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去……”莫飞望了望被两辆大马车快占完的路,“怎么错?侯爷你教教我。”
“吭吭!”谢侯爷又拿手杖敲车厢。
“我听见了!少废话!”
莫飞瘪嘴,这时候你又听见了。
“遵命。”
莫飞翻身上车,驾车,尽量错过国师的车。
在周围的围观群众看来,就是镇国侯处处避让,国师步步紧逼不留后路。
“他们……会打起来吗?这架势不比刚刚那会儿差啊。”
“这位兄弟你放心,不会的,你看侯爷躲都来不及,怎么会对国师动手呢。”
“他这是心虚,当初对国师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结果把人骗到手了自己抽身了,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十足十的负心汉!”
“当初他招惹国师的时候,全京都的人都不同意,他那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最后竟然还以扰乱京都治安为由,把那些去护国寺门口静坐的人全给抓进京兆伊府的大牢里了。”
“我至今还对他放人那天说的话记忆犹新。‘你们把心好好放在肚子里,我会对他好的!以后床笫之事不会让他受委屈的!有我在,你们放心。’瞧瞧,瞧瞧,这是人说的话?”
“真的是……无耻色胚!光天化日的竟、竟然臆想与国师行那般之事!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唉。”一个老人恨铁不成钢的叹气,“纵使天纵奇才,文学武功多么优秀高深,那也不能这么不知礼义廉耻!”
两辆车僵持不下,莫飞怎么错也错不过去,嘀咕:“这街的路该扩扩了,这么小的两辆车都过不去。”
两辆车是挺小,将近各占了这街宽的一半,当然过不去,看来主仆二人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眼瞎也是会传染的。
无奈之下莫飞将车停了下来,对面见他停车了便也没在阻拦。
那小和尚从车上跳下来,跑到谢闲车前,对莫飞行礼,奶声奶气又故作成熟的开腔:“施主,国师大人请侯爷到车上一叙,烦通报一声。”
看戏的众人早已排排坐好:“来了来了,大家把点心拿出来都分享分享,这场面三年难得一回,可不能错过!”
莫飞为难地拿出木牌,刚要往上扎,就听见他家侯爷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
“小慧心,你且回去与、与他说,我还有要事要回府处理,叙旧之事等日后……”
小慧心嘟起嘴,不开心了:“可是,谢哥哥你已经三年没来找过师父了,当初你说要永永远远与他一起,刀山火海、海枯石烂、天崩地裂,天王老子都不能将你们分开!”
谢闲红了脸有些尴尬:“咳,当时年少轻狂又无知,好了,你且去吧。”
小慧心睁着圆溜溜地大眼睛,向莫飞求助。
莫飞指了指车帘,耸肩摆手,示意他也无能为力。
“哼,你这天杀的负心汉!”小慧心跺跺脚,跑开了。
谢闲一言难尽:“……”三年不见,这娃怎么成这样了?
莫飞没忍住笑出声来:“噗。”
“我感觉到你笑了,回去领十大板。”
莫飞:“???”
小和尚回到车上就再没下来,而他们的车往旁边靠了靠,让出的路勉强让谢闲他们过去。
莫飞见状连忙驾车,从国师车旁错了过去,缓缓离开了这长乐街。
他们离开后,国师也不停留也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排排坐吃着点心看戏的人无数脸懵逼:“就这?”
“他们这就没了?三年难见的场面就这?兄弟把我的点心还我……”
莫飞将车在镇国侯府门前停稳,他转身敲车身:“侯爷,到了。”
半天没人应,他又敲了一次,谢闲还是没搭理他。他只好说声“属下得罪了”,然后掀开帘子,就看见谢闲半倚着窗,如玉雕刻的手抵着下巴,苍白的脸上带了些无力的情绪,他眉心见得阴郁更甚。
但是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是思绪神游了。
莫飞等了一会儿,见谢闲还没有回神的迹象,便摸到他耳旁大喊:“侯爷,我们到府了!”
谢闲陡然一激灵,愤然踹了莫飞一脚:“二十大板!”
“哦。”莫飞委屈嘟囔,“谁让你这么久都不回神,也不知道在想谁。”
谢闲揉着耳朵,没好气道:“把我手杖给我!”
莫飞边委屈边把手杖递给了谢闲。谢闲接过后气呼呼地就下了车,莫飞连忙跟了下去。
主仆俩一前一后进了侯府,穿过长亭进了后院,往书房方向去。
莫飞跟在谢闲身后,往谢闲手里塞了块木牌。
木牌的大致意思是问谢闲刚刚在想什么。
谢闲一模,耳朵尖微微发红,他没好气的推开书房的门:“别多管闲事!把楚景行那个崽子带到书房来!”
莫飞嘟囔:“人家好歹是个皇子,虽然不受宠但这么直呼其名不好吧。”
谢闲:“管你屁事!”
莫飞:“……侯爷你是个读书人。”
“闭嘴!”
莫飞耸肩,得,现在耳朵灵的很。
等到谢闲在软榻上坐好了,莫飞给他续好炭火,才行礼退出了书房。
“喵~”一只体型肥大,的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谢闲怀中,谢闲伸手顺着他柔顺光亮的皮毛。
“喵~”猫舒适的叫了一声,闭上眼趴在谢闲怀里,任由他抚摸自己。
谢闲感觉到书房里就剩他一人,他回想起方才在长乐街,思绪又渐渐飘远。
他脑海里满是刚刚错车时,国师与他说的话。
那时他的耳边一片安静,可国师的声音却打破安静,冲进他的耳中。
刚刚两车交错之时,莫飞驾车的慢,谢闲的窗口恰好和国师的窗口对上,国师掀开窗帘,冷淡的眉眼,清冷如他,说出的话也那么让谢闲锥心刺骨。
国师说:“谢闲,众人皆道谢家衍之弃了寂悯,你敢认吗?”
