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雪簌簌,压弯光秃的枝桠。
众人冒雪来到邹氏房中时,数名李随风的下属,正蹲在院中几处角落里验尸。
三名侍女,分别死在院外门前,堂屋正中,以及卧房桌边,全是一击毙命,伤口在脖颈处,血口不宽却深,切断至咽喉,暗红的血滴顺着伤口汇成细流淌下。
唯有邹氏,死前必定经受了一番痛苦的挣扎。
他们一踏入卧房里侧,鼻尖就萦绕上浓重的血腥气,且一眼就会注意到,床榻四周,那溅满鲜血的白色帷幔。
里头躺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腹部被两道交叠为十字的刀痕剖开,四肢扭曲僵冷,半浸在血泊中。
岳书棋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凄惨的死状,几乎忍不住要呕出来,她身旁的应欢欢连忙伸手扶住……下一刻,两人都被身后的应鹿鸣掰过头去:“别看了。”
应鹿鸣自诩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可乍然见到邹氏的尸体,也深深为其惨状惊骇了一番:
何等深仇大恨,才会下此狠手?
看那三名侍女的形状,可推断那凶手明明有能力将人一刀毙命,让人死在瞬息之间,为何非得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死邹氏呢?
直到李氏下属验完所有尸体,前来禀报:“邹氏生前是孕妇。”
他们推测,其腹内婴儿尚不足月,至多七月大小,凶手杀人,应该是为了剖腹取子,不幸的是,其人下刀过深,伤到了动脉,完全没有顾及母体的安危。
除了一眼可见的死因之外,李氏下属还提到了两点可疑之处:
一是,邹氏尸身、包括漫溢出的血液,都带有异香,他们在屋内一番搜寻后,发现此种香味,和死者生前惯用的熏香、香炉等等,系出同源。
但这并不正常,再不易消散的香料,也不可能浸透至身体内部,除非……
“我们怀疑她在内服某种药物。”
二是,邹氏半浸在血液里的头发,是枯白的,不仅如此,她身上但凡完好的皮肤,都带有深深的褶皱,宛如暮年老妪。
“这可能是中毒,也可能是某物在榨取她体内的生机……依据上述症状,我们判断,她即便不死在今日,再一月之后,可能不等婴儿出生,就会老死了。”
话音未落,屋内众人脸上就难掩惊异之色:
从始至终,队伍里除了邹氏的贴身侍女以外,没谁见到过其真容……她即便偶尔现形在人多的地方,也往往带着厚重的帏帽遮面,衣物则宽大非常,连手指都拢在其中不见。
未见其貌,却常闻其声。
所有人都听过邹氏的声音——那是个正常年轻女子的声线,且按他们先前得知的消息来看,这位邹夫人,年纪确实不大。
众人陷入沉吟思索时,顾归尘的目光却带些恍惚回忆之色:
他大致明白其中缘由了,脆弱凡人之躯,要孕养出承接神明意志的子嗣,代价毫无疑问是沉重的——消耗寿元来孕育。
如此一来,也终于能解释,为何邹氏明明无修行资质,母族势力也微弱,却能得到柳家的青眼,甚至派拨了修为不弱的柳氏弟子作她的侍女。
在中域七族内生活过多年的顾归尘,最是知道,大氏族内等阶何其森严:肉/体凡胎,连收作通房的可能性都极低,何况给予妾位,还兴师动众调遣人手,将之从南陆护送回柳家。
残酷的是,柳氏真正爱重的,并非邹氏本身,而是她肚内的神胎。
顾归尘之所以了解这些,是因为前世他曾亲眼见过相似的场景,他不了解柳氏内部的情况,却能大致推断:如邹氏这般无辜受牵连、乃至最终会丧命的妇人,绝不止她一个。
但这些前世得知的秘闻,并不能解释凶手杀人的动机,若是为了破坏柳氏可能在进行的某种计划,也完全说不通:柳氏这等大族,行事向来周密,合适的人选绝不会只准备一个,抢走一个神胎,还会有下一个替补上。
沉思间,岳书砚最先打破沉默,问李氏下属们:“有戚七的线索么?”——之前,住处离戚七最近的应欢欢和岳书棋,在被邹氏死讯吵醒后,第一反应是去看队伍里修为最弱的孩子有无出问题。
