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礼闻言稀奇地多观察了几眼林初。
以往的任务者里,也的确有大胆开拓者,可胆子大到她这个地步,几乎可以用句不要命来形容的,从未有过。
“下面很危险,很有可能会丧命。”陆言礼说了句实话。
林初被噎住,眼里仍旧有些不甘心。
“我总觉得,如果我不去试试,我会后悔。”她自言自语道,“但是你说得对,这种地方,下去了我可能什么也没有发现就死了。”
所以……
她边往回走边思考,有没有什么防备措施?
陆言礼状似无意地说:“村民们把这里设成了禁地,没有他们的带领,外来人无法进入。”
这话给了林初提醒,她眼睛一亮。
所以,她是否能从村民身上下手?
这个陆言礼同样自称是回乡祭祖的人,他了解多少?他对村庄知道多少?
林初一直跟着陆言礼,就是因为对方看上去很神秘,且直觉告诉她对方不是什么普通人。
就算他是鬼,在他没有展露出真正面孔之前,还是可以苟一苟的。虽然不知道这个洞是干什么的,但多少掌握了一点消息。
殊不知,陆言礼同样在心里评估她。
他同样想知道那个洞底下有什么,为什么连“全知神”都想要得到,又为什么,一圈陵墓环绕着它。
而这个人……
“那个,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从棺材里出来?”林初思索后,小心提问。
陆言礼:“你应该也看见了,刚才那个像猫一样的老太太,我去参加葬礼,结果在靠近棺材的时候,被她拽进去了。”
他的话很简略,林初脑海里却禁不住涌现出画面感。
死人不仅能复生,似乎还拥有一定神智?
“对了,你知道那个老太太为什么会活过来吗?”
太阳升起,他们往外走后逐步感受到了些许温暖,说话都流畅了不少。陆言礼的问话,让林初摇了摇头。
她第一次碰见这种东西,怎么会知道?
陆言礼说:“她是村长的母亲,意外去世后尸体原本停放在房间里,结果被一只山猫闯入,她就变成了这幅样子。村民们为了防止她诈尸做了不少措施,但……”说着,他沉吟数秒,像是犹豫了一番,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玉器。
那是一枚色泽古朴,雕工却简陋的玉佩,约摸一节指骨长,打磨得格外圆润。玉佩的形状像两条唇尾并在一起的鱼,鱼身中间拱起,菱形镂空。
“这是什么?”林初从陆言礼手中接过玉器,细细打量。
“困在棺材里的时候摸到的,刚拿到手的时候还带有死者的唾沫,应该是村民放在死者嘴里,结果不知什么原因掉了出来。我想,也正是因为它掉了出来,所以才导致老太太诈尸。”
这下林初的态度更加慎重了,她下意识想取出收纳袋把玉佩放进去,但心里某个念头如春日杂草般疯狂生长。
“也就是说,这枚玉佩有防止诈尸的功效吗?”她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停下,面色凝重。
陆言礼点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
林初陷入天人交战的纠结中。
这个地方很明显有古怪,村民们把它设为禁地,之前自己想跟来也不让,只能偷偷进入。如果没有村民带领,自己还能进吗?这一次离开,下次还想来就难了。
难道要等下一次葬礼,自己再偷偷跟来?
陆言礼冲她伸手:“好了,现在该还给我了吧?等会儿我把它送回村里。”
林初猛地收回手。
“这样,打个商量好不好?”林初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你把这枚玉佩借我,我下去看看。”
陆言礼一脸震惊:“你疯了吗?”