他敢认吗?
若是七年前的谢闲,不仅不会认,反而还会把传这乱人心魂的谣言给罪魁祸首抓起来,好生教训一翻。
可现如今呢,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的时间能活……
“呵呵。”谢闲垂下眸子,手覆上眼,胸腔因着笑意而震动起伏的愈发大了。
“爹爹!”
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的推开门,扑进了谢闲的怀中。
“喵!”黑猫惨叫。
扎着双丫髻身着淡黄色的衣袄的小女孩,一把抱起黑猫,在它身上蹭:“大白,你什么时候跑到爹爹这里来了,难怪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喵!”大白使劲对着谢闲扑腾,妄求谢闲救它出身后小恶魔的魔爪。
谢闲现在头疼到不行,他揉着眉心,心绪全然放在国师身上,就连女孩和大白的折腾,他都感受不到。
女孩见谢闲不对,抱着大白做到谢闲身边,担忧道:“爹爹,你又不舒服了?”
她话音刚落,莫飞就带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模样的男子走进书房。
她扯了扯谢闲的衣角,看着年轻男子:“爹爹!有漂亮小哥哥来了!”
四皇子楚景行见这女孩叫他舅舅,爹爹?便偏向莫飞疑惑道:“我舅舅什么时候娶妻的,女儿竟然都这么大了?”
莫飞压低声音:“玉小姐是侯爷五年前在那场大战中捡回来的,她刚出生没多久爹娘就被齐军杀了,侯爷是从她娘亲的怀里把她抱出来的,给她取名玉鸾。侯爷将她养大,她自己就把侯爷当父亲看待。”
“哦,她也倒可怜,不过她也是好运遇上了我舅舅。”楚景行感概。
玉鸾见谢闲还是没反应,做出了莫飞一样的举动,凑到谢闲耳边大喊了一声:“爹爹,莫哥哥和漂亮哥哥来啦!”
谢闲狠狠打了个激灵,飞去国师那儿的心神也被拉了回来,他抬脚刚要踹鼻尖就萦绕了一股奶香味,是玉鸾小丫头常用的熏香。
他硬生生把脚给憋了回去,他揉着耳朵,说:“那是你堂哥,楚景行,你银姑姑的儿子。”
玉鸾把大白放在地下,立着小小的身子,端端正正地给楚景行福礼:“景哥哥好。”
楚景行被这小小的人软化了心,笑道:“你好。”
谢闲摸上小丫头的脑袋轻轻拍了两下:“抱着大白跟着你莫哥哥出去玩,爹爹有事要跟你景哥哥谈。”
“哦。”玉鸾把大白抓住抱到怀里,跟着莫飞正要从书房出去。
“别忘了你的二十个板子!”谢闲淡淡地开腔。
莫飞脚下一滑,赶紧抱着小丫头夹着猫迅速离开书房,顺带把书房门给他们贴心的关上了。
两人一站一坐,半晌不说话,书房着实安静有些尴尬。
“咳,舅舅。”楚景行喉头滚动,他率先开口打破尴尬。
“说话大点声,我耳朵不好使。”谢闲道。
“是!”
“解药可吃了?”谢闲将手伸到火盆之上,漫不经心的开腔。
他此言一出,楚景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起来!你是君我是臣,只有臣跪君,岂有君跪臣的道理!”
“在这房中没有君臣,只有舅甥,外甥跪舅舅天经地义!”
“说说,是谁给你出谋划策,让你服毒出护国寺。”谢闲搓搓手,炭火烤的手心火辣辣的疼。
“舅舅,是有人要害我!他们长期在我的饭菜里下砒、霜,我只是将计就计……”楚景行急促的解释道。
谢闲道:“你过来。”
“……”楚景行慢慢走到谢闲面前,坐了下来。
“啪!”
楚景行脸被打偏了过去,左脸高高的肿起。
谢闲揉着右手腕,怒极:“这是替你娘亲打的一巴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岂敢随意损伤!”
“母后薨逝,父皇将我扔在护国寺自生自灭,镇国侯府又闭府三年,我若不如此做,何时才能从护国寺出来!何时才能见到你!”楚景行红着眼,歇斯底里。
他抓住谢闲的手,神情激动:“舅舅,你助我!我要给母后幼弟报仇!我要做储君,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母后是如何薨逝的吗?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啊?”
谢闲从他的手中将手抽了出来,淡淡开口:“我如何助你?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模样,镇国侯府如今的光景,早已不复往昔峥嵘。”
“不会的!只要你在,只要镇国侯府在,就可以!一定可以!”
谢闲摸上楚景行的额头,一脸的慈祥:“孩子,你病还没好,赶紧洗洗休息去吧。”
楚景行瞬间怔住:“……”
他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房外便传来敲门声。
不等谢闲问,屋外的声音便响起来,声音之大,响彻天地。
“侯爷,该用午膳了。”
谢闲道:“把今早那位客人也请去用膳,我随后就到。”
“是!”
谢闲摸到了身旁的手杖,站起身来。
楚景行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舅舅。”
“储君不是说做就能做的,储君也不是给你发泄私欲的工具,你要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责任、世故,你想通了,再来与我说是谁给你出的计策。走吧,吃饭。”
楚景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