结果,破门而入后,竟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他们惊慌间,下意识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猜测凶手会否劫走了戚七。
此刻,李氏下属摇头:“房内我们仔仔细细搜过一遍……我等认为,两件事情并无干系。”
于是,众人又急步前往戚七房中寻找线索,不出半盏茶功夫,应欢欢竟从对方枕头底下找到一个信封,拆开一看后,是封简短的告别信:
说是三天前,他在城中巧合听闻了一则消息,猜测到他的亲姐可能正控制在某个魔修的手里,他决定今日清晨,出发去救人。
信中透露的消息很模糊,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倔强的小孩子,多半意识到此行危险至极,救人一事可能有去无回,不愿将旁人牵扯进来。
岳书砚的神情更是有些阴暗,眼底深埋自责:
近些天,他们动用了浮月宫的人手,其实早就找出了不少关于戚氏族人的动向,可因着怕戚七闻讯后会过于冲动,大半消息都暂时压在他这里,未曾告知对方。
如今想来,还不如坦诚告知,并早早劝慰对方莫要激进行事,或者哪怕一定要去救人,也须大家一起商议,远远好过如今,对方孑然一身、不告而别。
可而今后悔也无用了,考虑到戚七一个小孩子,凭其实力多半跑不开太远,众人便立刻决定:兵分数路,在邺城内搜查。
他们到底是修行者,极限手段之下,只用了一个时辰,就从四个方向将整座城搜遍了,可还是一无所获。
此刻还是清晨,街上行人并不多,众人重新在鸿兴客栈的酒楼聚头,发现无人找到线索后,互相沉默而对,气氛消沉非常。
门外雪片纷飞,楼内食客稀零,掌柜和小二也无精打采的。
应鹿鸣倚窗而坐喝着闷酒,其余人也分散在各处垂首不语,在今日之前,没人想象过,短短几个时辰内,会发生如此多的意外。
其中,犹以柳治和顾归尘二人,心神最难安定:
柳治虽对邹夫人不算了解,可昔年在柳氏,也曾见过这女子一两面,且深知对方和自己一样,同是神祭仪式的受害者。
眼下,一个好端端的人无故被杀,神胎也被夺走,而柳家应派来接洽的人手,至今杳无音讯,他难免会忧虑:我族莫非遇上了什么大/麻烦?
顾归尘则从昨晚开始,心头就始终笼罩着阴云似的不安。
他总会下意识抬头望向窗外天穹,似乎要穿透重重阴云,看到被淹没其中的日影轨迹——那昭示着时间的推移,而每过去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心中的忐忑就越重。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如果不及时阻止,会造成无可挽回的遗憾。
在这所有人都面色沉闷的时刻,无人料到一波未平,而杀机又露:
静默的酒楼里,忽的凌空飞来数支利箭,伴着刺啦的破风声,全对着一人而去——柳治。
极度震惊中,大部分人都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只有顾归尘的反应是最快的:
他隔空一道气劲将柳治推开十几尺远,而后身侧飞剑齐出,剑光漫舞中,“咔嗒”几下断裂声清脆在耳,回过神来时,所有箭支都被砍断了。
应鹿鸣和李随风,也迅速反应过来,一齐拔出身侧佩剑,凌空跃起,向着箭弩来处攻去——结果,破开二楼门的某扇后,屋内竟空无一人。
这让所有人都有种如芒在背的阴冷感:暗中,绝对有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窥视着一切。
大家纷纷站起身,拿起武器作防御姿态,环视四周,深深戒备着。
而那双眼的主人此刻埋在阴暗中,面色沉怒冷戾,在指间的传讯符上写到:
「收弓!收弓!收弓!」
「我们被骗了!」
“晴雪”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了场内的“洛朝”:她不太确定此人的真实身份,但绝不是本尊!
