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类才有竖瞳。
金色竖瞳的出现只是开始，谢霄没有松手，而是就这样看着苍青鳞片一点一点从男人的脖子下面爬上来，等快长满整个下颌，才嫌弃地甩开手腕。
“原来是条小蛇。”他轻蔑道。
灵枢城平均实力在筑基期，城主则是金丹中期修为。
也就只有秘境开放，这里才会偶尔来一些护送本门弟子，实力元婴左右的高阶修士。
但妖族肉/体比人强劲许多，更是能把身体各个部位当成法宝祭炼，哪怕对上比自己高一个小境界的人族修士，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就算打不过，也是可以逃跑的。
这样看，一个金丹妖修，确实有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下手的本钱。
只是他运气不佳，找错人，踢到一块铁板。
“不要指望有同族来救你。”谢霄歪着脑袋，神色踞傲，“就像刚刚就没人发现大街上突然少了两个人一样。”
在妖修动手的瞬间，他就已经将对方拉进领域里面了。
他顿了顿，缓缓开口，“说出你的目的，或许还能留下半条命。”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道，“十息时间。”
要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就把这头小蛟扒皮抽筋，再割它的脑袋当球踢。
谢霄对妖物可没有怜悯之心。
这个时候出现在灵枢城，还意图害人的，难道还能是什么善类？
贴心地撤回部分威压，谢霄给对方腾出了喘息开口的余地。
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之后，男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另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用力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这完全是为了防止自己尖叫而产生的下意识行为。
他发出古怪沉重的喘息，还未来得及调整好情绪，就听见被自己视如修罗恶鬼的少年，直接从十数跳到了一。
更可怕的是，数数的时候，对方也是笑眯眯的。
……只有元婴中期以上才能有这样可怕的修为！
本来只是想找落单修士下手的焦毒迅速做出判断，内心苦不堪言。
尤其是意识到自己真的会死之后。
他几乎来不及喘气，在谢霄话音刚刚响起的同时，急忙抢答道：“我……咳咳咳！我……说！”
谢霄这才暂时收住杀意。
上一秒还锋芒在背命悬一线，恍若置身地狱；下一秒则突然风平浪静了起来。
前后反差过于强烈，焦毒废了很大力气才没有瘫软在地。
谢霄压得他抬不起头，他不敢正式少年的眼睛，只得哆嗦道：“我，我本来只是想对冲撞于我的小辈略施惩戒，没想到会遇见前辈……”
焦毒边说边舔嘴唇，随着谢霄杀意的淡去，心思也渐渐活络起来。
“这毒只会让人真元运行不顺一段时间。前辈若是不信，可以拿我的毒液向丹修求证。”
他信誓旦旦道。
谢霄也不多话，噙着笑听他继续往下编，时不时嗯上几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他任由这个妖族把自己塑造成不过是一时心头恶气，但并没有犯什么大错，支持和平，遵纪守法的好妖。
上一个在他面前说自己是好妖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多少丈高了。
妖族最擅长狡辩，都多久过去了，怎么还是搞这一套啊？
谢霄想动手了。
剑修最忌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能现在解决的麻烦就永远不要放到后面。
他根本不需要特地留对方一命，方便后面追查。
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尽管过来就是了。
这样想，少年脸上有倦色浮现。
一直暗中观察他反应的焦毒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险些被过于强烈的危机感压得喘不过气。
他屏住呼吸，几乎是少年呈剑型的食指于中指产生轻微弧度的瞬间，他就已使出全力，试图挣脱桎梏，突破这个不知名的领域！
妖族以生存见长，只要冲出去，他就有办法逃脱！
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焦毒已经做好了断尾求生的准备。
自爆妖丹，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虽然损害极大，威力却更加不容小觑。
焦毒相信，哪怕对方是元婴修士也会被暂时拖住脚步。
