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洛朝是被误伤而死的。
洛朝发誓,他绝对不是为了看笑话而傻愣愣呆在原地不走,才被四处乱飞的剑气误伤的。
他是想走也走不了啊。
虽然剑客觉得阵眼藏在自家破茅屋里这个想法很有问题,但不得不说,他的手法还是很老道的:
并没有忘记在洛朝的院落周围布下阻隔的结界。
尤其是,最后,剑客那恨不得将洛朝家的地皮都整个儿掀开的架势实在是看得洛朝心惊胆战的:
城市拆迁队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啊!
这次,依旧躺在冷硬土炕上的洛朝有些心灰意懒,他有一种直觉:那个脑子有坑的剑修并不会放弃,他会再次来拆房子。
合着还就跟这个人过不去了是吧?
他都因为这么个人读档重来多少次了?
这简直是他九陵帝尊的耻辱啊!
看来,得正经想个办法摆脱这个人了。
就地修炼提升战力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个红衣剑客的修为目测至少在蜕凡之上,而他只有半天时间,能从刚引气入体达到炼气一层就顶天了。
洛朝是拿了个天才剧本没错,但天才也是要遵循基本法的,万万没有半天连跳三个大境界的道理。
何况,就算真的用了些密法偏门,短暂地提升了修为,可对方是个剑修啊,还是个遵循古法且已有小成的、最凶残的那种剑修,在没有高阶法器的情况下,洛朝一个法修,别说虚而不实的同等修为了,真实修为比他高一个大境界都不一定打得过。
打不过,那就逃?
这倒是一个思路,但是,洛朝现在一穷二白,别说是日行千里的飞行灵器了,他连匹脚力极慢的老骡子都买不起。
光凭人力逃跑,按照洛朝现在的脚程,半天时间,大概……能从村里逃到镇上?
呵呵,有个屁用哦。
人家一个神识扫视下来,只要你在神识范围之内,就算藏在地下河里,都能给你逮出来。
至于扫视范围的问题,人家御剑飞行个一天,视察个方圆几百里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打也不行,逃也不行,前路真是看上去一片灰暗啊。
不过洛朝倒是没有太慌张,好歹前世是个帝尊,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不至于遇到一点小事就束手无策。
他心中已然有了几个想法,且看哪个更易于实施了。
心中有谱,自然就开始思量吃饭的问题了。
你说什么,刷锅?呵呵哒,刷锅是不可能刷锅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刷锅了。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有了主意,当下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又随便洗漱了一番,就踱步去了前院。
几只家鸡正在晨光下“咯咯哒”地悠闲散步,一派闲适惬意。
洛朝往地上撒了把米,这些圆滚肥硕的无知生物就“咯咯咯”地围过来了。
趁几只家鸡啄米啄得正欢,洛朝眼疾手快就揪住了一只最壮硕的公鸡,并准确地卡住了它两只扑腾个不停的翅膀。
他笑得一脸怜爱仁慈:“只怪你家主人现在还没得道,自然没办法让你也一同鸡犬升天,不过呢,我就算眼下不吃你,马上你也只有被那个疯子剑修活埋的份儿。”
公鸡自然听不懂人话,只是依旧惊恐地扑楞着。
然而这等程度自然是逃不过洛朝的魔爪,别说是家鸡了,他可是连百年修为的凶禽都抓来烤过的人。
他手势一换,右手就轻易扣住了公鸡的脖颈,左手则是顺便撸了一把鸡毛,笑得十分灿烂:“放心,我肯定让你死得比活埋舒服点,不如就做叫花鸡?”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这样不仅不需要刷锅,连碗筷都不必洗了。
叫花的做法洛朝早就烂熟于心了,因为前世修真界里百分之六十叫得上名号的、带翅膀的凶兽都被他用同样的手法叫花过,顶多是依据肉质不同更换调料罢了。
因此这道普通的叫花鸡很快就新鲜出炉了,洛朝鸡翅膀都啃得干干净净,吃得一本满足。
人嘛,一吃饱了就昏昏欲睡,于是他干脆又搬了张条凳坐到前院槐树底下,支着脑袋,一面小憩一面等人来。
睡意朦胧中他忽的听到一阵佩玉交击、铃声脆响,他猛地睁开眼睛,便见到一地摇碎阳光的树影之中,有一逆光拉长的身影。
他抬头一看,果见到了一袭眼熟的红衣,还有一张总是神色淡漠的脸。
那双眼睛,像在注视着你,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
倘若现在并非正午,这幅情形只怕会有些瘆人。
巧的是现在风有些大,吹乱了对方那一头长发,几绺发丝在剑客那双无情绪的眼前胡乱飘动,他竟也丝毫不为所动。
洛朝这才发现,剑客竟然没有束发,未戴发冠,也没有用发簪。
倘若不是他穿着尚且整洁干净,那这一头乱发的模样,简直和街边流浪的乞丐没啥两样。
这可真不像个剑修,要知道酷爱装逼的剑修向来最重仪表,尤其是头发指甲这些微末的细节,务必要处处得体到位。
即便不是个剑修,是个普通人,也不至于披头散发满大街走啊。
这人啊,真是处处透着奇怪。
不过,洛朝也就晃神了片刻,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呲牙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不过,在吾为汝解惑之前,吾却先要问汝,汝可知吾的真实身份?”