按理,他们此行的一切计划都很周密:
若说云麓三人组,是用以定住顾归尘的“锚”,那么顾归尘,就是用以确认洛朝真假的“试金石”。
同时,他们也深知洛朝秉性:绝大部分时候,擅长伪装的对方,不会以真容现身,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并锁定住这样一个人,有若凡人登天之难。
唯一的办法,是利用顾归尘寻到他。
前期的计划堪称顺利,在多手准备之下——比如冷未离本尊的出现、又比如在各大城池悬赏洛朝的画像……两人很快在同一座城池相遇。
而“晴雪”的任务,则是暗中尾随顾归尘,直到他找到人,并藉此最终锁定住洛朝的动向,同时,不断向对面报上情况,保证在洛朝和柳氏有接触前,柳治已经被杀,神胎已然献上。
为此,他们甚至费尽苦心引导顾六入北岭,请出戮神弓,间接逼迫柳氏提前神祭仪式,从而一箭双雕,既能杀死柳治,又可以凭借神弓威能,重伤堕落之神。
他们唯一算漏的点是:早在顾归尘入北岭之前,洛朝就和柳氏有了联系,因此及时得到了仪式提前的消息。
而那段和柳氏接洽的时间里,“晴雪”一拨人,对洛朝的具体动向一无所知。
方才数支箭弩,意在试探,可能顾归尘自己都没意识到是哪儿露出的破绽:
生死危机中,如果真是洛朝在侧,而不是柳治在侧,他一定会靠近并护在人身前,而不是伸手将人推远至所谓安全的地方。
在他的潜意识里,真正最安全的地方,绝对是自己身后。
“晴雪”在飞速思考:若眼前的“洛朝”不是本尊,那本尊去了何处?
她很快有了答案:按尊上惯用的种种手段推测,他现今,必然就在兆天坛上!
这猜测使她后背一阵发冷:万万没料到,百般谋算后,此事还是走到了最坏的境地!
顷刻之间,她报废了十数张传讯符,灵光闪动间,只不断重复强调两个字:「收弓!」
可对面迟迟毫无回应。
情急之间,她迅速作了决断:要有最坏的预想!
若戮神弓箭出无可回头,只能想别的办法救人!
眼下,还剩最后一条路!
她轻轻掏出匕首,隐匿一切气息,缓缓靠近柳治背后……刀光暴起时,剑光亦骤出!
匕首哐当一声,被打落在地,她身上的隐匿术法也瞬间失效,现出行迹。
顾归尘冷冷盯着她。
其余人也见机行事,各自握紧武器,隐隐将她包围在中心。
场间一时静得只剩外界的落雪声。
李随风最先开口问道:“你真是晴雪?”
“晴雪”冷笑,慢慢现出了“真容”。
“真容”显露的一瞬,本也以剑相指的应欢欢,突然发出惊呼:“萧姐姐?”
连顾归尘眸中也带上惊讶:此女自己也认识,甚至洛朝也认识。
数月前,他们还在南陆云水河畔时,灵湖现世,曾得过这人几分救助,她是南陆萧氏的医修,萧芸思。
后来在寒鸦月见的二重灵镜——幻海迷迭内,洛朝还顺走了对方的九龙灯仿品和不少银钱。
现在一回想,只怕“萧芸思”这个身份,是真是假,甚至是否真实存在,也十分值得怀疑。
应鹿鸣则立刻转头,皱眉问道:“你怎么会认得这人?”
应欢欢便解释:
说最开始她不懂事,非要跟着大家来北岭时,没走出几百里就受了不少磨难,得亏沿途遇到了萧姐姐相助,后来还赠了自己几个锦囊——说是遇到无解的困难便可打开,如此之下,她才能一路安全地尾随顾归尘几人到了苍屏岭。
此番话落,应鹿鸣和楚南风的神情都变得猜忌怀疑,不断打量被围攻的所谓“萧姐姐”。
萧芸思却神色镇定,甚至对应欢欢温和笑道:“欢欢,你觉得我会害你么?”
应欢欢没有回答,双瞳中掺着浓重的疑虑。
她忽的神色转戾,露出袖中箭弩,指向“洛朝”:“他才是你们的敌人!”
“他不是洛九陵!”
此话一出,场间所有人,除去顾归尘外都惊住了。
众人不由自主将目光转去某人所在的方向,以眼神无声询问着:你是谁?
岳书棋深吸一口气:“洛公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我……”
柳治一言不发,瞳孔漆黑。
场面再度陷入深深的静默:人是真是假,已经无须多言。
萧芸思立刻抓住机会,厉声指摘:“他必定是柳氏族人!”
“蒙骗过所有人,为的是让旁人替死!”