林初缓缓吐出一口气,摇摇头:“不,我没有疯,我只是想知道更多而已。”
她的目光投向上方,仿佛穿过层层墓碑阻隔,落在那个神秘的坑洞上:“我就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这个玉佩不一定能保护你。”
“但多少有点作用吧?”林初从贴身腰包里取出一团缠在一起的金属绳。不必打量,这些墓碑肯定是不能动的,而最近的那棵树木直线距离至少也有几公里。
所以……
“嘿哥们儿,能不能帮个忙?”林初已经将金属绳的一端卡扣扣在了自己腰上,她一脸谄媚的笑,“你能不能在外面拉着我?只要几分钟就好,我看一看就很快上来。”
见陆言礼犹豫,她补充一句:“难道你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也想让她下去看看,林初在情商方面一般,但直觉很准。
陆言礼分明心动了。
林初大喜,犹如火车站外拉客的餐馆老板急切地招呼对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保证:“我会全程开录像,等五分钟……不,三分钟吧,三分钟一到,你就把我拉上来。”
重回顶部,越往上走越冷,林初心中兴奋,面对那股寒意也不觉得如何了,手在口袋里攥紧了那枚双鱼玉佩,很快,他们重新回到了洞边。
林初找准位置,在地面安了个小小的滑轮,细绳刚好能卡住金属轮的凹槽,不至于滑落。她确保拴住腰间的卡扣足够结实后,手机挂在脖子上,开启摄像功能,细绳另一端,交到了陆言礼手里。
“如果有不对劲,麻烦一定要赶紧把我拉出来啊。”临到洞口,林初深吸一口气,回头恳切拜托。
陆言礼点点头。
为了情报,他当然会这么做。
林初也知道这点,所以,只要陆言礼不是“鬼”,她的命多半能保住。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慢慢抬腿,来到了坑洞边缘。
这个洞,很深很深,世间上最纯粹的黑色,仿佛能吞噬掉一切光线,手电筒打光照下去,看不见任何事物。
光是站在边缘,就几乎要为那彻骨寒意冻僵,冷得她浑身颤抖。
林初咬牙,蹲下去,那头陆言礼戴上手套,手中绳圈稍微放长了一点点,刚好够她下去。
她慢慢地伸入两条腿,紧接着,手肘撑住边缘,一点一点,进入了冰寒彻骨的洞中。
手中细绳猛的绷紧!
陆言礼抓紧了绳子,一点点向下放。
林初刚一进入,整个人便冻到完全说不出话,更不用说睁眼睛。她在黑暗中悬浮,细绳拽着她打转,伸手向四周摸过去,前后左右都摸不到实感。
仿佛她落入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林初好不容易适应黑暗后,慢慢睁开眼睛向下看去。而这一眼,令她毛骨悚然。
她看见的东西是……
*
一大早,五名任务者相继从睡梦中醒来。他们面上都带着倦意,昨晚根本没睡好,有什么东西来敲他们的房门,还能幻化出自己熟人的声音。要不是丽丽的提醒,好几个人差点就开了门。
余衔光的脸色最为苍白。
昨天晚上,一直有个东西,用林初的声音求他开门。他知道林初不会这么说话,但不妨碍门外传来野兽撕咬声音时的胡思乱想。
初初会不会出事?她在野外一个晚上了,无论怎么发消息都不回,其他三人都当她已经没了,只有余衔光还抱着微弱的希望,想让她快点回来。
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林雪原不忍心,安慰了两句,其他两个男人什么也没说,心下感叹:果然,新人就是新人,这么莽撞,果然把自己作死了。
还没等他们做饭,已经有村民邀请他们上门做客。一伙人洗漱好后,跟随村民离开了房屋。
邀请他们去做客的村民名叫严光耀,长了张年轻憨厚的脸,唯有一双眼睛也和狐狸相似。五人学乖了,没问外表话题,一路上只听他非常热情地说话。余衔光不得不收起自己郁闷之色,而当他听到对方介绍村里的胡三太奶十分灵验,保佑整个村子平安时,眼前一亮。
“严哥,胡三太奶能找人吗?我有个朋友,她……她不见了。”余衔光鼓足勇气插话。
严光耀笑容爽朗:“当然行,在村里范围内都行,太奶奶一直保佑我们呢。”
说着,他举了好几个例子,余衔光越听越激动,恨不得立刻飞到他家里去祭拜一番。
安星宇默默听了一路,眼睛四处打量,试图从来来往往村民中找出谁和自己一样是教徒。但他失败了,大早上的,村民们全都扛着锄头往田里去,小孩到处跑,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他们。
很快,严光耀就把他们带回了自己家。
据他介绍,他家里一共六口人,爷爷奶奶起的早,在后院忙活鸡鸭,爸妈跟着一块儿下地去了,请客人来家里吃饭就是他父母的提议。
他还有个妹妹,正扒着门框,见到哥哥回来,噔噔噔往他怀里跑。
余衔光却一刻也等不得,请他带自己去祭拜。见归乡客人这么心急,严光耀很高兴,将他带到堂屋。
堂屋昏暗,上方供奉一尊粉面鹤发的老太太,手托玉如意。
不知是不是余衔光的错觉,塑像的笑容有点冷漠。他定定神,拿起三炷香点燃,走到蒲团前拜下,小声说了自己的请求。
话音未落,三炷香齐齐拦腰折断,顶端一点儿红色碳火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旁乐呵呵等待的严光耀神色大变,冲过去揪起对方的领子,愤怒道:“你做了什么?”
