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韩绰今日是特意过来见她的,原先韩悦不让,可韩悦也拦不住他。
“自从见过仙师一面之后,我就想着下次见着仙师是什么时候,可像上回那样,和仙师不期而遇,恐怕也难得遇见一次,所以这次在下便斗胆上门拜见,还望仙师海涵。”
他声音略带点沙哑,像是被什么熏坏了嗓子,将要好的样子。
并不和她以前听过的,在他这个年岁的男子那般的嗓音。
“没什么。”芙萝懒懒的看他,“反正我此刻也是无事,见见你也是极好的。”
这话让韩绰高兴起来,他知道她这个人向来随心所欲,除非形势比人强,要不然还真的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她既然说了这话,必定也是心里这么想的。
“韩公子可有婚嫁?”芙萝上下扫了韩绰一眼问。
她对男人几分欣赏美色,美色之外,还想要看几分才情。若是还有风骨,那她可能简直是捡着宝了。
芙萝和这些人的相处极其有分寸,都是谈天论地放松心情,其余的一概不会越界。所以她也不会和有妇之夫来往,免得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招来麻烦。
“尚未。”韩绰顿了下答道。
芙萝靠在那里,“可惜了,照着韩公子的品貌,多少小娘子想要嫁给你。”
韩绰只是一笑,并未把话放在心上。
芙萝说完那话,似乎没了多少和他说话的心思,掉头去看那边的湖面。自从贺琬被人推下花池之后,这个地方也多出了不少人看着,免得又旧事重现。
“仙师看起来有心事?”
芙萝瞥了一眼韩绰,“那倒也算不上。只是有些烦心罢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韩绰放在膝上的手握紧了两下,芙萝见着,“韩公子有话想说?”
“我见了仙师之后,一直想什么时候再见着仙师。”
芙萝听着直接看过去,韩绰此刻直接盯着她,“我想若是一直能见着你,那也是极好的。”
芙萝不是没有听过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过和韩绰这样,她见了不过才两三次,就急着表明心意的。
她好笑的看着他,“公子是否太心急了点?”
韩绰摇摇头,“不,只是忍不住吐露心声罢了。”
芙萝听后笑了起来,见多了那些男人委婉的手段,遇上这种直来直往的,还真是让她有点新鲜。
“你这算是自荐枕席吗?”芙萝手里的拂尘隔空轻轻点了下他。
韩绰笑容有点邪气,“如果仙师想的话,也可以。”
芙萝笑的更厉害了,“你倒是坦率。”
“不过,这心意我领了。”
芙萝见着韩绰的脸色变了,她原先以为韩绰不过是说着好笑的。竟然还真的有人要上赶着给她做面首男宠?
有不少男人对她有那个意思,不过她不打算真的有什么,原因无他,只是她觉得这种关系会很麻烦。男人纠缠起来,远远比女人还要麻烦。
更别说万一有个什么,闹起来也难看。
“和郎君谈天说地就很好,至于其他的,我们还不熟。”
芙萝浅笑,她靠在那里,三言两语就将韩绰变了的脸色给拉回来。
韩绰坐在那里,看着芙萝靠在那儿,凭虚当风,“我也只要见着仙师就好。”
见着她一人就好,身边不需有其他的男人。
芙萝见状只是笑笑,根本就没把韩绰的这话放在心上。
芙萝留韩绰坐了一会,就送韩绰离开,临海大长公主那边请她过去坐坐,“现在我这个做娘的也闹不清楚你想什么了。”
“陛下那里你处着,这边那些公子哥你又见着,两边哪里也不耽误。”
说到这里,临海大长公主感觉自己女儿的做派比那些侄女都还要厉害,公主们嫁人都是替父皇嫁的,不受宠爱一点,和家里的驸马处不来。常有和外面人来往的,有些干脆就养了面首。
“我得提醒你一句,这男人嘴里说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其实他们最小心眼不过,到时候你这儿的消息传出去,他恼火那就不好了。”
芙萝哦了一声,临海大长公主见状,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
“娘,你怎么不学那些表姐外面弄个人啊。”芙萝问。
这话直接让临海大长公主差点没呛到,临海大长公主目瞪口呆的望着她,芙萝倒是不觉得这个有什么,都是红尘男女,也无所谓这些,“我听说爹那里每年都不停的换新人,娘你这样也太孤单了。”
“算了,”临海大长公主连忙喝了一口水压惊,“我就嫁过两回了,还不知道男人是个什么东西?都是麻烦玩意儿。”
临海大长公主连续喝了两口水,才觉得自己心口的惊吓才算是平伏下来了,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芙萝,“有你和阿旭两个,我已经是焦头烂额,还来一个男人,我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你们两个就已经够让我受的了,还来一个。”临海大长公主说着,又往芙萝的脸上捏了一把。