她逻辑清晰,短短几番话内,半真半假编出了一个故事:
我是南陆萧氏的弟子,因知晓中域柳氏意图在北岭举行某种有违天和的献祭仪式,领命前来阻止……不曾想,诸般谋划下,还是晚了一步,已让柳氏瞒天过海,将无辜者送上祭坛!
“邹氏早晚会死,我等提前取走神胎,不过是为了保住这无辜婴儿的性命,至于那几个侍女,帮凶而已,死不足惜!”
这番话,与众人先前猜测的杀人动机相去甚远,一时皆讷讷无语。
直到岳书砚冷声反问:“我怎知你这话是真是假?又怎知你是否在颠倒黑白?”
不想,萧芸思只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住他微笑,仿佛在问:你呢?你真是冷未离?
岳书砚感到额头上有冷汗落下。
她没有直接回应质疑,而是以箭弩再度指住柳治:
“你们看,我说到现在,此人有反驳半句么?”
顾归尘急促深呼吸数次平复,压抑着情绪问柳治道:
“你之前,一直在骗我?”
柳治垂首不语。
“他会死么?”
柳治阖目,不愿回答,沉默却指向了某个明确的答案。
“心安理得……让他替你去死?!”
话音未落时,一柄剑刃已经架在了柳治脖颈处,有道极细的血线,渗出血珠来。
“人在哪里?”
柳治能清晰感知到,这拼命克制住怒火的问话中,深埋着恐惧无措。
但他什么真话也不能答,只闭目道:“你可以杀了我,但我不能说。”
心底则在叹息:原来,哪怕我是被牺牲的那个人,骨底也和所有柳氏人相同。
我不能说——为了我族的荣耀。
柳治这幅引颈就戮的模样,让顾归尘愈发肯定了某个答案——
一瞬间,他脑海紧绷许久的弦断了,近乎疯狂:
“人在哪里?!”
“告诉我人在哪里!”
……
质问间,剑刃入得更深,血珠滚落时,所有人都噤声了。
他们顿时明白:顾归尘或许早就知道“洛朝”为假,只是暗中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他被骗了。
一声声凄厉的质问,回荡在空寂的楼宇内,混着外头大雪纷落,无端使人心头寒凉。
恰恰正对着顾归尘的岳书棋,看见他的双眼睁得很大,瞳孔却凝滞住,只余死寂的黑白,有血丝隐现其间,眼角一点闪烁,不知是泪还是额角滚落的冷汗。
唯有萧芸思在冷笑,盯住柳治,对顾归尘煽动着:“杀了他!”
她已经笃定,这人的真实身份就是柳治,既如此,当然是死了最好。
不料弩/箭再出时,依旧被挡下了,顾归尘冷声回头:“我不信任你。”
萧芸思只微笑:“杀了他,我带你去找人。”
谁想下一刹那,顾归尘又一柄佩剑飞出,冰蓝色的浮苍指住了萧芸思的喉口,眉目凛然骇人:“在他回来前,我谁也不会信。”
“到时候,该杀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现在,带我去找人,或者……”
“你先死!”
话落,浮苍剑光芒大放。
萧芸思神情冷漠:“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不该对我动手。”
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杀死柳治,便很困难了。
她不打算放弃,刚欲出言威胁顾归尘动手杀人,忽的,一直毫无异动的传讯符闪烁起来:
「弓已就位。」
「箭出则无可回头,堕神必然或死或重伤。」
萧芸思读完讯息,立刻明白对方没有懂得自己的意思:
「收弓!收弓!」
「尊上在兆天坛!」
「你们想弑主吗?」
她心知不能再拖了,冷声道:“剑放下,我会带你找到人。”
同时环顾四周:“只能你一个人去。”
“能否救下人,只看你的决心了。”
……
他们快马加鞭向阴阳神墟而去,一路颠簸,期间,萧芸思的传讯符闪烁不断:
「怎么可能?」
「你说尊上就在兆天坛?」
「仪式已经开始了,兆天坛上只有柳治一人,坛下即是圣阶人傀!」
她飞快回道:「来龙去脉不便细说,你们只需明白,我们被骗了!」
「柳治是假,尊上为真!」
对面之人似乎怒急:「开弓怎有回头箭?你明明说过一切正常!」
「眼下想阻止亦无法了!顾家的戮神弓畔有圣侍,哪怕顾六不愿出箭,圣侍为了七族祖训,也必然会张弓!」
她不愿争吵:「眼下多论无益!」
「我这里还有一把剑,或可破局!」
对面似乎在猜测:「你是说……?」
她未说明,却回了个肯定的语气:「对,就是那把剑。」
「为护尊上周全……为我等开路!」
「全力为我等开路!」
「还有,将顾十七带出来,或许可拖延片刻。」
「神胎也不要急着献给柳氏,带出来见我!」
……
一个时辰后,旭禾神殿山脚下。
萧芸思抱起下属递来的一个婴儿——这正是邹氏的遗腹子。
她怀抱睡熟的婴孩,在前领路,沿小路飞跃上山,一边同身后的顾归尘解释着:
“旭禾神殿守卫森严,好在到山顶之前,路已被我的属下清扫过。”
“唯有天坛之上,有圣阶人傀镇守,除非你有屠圣的实力,否则无论如何进不去!”
