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夏阳撑着座椅的扶手，在一旁干笑着。觉得自己脸已经笑得有些僵硬了，这才朝身旁偷看一眼，发现苏屿陌正忙着擦拭刚刚的茶杯，看来暂时顾不上自己这边。
于是，她微微偏过头，装作顺便不小心地瞄到旁边。渐渐地，时间有些长了，于是乎，偷瞄直接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盯着看。
场面有些诡异的温馨。
她倒是看得十分认真，但细细再看一旁的苏屿陌，茶杯有几次在手中歪了几下。
他擦得有些显得慌张。
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茶杯，苏屿陌沉下心来不禁想了一番，自己何时这么有过耐心。饶是岁月沉积隐了些他的性子，但这么陪一个人，更何况是才见两面的人。他又顿了顿，不，是三面的人。
想到这，他停住了思索，余光瞧了眼坐在自己身旁双眼还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小娃娃。
他应该说她很大胆么？可她一点都经不住吓。
不过似乎……想到昨天的那非礼一握。
他眯了眯眼。若是任意一个熟知苏屿陌的人，都会惊起来，这莫不是有人要遭殃了？
苏屿陌不是不常眯眼，但他若仍然一派似个翩然公子地眯起眼，就表示有人要出事了，这事不是只有坏事，但也几乎都是坏事，几乎是有人要遭殃的份了。
他继续擦起手中的茶杯，动作显得利落了些。
自己一向不是犹豫之人。看来，有些事该找个时间去问下姚桃桃了。
————
悠悠然的时光往往是过得快，且难得的。
“找到了。”
随着话音，一时的宁静氛围被打破。
店外走进来一位少年，穿着打扮的模样有些少见。
他是个年轻模样的人，可是却整个人令人觉得一股老气横秋。
着着一身玄色麻纱衣，头上绾着一柄木簪子，其身后负着一把剑，此时手里还拿着一个貌似罗盘的东西。再具体怎么说呢，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古装造型，侠士+丐帮的结合起来的。
夏阳看着这个情形，感到新意，不免多看了几眼。
虽说自己生在一个万象包容的新时代，但她却是很少在自己周围这么明堂堂地看见别人splay。
她稍稍活动了下因为撑得时间久而略显酸痛的胳膊，然后目搭搭地就见这位少年走进。
少年对着旁边的苏屿陌行了礼，模样十分端正，道：“墨家第81代小辈墨问，拜见先生。”
莫问？她正起劲这名字的深意，却见少年转而面向自己，面无表情，道：“妖物。”
嗯……这种感觉就像是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一样。很冷不防。
她慢慢地咽了下口水，扭头看向苏屿陌。
看刚刚的情况，这少年认识他。
不知何时已煮好了一壶茶，苏屿陌一脸气淡神闲地将茶水倒上一杯，浮了浮上面的茶沫，刚轻轻抿了一口，他的耳边就传来一道声音：
“喂，苏屿陌，我长得很好看？”
他一下顿了起来，艰难地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去，微微瞪了一眼声音的主人。然后放下茶杯，问向面前站着的墨问：“何事？”
墨问笔直地站着，在听完夏阳那突如其来的一句后，不可察觉地抖了抖眉。
一听苏屿陌的问话，他随即正色，语气颇为严肃老成：“先生，白家出了变故。”随之转而紧盯着夏阳，道：“白家族内一名长老牺牲，两名长老重伤，百名子弟死伤。”
—
此时她坐在一旁，只觉得格外的别扭。
她偷偷瞟了一眼墨问，这少年还不死心不放弃般地盯着自己，秉持着一贯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于是她便自顾自地倒了杯茶，边喝边看身旁的苏屿陌。
但很快，夏阳左右扭动脖子，内心着实郁闷：被人这么盯着，就是现在有苏屿陌这样好看的人可以欣赏，也还是不自在呀！
身旁的苏屿陌淡淡听着，微微点了下头。
他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情，却在余光中瞧见模样看起来很不自在的夏阳，见她一副心不在焉地望着自己，已然没有了刚才那般认真和专注。