洛朝问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显出了点威严的气势,甚至为了符合下面将要说的话,故意用了些这个时代早就不流行的古语人称。
他以为自己这么一本正经地问了,剑客就算不答话,也至少给个反应,比如点个头什么的,然而,事实上,剑客连个眼神波动都没有。
如果没有先前被砍死数次的惨痛经历,他只怕会误以为面前的人是尊雕像。
但洛朝是何等脸皮的人?他怎么可能被这短暂而尴尬的冷场给难住?他立马自己给自己打圆场:
“汝以为吾是九陵帝尊?大错特错!洛九陵,吾一小辈尔!”
“吾的真实身份为——万万年前,已登天路的无极真仙!”
……
一阵微风吹过,几片打卷儿的树叶被风带走。
洛朝耐心等待着对方显露出惊讶的神情,然而,剑客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
这可真是太尴尬了,但洛朝稳住了,并打算接下来要速战速决,不留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于是继续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我观你也是个颇有慧根之人,想必汝已然发现这方天地的殊异之处,没错,眼前一切,皆为假象!”
“这方天地,是我的真身登天路前留下的秘境,汝此刻,就位于秘境幻阵之中。”
“吾,则是真身留于此境的守阵人,亦是真身的一缕分魂,负责看守真身留下的秘宝,并为真身筛选有缘的秘境继承人。”
“这方幻境其实有一个名字——九天无极创世大阵,其精妙之处在于,可以无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复刻出世界的镜像。”
“虽然是镜像,却全然足够以假乱真,汝方才将我视为仇敌,就是被幻境迷惑,幸而汝是有悟性之人,即时识破幻象,不再为仇恨的心魔所控。”
“方才汝若陷入幻境圈套,一直试图杀死仇敌的幻象,就会陷入不得解脱的轮回,幻象是不会死的,汝只能被困于此境,永生永世陷于杀敌的心魔,挥剑至死。”
“但汝既颇具灵性,已经从心魔中走脱,便化祸为福,成为了秘境的有缘人,得到了继承此方秘境的资格。”
“我的真身——无极真仙,是一隐世散修尔,虽未载于史册,修为却已然证道为仙,是万万年罕见的修道神才,汝之仇敌——当世帝尊洛九陵,此刻修为也不过成道圆满,距离登天路证道成仙还差了一线。”
“你可知,这一线之隔,却是天差地别?”
“汝若能有幸继承真身的秘境,得到遗留在此世的仙法秘宝,道途自然一片坦荡,要斩杀仇敌洛九陵,自然也是指日可待。”
“当然,要完全继承此方秘境,汝还需经受不少考验,在此之前——”
洛朝说着说着,从条凳上起身,站了起来,并故意摆出一副冷漠高傲、视万物为蝼蚁的神情,他摆足了架势,正要说出最后一句话,却猛然发现一个尴尬的事实:
他好像,矮了点——
怪只怪他这具身体此刻年龄尚小,又天天营养不良的,自然还没有长高。
洛朝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心里骂了句“靠”,而后发挥出自己厚脸皮的优势,面不改色,右脚一蹬,跳上了身后的条凳。
加上一个条凳的高度,他才终于能俯视剑客,并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喝道:
“汝还不速速跪下,拜我为师?”
此话一出,空气突然安静。
洛朝是因为没话可讲了,他的瞎话已经说完,剑客却是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这无比沉默的气氛叫洛朝有些心慌疑惑:这是信了,还是没信?虽然他说的一堆话非常扯,但结合先前数次时光倒流、死而复生的诡异现象,也不是全然没有可信之处。
为了打破这过于沉凝的气氛,洛朝决定继续努力瞎扯,他清了清嗓子,道:“呵!汝不愿意?无知!要知道我可是……”
洛朝未出口的话被一声清亮的剑鸣声打断,等回过神时,一把明晃晃的剑已经架在了洛朝的脖子上,有血珠缓缓渗出。
洛朝倒吸一口气,这红衣人实在有些喜怒无常啊。
他顺着剑朝那人看去——只见剑客一双眼中依旧无悲无喜,却直直盯着洛朝,那是一种看猎物的眼神。
剑客缓缓吐出两个字:“阵灵。”
洛朝一懵:嗯?什么灵?
没等洛朝仔细回味这两字的意味,他忽觉身上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手脚都动弹不得。
他内心大呼奇怪,又抬眼朝剑客看去,果然,那人另一只手上捏着一道黄色符纸,也不是什么稀奇符纸,一道普通的灵锁符罢了。
但是,再怎么普通的符咒,对付洛朝一个引气入体小菜鸡还是十分轻易的。
呦呵,看不出来啊,你一个高贵冷傲的剑修,还稀得用法修的符咒手段,而且,你把我捆起来是个什么意思?
洛朝内心气愤着,却见红衣人拿一道符咒捆完他后就完全无视了他,反而低着头、持剑作笔,在前院中央的泥地上画来画去的。
洛朝好奇探头望去——
嗯,这个图案,看着像个阵法,而且阵纹并不古怪复杂,就是看风格非正道所用,估计是魔门的手笔。
洛朝内心嘀咕:难道这红衣剑客是魔门的人?啧,真是枉费了那一副仙风道骨的样貌了。
随着阵纹渐渐清晰,洛朝认出来了,这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
献祭阵。
等等,献祭?
这是要献祭什么?
洛朝顿时想起了刚才的“阵灵”二字,冷汗唰地冒出。
这明摆着是要献祭自个儿啊!而且,还是手段残忍的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