“唯一的办法,是将神胎献出……如今戮神弓在九天之上,箭指神子,柳氏的老家伙们,必然害怕神子出事后,祭祀无法完成,到时一切筹谋付诸东流……他们不会拒绝怀抱神胎的人,因为,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神胎可代替神子完成祭祀!”
“你须对他们谎称,是为神胎请来的医修,只因此婴非足月出生,须时时刻刻以灵力游走体内护持心脉,若无医修在旁看护,仪式进行过程中,必有性命之危!”
“到时候,会有柳家侍女怀抱婴孩,引你上天坛第一层留候,只有神子真的出了性命危机,你等才有机会进入第三层祭坛,替代神子!”
“而圣阶人傀,在天坛外围守候,你只需躲开侍女和人傀的视线,找准机会,跃入第三层,便可见到那人了……接下来的事情,只看你的决心了。”
就在他们疾速登山时,峰顶之上,云端之内,亦有一番争吵:
顾哲音欺身挡在了戮神弓之前,以胸膛阻止了将欲出弓的神箭,他声音凄厉,喊道:“十七在他们手上!”
执弓者,也可称为圣侍,是每个大族内,负责看管、执掌圣器使用的侍者。
他神情冷漠,目光也毫无波动:“六公子,速速让开,你要违背族规吗?”
……
而峰顶之上,各方势力的聚焦之处,兆天坛顶层,此刻站着一个人:
洛朝身着繁复华美的祭祀之服,半跪在祭坛之上,本在心中默诵经文,此刻,眸光却不自觉转向山顶一角:
那里,一位柳氏族老,正扼着已然昏迷过去的顾十七的喉口,高声向天穹上的顾哲音喊道:“再出一箭,你们顾家十七公子的性命,可就难说了!”
早在半刻钟前,圣侍就射出了第一箭——被圣阶人傀以一只手臂为代价,挡住了。
但箭匣里,少说也有十数支箭,人傀根本不可能全部挡住。
祭祀仪式,要到午时才能结束,凭柳氏现在布置在山顶的人手,撑不到那个时候。
恰在此时,暗中似有黑影闪过,而后,祭坛之外,山顶一角落中,就出现了一个昏迷的人——柳氏族老看后大喜,以为是浮月宫来人相助,特意将顾十七提出来,借此威胁顾氏莫要开弓。
于是立刻扼着人对天空叫喊起来,而顾六果然为此惊惧不已,不惜公然和地位极高的族内圣侍起争执……
洛朝轻抚着衣袖——上面以金银或各类彩线,绣了旭禾的神像。
而他半跪之处的正前方,也正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雕像,直入云端,衬托之下,显得他是何其微渺的一个人。
他想:前世从未听闻,柳氏祭祀中出过这样的乱子……好在,我早有准备。
不可拖到午时,该加快进度了。
心中作了决断,他从袖间摸出三支香——这正是他先前花费大力气,搜寻种种包括东海沉香在内的珍材,制作出的特殊香料。
他备了很多,但眼下,区区三支便够用了。
香火缓缓点燃时,他盯着末端的一点星火,出神不语。
就在这缭绕蓝烟之后,他的余光忽得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洛朝顿时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orz,正文日七,实在来不及写番外惹~感谢在2020-02-1123:36:44~2020-02-1223:4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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