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他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白皙的面皮上隐约可见泛起一层薄红。
“……很明显吗？”
莫晞：“？”
他侧过脸不看她：“你是何时发现我……”
顿了顿，像是万分羞愧似的,睫羽低垂,声音细弱蚊蝇：“对你有非分之想的？”
听到这话，莫晞也是一怔然。
原来他真的……
质问他的时候虽然她理直气壮，但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现在跟本人得到确认,不知怎的,强硬的气场泄了一半。
好像有点不忍心对他太凶了。
毕竟算上上辈子和这辈子,这是莫晞第一次遇到成年男性对自己表白。
要是遇到这种状况，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莫晞没有经验,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
她木着一张脸望着白烬尘。
他黑眸中漾着一层莹润的光泽，五官精致好看,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
这么好看的人，要不是他亲口说出来对她有非分之想,就算打死莫晞也是不敢相信的！
而白烬尘余光注意到莫晞打量的视线,连同耳根子也一起和脸颊烧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像是终于整理好思绪似的,开始一一答复莫晞的问题。
他的嗓音如同初化的细雪一般柔和：“‘嘻嘻’也好，‘莫姑娘’也罢，乃至如今在我面前的‘冰原狼王’,于我而言,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名讳而已。”
他抬眼，唇角微微翘起：“我一直看着的，终究是一个‘你’罢了。我从未把你当做供我颐指气使的狗或契妖。”
“你是……珍贵之人。乌容花是为你而结,但是，你不能吃。”
他的笑容骤然间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你不能吃啊，嘻嘻，乌容花会拖累你……你向我要自由，可你只有不吃那朵花，才会自由啊……”
否则只会与他同坠阿鼻地狱，永无得见天光之时。
纵使他如何渴求与嘻嘻永远相依相伴，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拖累她。
莫晞不言，良久后，上前一步，伸手扯了他面皮一下。
望着他稍显困惑的眼神，她一声叹息：“我不是说，会让你长命百岁的吗？那你又为什么要担心我吃了乌容花之后，没多长时间好活呢？”
说着，另一手也上去轻轻扯弄他的脸蛋，直到将他的笑容摆弄得没有那么别扭才罢休。
他捂着自己面颊，弯起的桃花眼中隐约闪烁着委屈的光芒：“嘻嘻是厉害的大妖，只消勤加修炼，寿命可达数百年光阴，白某一介半妖，纵使苟延残喘活到百岁，对你也是拖累。”
“你觉得我会是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然后自己苟活在这个契妖大陆的人吗？或者，你觉得这个契妖大陆，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吗？”
白烬尘垂眸仔细想了一瞬，轻轻摇了一下头：“于我而言，除了嘻嘻以外，这契妖大陆没有其他值得留恋的，但是嘻嘻你不一样，你乃极地冰原狼王，你的肩上还扛着冰原狼族，与他们的羁绊，从你出生的那一刻，便结下了。”
这个羁绊，委实叫他羡慕不已。
莫晞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这个。
“其实……”她抚了一下后脑勺，“冰原狼王的身份是我借来的，我对冰原狼族们，也没多大感情。”
听到这话，白烬尘黑漆漆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芒：“嘻嘻你是，借尸还魂？”
莫晞点头：“算是吧。”
“唔……”他点头。
她向他微微凑近，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怕我吗？”
白烬尘笑了：“不怕。”
纵使在他面前跟他说话的是恶鬼又何妨，只要是她，便可。
能够再度见到她，便已是奢望，他又怎敢对她的身份有别的要求呢。
莫晞撇了撇嘴，果然是大boss，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总而言之，我要你记得，你的生命很重要，不能轻贱。”她推搡着他到床榻边坐下，“既然你开完花了，那么吸收灵气的事也别落下。好好吸灵气，我再去找小老头问问，有没有什么别的增长寿命的法子。”
“好……”白烬尘乖乖到床上躺下，侧卧着看她。
直至目送莫晞离去后，他才依依不舍地阖上双目。
莫晞从山巅跳下，稳稳落地。
自从莫晞在木屋前头种满了花花草草之后，小老头就极其不情愿地搬到了山脚——比起姹紫嫣红、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他更喜欢萧条恶劣的环境。
“喂，小老头，你在不在。”她环顾四周，搜寻小老头的身影。
地面出现一团凸起，接着熟悉的绿色身影跳了出来，他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找我何事啊，小娃娃。”
“到底怎么样才能延长半妖的寿命呢？”