芙萝被临海大长公主一下就捏到了腮帮子肉,一张脸都要鼓起来了。
“你呀,真的是。你就不该托生在我肚子里,应该去和我那些侄女一样,托生在那些娘娘肚子里头。”
芙萝一下钻到临海大长公主的怀里,“我才不想呢,做娘的孩子才是最好的。”
“虽然有爹没爹一个样,但是只要有娘在,那就一切都好了。”
她赖在临海大长公主怀里,临海大长公主叹口气,“你呀,比阿旭还让我不省心。”
郭旭现在被带到宫里去了,由皇帝亲自盯着读书,宫里的师傅随便拉一个出来,在外面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这待遇比当年的太子都差不了多少了,只要人不是太废,再凭借自家的背景,前途是有的。
就只是女儿需要费更多的功夫。
“我总得要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安排好了,”说起这个临海大长公主就犯愁,“陛下也真是,对你有意思,就该定了。偏偏这般不上不下的。”
临海大长公主听说芙萝在宫里吃穿用度那都是极好的,但皇帝没表态,下面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这边巴结着,但也有些人说闲话的。
临海大长公主知道芙萝对容衍没有嫁娶的心思。也知道芙萝有主意的很,下定了决心,就挪不动了。
“你也该知道分寸,你想要和谁来往,娘也不拦你,不过里头的分寸你该知道。”
芙萝沉默了小会,抬头很是认真问,“娘,我给你弄几个小郎君来吧?”
话语落下她脑袋上就挨了临海大长公主的几下。
这几天皇帝的心情不好。
是很不好。
户部尚书就在朝堂上被皇帝摁着头,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
年轻皇帝御下算不上宽松,甚至算得上是严苛,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会给人几分薄面。入秋之后,户部要把一年税款以及各项开支都要报于天听,皇帝看了一遍,连接问出几个刁钻问题,正巧户部尚书不清楚,就被一顿好训。
皇帝说话不缓不急,可还叫人满头大汗。
户部尚书冷汗如雨,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训完了户部尚书,容衍抬头在众臣里看了一圈,众臣们大气都不敢出。不过就是这样,还是被挑了几个错,在场的那几个,一大半的都被骂的狗血淋头。
好不容易议事结束,退出到外面。到了外面个个如释重负,恨不得脚下生风直接走掉。
黄孟看着臣子们个个恨不得离甘露殿十万八千里的模样,步入殿内。
容衍坐在上首的龙椅上,才发过火,他的脸色着实不好看。
“陛下今日似乎心情不好。”黄孟道。
“没什么,可能天气干燥。多喝点水就好了。”容衍答道。
黄孟听后,只是笑了笑。
“如果陛下觉得有些心烦意燥,倒不如宣清惠仙师入宫为陛下讲清静经。”
容衍抬眼起来,看到黄孟低头下来。
“陛下,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既然放在外面不放心,接回来就是。”
容衍坐在那里,他扶着御案,脸色并不好看,“她不想来,何必还让她来?”
“这也是,既然如此,还是让清惠仙师继续修道。不过看仙师的资质,似乎在修道上天赋不好,听说大长公主为她的前途烦恼不已。好歹也是皇亲国戚,陛下何不为仙师介绍一个青年才俊,给她一门好的亲事。这样,大长公主对陛下一定感激涕零。也彰显陛下的心胸宽阔。”
“黄孟,你话太多了。”容衍脸色拉下来。
黄孟也不见惊慌,他直接站在那里,“是,奴婢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容衍坐在那里,突然他道,“代王之子接到京城里来了吧?”
代王当初在容征削藩里被逼死,代王妃也跟着自杀。代王之子年幼,被看守起来,又生了一场大病,最近病才养好,被容衍接到京城来。
“是,今日就已经到京城了。”
容衍在龙椅上仰首闭目似乎在想,“虽然有宫人内侍照顾,但到底有不足。”
“正是,缺一个能照顾的了,也压得住他们的。毕竟这年岁的孩子,没有个长辈压着,宫人和内侍是看不住他们的。陛下又日理万机,哪来的精神来看孩子。”
黄孟这话说的再妥帖不过,容衍的脸色缓和下来。
“不过也不必一定是她。”
黄孟站在那里,“奴婢说的也不一定是仙师。”
黄孟笑得一派的忠心模样,“仙师乃是大长公主爱女,再加上她从未生育过,至于如何教导孩子,恐怕力有不逮。陛下不如另请一位宗室年长长辈过来代为照料?”
此话一出,容衍的脸色火烧火燎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