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寻盯着他们两个人，几番交手下来，他们都有受伤。她知道她得尽快找出谁有问题，可是他们交手的速度如此之快，当下元婴境的楚寻根本看不清。
师尊和师哥相撞后分开，师尊落在红尘门前，喘着气向后退了几步，他旋即一顿，右手用力将无情掷出，刺向师哥！
师哥眼下未站稳，他落下时用乌骓撑地，乌骓在地上化出一道几米长的刮痕，嵌入地里。
楚寻一慌，握住眼前梦蛊给的剑，飞身扑向师哥。
哐！她握着的剑和无情相撞。相撞的剑气扬尘数丈！
楚寻被剑气震出几丈远，重重落在了地上。师尊飞身稳稳将无情握回手中，随即看向师哥。
他们二人似乎眼中只有对方，看不到楚寻。
不对！师尊有问题！
就在他握住剑的那一瞬间，楚寻发现了问题。
师尊握剑用得是右手，可师尊是左撇子，他素来是用左手握剑，从来不用右手。而且楚寻发现师尊的脖颈里没有颈带也没有咒痂。
情咒痂封魂，封得是魂魄，去不掉的。
眼前的师尊不是师尊！
楚寻明白了，如她所愿，这道门里，她要救的人是师哥。
她不动声色的绕到师尊身后。
她看着他的背影，越看越恨他，恨他这一袭红衣，恨无罪崖上的那个夜晚，恨他的一切。恨他亲手造就的那个结局，也恨自己爱了他一场。
她带着满腔的恨意将手中的剑高高玄起，用了十足的力气毫不犹豫的插向师尊的后心窝。
撕啦！
利剑穿破皮肉，胸骨，径直从师尊的后心窝贯穿至胸膛！刺穿他的心的感觉清晰的传入楚寻手中，那种感觉，蔓延出说不清的情绪，一路从手掌窜至心口。
她稳住自己不自觉颤抖的双手。
那个刺破皮肉的声音，像极了那日师尊的问仙穿过大师哥胸膛的声音。那么的刺耳，那么的无情。
师尊举剑的动作就那样顿住，他挥起的手微微颤抖着。鲜血自他胸口流出，片刻，地上已一片艳红。
楚寻依旧紧紧握着那把剑，剑插得深，剑柄已至他后背，楚寻的手背可以感觉到他的血流出的温度。
她因为紧张而喘着气，牢牢的盯着师尊的背影，生怕他回头，怕这一剑未能一击即中。
她的担心多余了。师尊的手缓缓垂下，哐当一声，无情掉在了地上，碎成了银粉。
楚寻没有猜错，无情化为粉末，师尊是假的。
师尊缓缓侧眸，睫毛上覆了寒霜，他的目光未抵达楚寻的面庞，便暗淡了下去。
转瞬，师尊就像神武无情一样，化为了银粉，漫散在空中，消失不见。
楚寻还握着那把剑，剑前已空无一物，就像他从未来过一般。
她呼了一口气，心里瞬间轻松了一些，可在心里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却有什么变得有些沉重，她刻意不去碰那个角落。
她收了剑，看向大师哥。师尊死后，大师哥闭了闭，随即用一只手支撑着乌骓，有些无力的，缓缓地，单膝跪地。
这是那日他替楚寻挡下问仙时的姿势，一模一样。他未再睁眼，如同睡着了般，安安静静。
楚寻别过头，不忍再看。她知道，那日她离开无罪崖后，他必然就以那样的方式死去，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轰隆！
甬道外的声音震耳欲聋。这是最后一道门打开的声音。
楚寻深深吸了一口气，凉气入心房，全身漫上酥酥麻麻的痛意。她最怕这最后一道门，前三道门，她要救的人分别是二师哥，师姐，大师哥。
那最后一道门，她需要救的人，还能有谁呢。
杀他一次，救他一次么。
楚寻目光落在方才师尊化为银粉的地方，静默半晌。
随后她整了整已经凌乱不堪的衣衫，转身向甬道走去，走向最后一道门。
在进门前，她又一次拿出了做任务得到的那张通关提示条。
和她先前看时一样，没有明确的信息。
提示卷上只有寥寥数字：出第四道门后即刻打开。
合上提示卷，楚寻便进了第四道门。
她猜对了，这最后一道门里，确实是师尊。
最后一道门和第一道门很像，这道门里只有师尊一个人。他站在一个岩洞的中央，被两个铁链拴住双手，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楚寻打量着四周，她好像从未见过这个岩洞。
若说这是一个岩洞，不如说这是一个地穴，这个地穴呈柱状，狭小却深邃。楚寻仰头看了看，头顶漆黑一片，望不到顶。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其他三道门，都是自己去过的地方，为什么最后一道门里是自己从未来过的地方。
“寻儿......”师尊的声音。
楚寻一愣，走向师尊。这个洞穴里，烛火极暗，待楚寻走近了，她才看清师尊的模样。
原来他穿得是他惯常穿的月白色长袍，只是眼前的长袍被血侵染，几乎换了个颜色，在远处看起来就好像是穿了血红色衣袍。
楚寻皱了皱眉头，也不是心疼，只是想不明白。不明白眼前一幕是何含义，不明白自己该如何救他，是要像救二师哥一样，将铁链砍断，救下他么。
她细细的打量师尊，发现他虽然面部没有伤痕，但身上却是千疮百孔。她挽起他的一个袖子，愣了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瞳孔震颤着松开手，师尊的右手的小臂上几乎没有肉了，森森白骨隐隐可见，那不是自然脱落或者被猛地刮下的伤痕。
那些伤口，切口整齐，像是被精致的刀具一下一下剜出来的，还有皮肉在生长，嫩白里透着粉红。
让人看了便感同身受的痛，痛到想作呕。