余衔光挣扎不得,自己也陷入恐慌中:“我……我没做什么呀,我朋友不见了,我就是想找到她而已。”
“不可能!否则太奶奶为什么不会发怒,说!你到底要干什么?”严光耀怒气不减,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对方。
余衔光急得都快哭了:“我真的是想找朋友,她叫林初,昨天晚上和我们分开以后就不见了,我,我只是问这件事……”
看他不像撒谎,严光耀思索半天后,愤愤放开对方衣领,警告道:“你最好别骗人!”
余衔光慌忙摇头。
严光耀盯着地上断了的三炷香,眉头紧皱。
既然他没做什么,太奶奶应该不是生气。
那这……
想到这儿,严光耀心生同情,拍拍他的肩:“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出现这种状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是你的朋友已经……”
他没说完,余衔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煞白:“不可能!她不会!”
哪怕人类面对诡异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他也不相信对方会就这么死去。他知道网站上其他人总结出的经验,人无法消灭鬼,也不可能反抗,但可以利用规则进行自保。
林初可是将所有悬疑任务都解出了新生路的人,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女孩冷冷的声音。
“她确实没死。”
听到这句话,余衔光一脸欣喜地扭头,冲来人看去。
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大红裙,梳了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她的脸色比昨天还更难看,任谁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滔天怒火。
“但是,等她出来,我会亲手掐死她。”丽丽一字一句道,面部因愤怒扭曲了。
余衔光讷讷询问:“那什么……她怎么了?”
丽丽没回答这句话,她的眼睛在余衔光身上扫来扫去,用一种野兽打量猎物那般不怀好意的冰冷神情,慢慢的,她面上浮起诡笑。
余衔光惊恐往后缩,想求严光耀帮忙,后者却用力踢了他膝盖窝一脚,令他整个人扑倒在地,冷漠地注视他。
一只冰冷无比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然后,那只手越伸越长,将他高高举起。余衔光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嗬嗬做声,努力去扒开脖子上那只冰冷小手。
但他失败了。
*
其他四人坐在餐桌旁等开饭,过了一会儿,严光耀掀帘子进来,笑着说:“你们朋友被太奶奶叫去了,我们先吃?”
于桓和谢子清面面相觑,安星宇依旧一脸不知是平静还是冷漠的表情,林雪原咬咬牙,刚想开口,却又缩了回去。
严光耀拉开椅子坐下直接开吃,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动筷。一行人食不知味用完一顿后,严光耀提出带他们去村长家坐坐。
“昨天村长家里办丧事,不然早就该请你们过去的。”
一路上村民都很热情,向他们笑着问候,很快,他们到达了村长家。
村长家里的气氛不算太好,他正在接待别的客人,是一个看上去有点虚弱的年轻男人。
据村长介绍,这就是比他们提前几天回来祭祖的人。
安星宇和他打了个照面,顿时愣住了。
原来他还没有在意,见了面后,他终于确定,这和自己认识的陆言礼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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