他斜眼看她：“这问题，你不是老早问过我了吗？如果他吸收不了永生之井的灵气，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你真的不知道别的方法？”
小老头抱胸：“不知道，如果你是为了这事找我，还是趁早请回吧。”
说着，他就要纵身跳回地洞里。
“哎，”莫晞三两步上前，揪住他衣领，“我正好闲着没事干，既然你没有让他长寿的办法，那不如邀请我去你的藏书阁看看？”
“什么藏书阁？我可没有劳什子藏书阁，你撒手！”
莫晞干笑一声：“反正，就是你藏羊皮卷轴的地方，快带我去看看。”
说着，也不等小老头回应，她一脚踏进地洞，进去半截身子后顺利被卡住。
莫晞：“……”
她把小老头放下，又面不改色把从地洞爬出来。
小老头望了一眼圆圆的地洞，边缘的土壤有几块塌陷下去，他眼睛都快瞪圆，语气嫌弃：“你别瞎搞，我带你去就是了！”
“那就麻烦你了。”
小老头拖着莫晞的身体到了地下。
莫晞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泥土挤压，而后不久，挤压感消失，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封闭而宽敞的空间，地上放了几颗夜明珠，光芒微弱，但能大致看清里面的景象。
四面没有墙，竖着的全是木架子，上面堆满了羊皮卷轴。
木架子个个款式不一，而且看上去格外老旧，像是从不同地方收集回来的旧物。
有几个木架子上，甚至还有蛛丝网。
莫晞望了一眼木架子上密密麻麻的羊皮卷：“这些卷轴，你全都看过一遍了吗？”
“只看了一小部分。”
莫晞死鱼眼，暗道，原来你是个收藏家。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此处的卷轴数目数以百万计，我平日里还要忙着修缮居室，自然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读的。”
莫晞腹诽：你这叫修缮居室吗？你分明是在加剧土地荒漠化。
她捋起袖子：“这里的羊皮卷轴，我应该都能看吧？”
“想看就看吧，但是不准盗取！只能借阅！”
“好好好。”她随手拿起一卷卷轴开始看起来。
见她垂眸认真翻阅的模样，小老头顿感欣慰，看来这小娃娃也不是像看起来那么不爱读书的嘛！
“那你慢慢看，我继续出去修缮居室了！要出去的时候喊我一声就行。”撂下这一句，他钻进地里，不见身影。
羊皮卷轴中的记载的内容都是文言文，读起来深奥晦涩，莫晞勉强读了两卷之后，就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想到系统任务，还有在木屋里躺着的白烬尘，她便硬着头皮又读了好几卷。
渐入佳境后，阅读速度也有所提高，读起来没之前那么费力，但是每卷卷轴的内容都很杂，有记载这个世界历史的，也有记载风土人情的，还有的是修炼心法等等，很明显，小老头没有把这些卷轴分门别类地堆放。
莫晞幽幽叹了口气。
这里卷轴的数目这么多，要是等她全部读完，估计也要一百年了吧。
不行，得转变策略。
她放下手中的羊皮卷轴，放弃精读的方法，而是先略读个大概，如果里面没有关于增长寿命的内容，就果断弃文，接着看下一本。
这样一来，扫文的速度有了很大程度提升。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一酸，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堪堪挤出两滴酸涩眼泪。
眼睛已经疲劳得不行。
她身边堆了满满一摞羊皮卷，高度都快超过她小腿。
但是里面没有任何能够帮助白烬尘增长寿命的内容。
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想来也是，长寿之法又哪里是这么好找的。
古代那些为了长寿而沉迷炼丹术的皇帝们，广罗天下能人异士，但最终也都没能如愿，不得不受限于有限的生命。
要是这世上真的有让人长命百岁的方法，人世间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生离死别、酸甜苦辣呢？
她长叹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拍去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消极想法。
当下这种情况下，这些羊皮卷是唯一的希望，即使希望渺茫，也要尽全力去抓住它。
她盘坐到地上，再次拿起羊皮卷轴开始翻阅。
直到实在是看得困倦不已时，她才想起来，是时候回去了。
“小老头，”她喊了一声，“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话音刚落，小老头就从土里冒了出来。
他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到地上那堆卷轴上：“小娃娃，这些卷轴你都看过了？”
哈欠会传染，她一连打了三个后，才道：“看了个大概，没有看得很仔细。”
瞅着她一脸疲态，小老头颇为欣慰地点头：“没想到啊，你竟然能坚持下来，委实叫人另眼相看。”
“你别误会，我对读书这件事，依旧没什么兴趣，只是逼不得已，才读的。”
“这样看来，你真的很看重那只半妖，竟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莫晞笑了：“嗯，他很重要。”
撇去他是任务对象不谈，就针对白烬尘这个个体来讲，莫晞也舍不得他这么早早就离开人间的。
即使这个世界，好像对他并不友好。
她也想要尽力让他活得快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