师尊睁了眼，看向楚寻，他眼神迷离，似是看到她了又似未看到她，他唇角抽动一瞬：“没关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么多年了，习惯了。”
楚寻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是谁将你囚禁在这里的？”
师尊似是神志不清，转瞬又闭了眼，并未回答楚寻的问题，口齿不清道：“寻儿，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楚寻心里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瞬，眼里却恨意依旧，她冷笑一瞬：“有些事，不是对不起就能算了的。”
她不再追问为什么有人割他的肉，也不再追问这里是哪里，幻境而已，何必认真。
既然这道门是要救他，那她救便是，其他的，多一句，她也不想再问。
她靠近白辰：“我要怎么救你？”
白辰依旧闭目垂着头，嘟囔着：“寻儿，对不起。”
她捏住白辰的下巴，用力扬起，大声道：“告诉我，我要怎么救你？”
白辰依旧未醒，面色惨白，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划过脖颈，流入衣襟，和血迹混在一起：“对不起，寻儿……”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楚寻不自觉的烦躁。
“渴，好渴......”
楚寻将耳朵靠近他的唇，这几个字混合着微弱的呼吸。
他说口渴，口渴该怎么办，她四下张望，这个地穴里根本没有水源。她找不到任何水。
“救下所有人，或者，杀了所有人。”梦蛊冰冷的声音再次回荡在顶空，回音缓缓逝去。
在声音消失的瞬间，嗖！一把短刀坠落在楚寻面前。
她望着短刀失神片刻，这一次，为何是一把短刀。
短刀，确实适合近距离杀人，一刀穿心也好，一刀封喉也罢，近距离，都更为方便。但如何要用短刀救他呢？
“渴......水......”
楚寻突然想到了什么，霎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白辰身上的血一滴一滴继续往下流着，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片刻，楚寻眼里铺出一层寒霜，夹杂着几分了然的淡漠，她缓缓抬起右手，将面前的短刀握在了手中。她端详着这把短刀，刀锋极其锋利，她左手食指轻轻划过利刃，即刻指尖便有了一道血痕。
真是一把好刀，应该还未感觉到痛，便可见血了。
她抬起头，看着师尊苍白的面庞，真是一张极其好看的，即便此刻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身骨却依然能蛊惑人心。
随即她垂了眸，抬起短刀，下手极快。
刺！
声音还未传到耳中，一道血痕已在自己腕间，血水汋汋流出。
楚寻啪得一声将短刀丢在地上，右手掐住白辰得下巴，将他的脸扬起，迅速将自己左手手腕抬至他的唇边，血顺着楚寻的手腕流入了白辰的口中。
一股又一股。疼痛感慢慢从手腕扩散开来，她的胳膊渐渐冰凉，嘴唇也些许泛白，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白辰双眼紧闭，却不自主的靠近楚寻的手腕，喝着她的血，甘之如饴。
渐渐的，他的面色恢复了血色，嘴唇也不再泛白。身上流着血的伤口也凝结了。
楚寻松开他的脸，身体有些虚弱的往后退了一步。她迅速从自己身上撤下一块布条，在流血的手腕上扎了两圈，打了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她抬头看向白辰，他呼吸匀称，面容平静，始终未睁眼。
她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个任务她完成了。
哗！门外甬道有异样的声响。
她抬头看向门口，甬道里似乎亮了一些。
“点亮甬道的蜡烛，便可离开幻境了。”是梦蛊的声音，这次，这个声音比先前都柔软了一些。
楚寻欣喜，她清楚记得上一世也是这样，在完成任务后，需要点燃幻境出口的蜡烛，然后便会脱离幻境。
她不想再在这道门里再多待一刻，白辰身上的血腥味和她割腕流出来的血的味道混和，蔓散在四周，让她觉得不舒服。
血给他喝了便喝了吧，反正是幻境，能离开便好。
她安慰着自己，几乎是跑着出了第四道门。
回到甬道上，她看到四道门对着的正中心多了一个烛台，烛台上一根白色的蜡烛，蜡烛旁放着一个燃着的火芯。
她顿步一瞬，上一世，她离开心试幻境时，点燃的是一根红色的蜡烛，但眼前却是一根白色的蜡烛，虽然都是蜡烛，理论上来说也没什么不妥的，但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异样。
这一顿步，楚寻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提示卷，方才光顾着完成了任务，着急想点燃蜡烛离开幻境，都忘了提示卷了。
提示卷说出第四道门后即可打开，楚寻想着好像是迟了一会儿，但应该也不妨碍，如此想着她迅速拿出提示卷，匆匆展开。
提示卷上只有三个字，三个血字，醒目且令人心惊。
上面写着：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