“我说……”谢霄轻轻吐了口气，话锋倏地一转，“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君面前放肆！”
少年眸中冷芒乍现。
他手指轻曲，并指成剑，劲风直直切向椒图另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
嘶拉一声，断臂飞落，鲜血也喷出数米开外。
谢霄的衣摆上不免也溅上了一些。
他不是顾礼那种洁癖，衣服染血，对他来说和沾上灰尘也没什么区别。
谢霄神色淡淡，没有去看被甩飞的那条断臂。
剧痛从伤口处传来，不知名的霸道剑气在体内肆意破坏冲撞，焦毒却不敢犹豫停顿哪怕一下！
眨眼之间，他又朝与谢霄面向相反的方向窜出数米，试图冲到长街尽头。
谢霄依旧没有转身，只是完全敛掉了之前脸上嬉笑的神情，唇瓣一上一下，缓慢翕动。
他在数数。
数焦毒还有多久才能冲到所谓领域的镜头，也在数对方到底还能活上几息时间。
著名剑修，诸如周弄雪之流的剑域都是危机四伏，满是乱窜的森森剑气。
谢霄则不然。
——领域之内，他就是最强的剑。
只有为了防止他人贸然打扰，导致自己无法尽兴的外围，才象征性地留了一点。
杀伤力不大，可对化神以下的修士来说，已经足够致命。
他总体上还是个仁慈的人，既然焦毒想要被剑气穿成筛子，那他就满足这个愿望。
数到九的同时，谢霄缓缓转身。
情况急转直下。
他听见了风声。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花瓣飞向领域边缘，柔软却坚定地将剑壁砸出几个小口子。
焦毒浑身都细小剑意造成稀碎伤口，越前行越是惊惧。
他本已经心生绝望。
突然见到转机，也不管到底是谁出手相助，果断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化成原型，缩小到极致，迅速钻了出去。
领域之内，以谢霄为中心，森然剑意逐渐呼啸成型。
纵然有大意的原因在内。
可从彻底扬名修真界的那刻起，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直接挑衅过他了。
以至于谢霄久违体会到了被冒犯的不悦。
心念转动，剑气将花瓣连带那缕微风切得粉碎。
而后，他迅速撤掉领域，杀意直循那缕稍纵即逝的真气而去，锋芒毕露。
挑衅他的是位邪修，实力还不弱。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
谢霄已经记住了对方的气息。
既然是邪修，日后总归是能在生死场上遇到的。
到时候，新仇旧怨必定一起清算。
现在还是先杀那条小蛟比较重要。
阳光普照，大街上依旧热闹，往来修士络绎不绝。或是停驻观望，或是攀谈见闻，或是到街道旁的摊位处询问价格，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一场突兀而短暂的交锋。
角落里那截突兀出现的手臂也没被发觉。
只有星星点点，几乎融入青石板的暗色血迹见证了一切。
——以及某位，置身暗处，出手相救的好心人。
松松散散束头发，发尾处留下一截小辫的青年手把酒盏，倚靠着栏杆，似醉非醉。
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半阖着，视线仍停在某扇半开的木窗前。
他已经在这里观察那条蛟龙很久了。
难得在灵枢城这种全是低阶修士的地方找到乐子，他当然不会朝自己的观察对象动手。
加上灵枢城往来的全是正道修士，多死几个少死几个，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当然，就算是死的是邪道修士也无所谓，只要不影响他看戏就好了。
青年大概是知道妖族到底在图谋什么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灵枢城停留了这么长时间。
哪怕刚刚发生的事情完全在意料之外，不免扫兴。
可短暂的乏味之后，他显然更加期待起事情的发展了。
伪装成少年的不知名正道大能修为比想象中高出不少，实在是有趣。
短暂交锋，青年判断出他的修为与自己在伯仲之间。
这样的人，正道加起来，十根手指就能数清——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到底是成名已久的仙门翘楚，还是藏在暗处的什么老妖怪呢？
青年很期待。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什么存在产生过特别的兴趣了。
尤其是刚刚用神识窥探过住在隔壁间，似乎与对方同，修炼无名功法的真正少年之后。
迫不及待交手，迫不及待破坏。
全然不知自己也被惦记上的谢霄，还在不紧不慢跟在那条蛟龙身后，一路出了城。
他没有改变主意。
只是准备换个方式，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也顺带发泄一下方才被打搅的不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