莫然地，他心里出现一种异样的感觉，酸酸涩涩的。
顿时，他见着那墨家子弟徒生出心烦，却是弯了弯嘴角，显得整个人多出些许的和蔼。
只见他轻轻道：“一贯听闻白、墨两大家族交好。怎的，白家出事，墨家不去看看，倒来我这寻找妖物。”然后视线在四周扫了一遍：“要说这妖物，我这墨灵斋确实不少，不知墨家小弟找的是哪个呢？”
饶是一向如木头般木讷的墨问一下子就听出了话语里的不痛快，心里困惑：
叔父他们说过，墨灵斋的苏老板生性淡泊，其性情虽不定，但好在是可正常相处的，叫我们一众小辈都唤他先生便可。怎么？他细细理了理刚刚自己说的话——阐述正常、语言流畅。
可为何，先生的语气还是有些不快呢？
墨问脑中闪过自己出门前，平日里自家师兄弟们的叮嘱告诫。
他们常常说自己太过少言寡语，语气僵硬不柔和。虽说刚刚自己尽量多详细说了一番，但现在墨问又想了想，还是暗暗以一种在别人看起来似哭非笑的角度弯起了自己的唇角。
他道：“先生，墨家已经派人前去白家。墨问便是刚刚从白家古坛那里出来，受命前来寻求先生的帮忙，却是随后碰巧发现白家古坛的妖气与——”
他看了眼还在避开自己的女子，接着道：“这位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虽然姑娘身上的妖气只是一闪而过。但，在下手中这锁妖盘还是捕捉到了。”说着，他指了指手里的罗盘即是锁妖盘的物品。
啥？
夏阳懵了起来，自己活到了二十二岁这么大，真是神奇的，竟被人指明暗戳地说是一个妖！
索性她这次干脆连茶也不喝了，人也不看了，直接蹭地站了起来。
但她忘了一件事：
哎呀，姐的屁股！
咬咬牙，她道：“这位大哥，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不知道建国之后不允许有妖啊。而且再说了，你看看我，长得好看吗？”说着，她扬起头，朝墨问指着自己。
“姑娘确实容貌一般。”墨问认认真真扫视了一遍，非常肯定道。
“对呀，电视上那些个妖什么的，都可好看了。不是清纯可人，就是风情万种的。所以，我怎么可能是你说的妖呢。”说话时，夏阳那模样神情，倒是颇有几分自豪。
她的心里是认可像妖这一类的生物，如果真的存在，那必然是模样好看的，不然，他们辛辛苦苦化成了人的模样，却让自己有一副丑陋的面孔，这不也太对不起他们自己了么？
所谓爱美之心皆有之，在她认为，这可不分。
他落座在她身旁，加上自己本就有的耳力，可谓是把身旁人语气里有的那份自豪劲听得明明白白，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好在夏阳还有些反应力，她在自己这番话说完后，顿时意识到：等等，这明摆着贬低自己的话，虽说是有自知之明，但自己在这自豪个什么劲。
这般想着，她甩甩头，却瞧见面前的少年墨问一脸认真的思考着，不禁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着：不气不气。
或许是墨问的“加入”，夏阳恢复了些之前对于不同环境交往的熟络，她朝旁边挪了几步，拍了拍苏屿陌的肩膀，凑过去小声同他问道：“哎，苏屿陌。你说，你长得这般好看，他会不会改把你当妖？”
说完，她又瞧了瞧还在当石头的墨问，又靠近了几分，带着些耳语同苏屿陌道：“放心，就算你是，我也会信你的。”
对他来说的小娃娃，现在不过与他眉睫之内，带着女娃娃自己特色的气味从她身上直逼着钻进苏屿陌的鼻中，最终萦绕着充斥在他周身。他只是淡淡地不小心地触到了一息，都使他那个如工具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寻寻觅觅萦绕在心头，宛如婴孩回到母亲身边，让他产生极大的错觉：
这往后的人生，在这世间，他也是会有归属的。归属么？几千年前，国破家亡时，他以为自己便不会再有了。
“信我什么？”
“信你是个好妖呀。”
他没在言语，只是将目光隐晦而专注地投在身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