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卷得极细,因为放的时间太长,微微有些泛黄,看上去像是短短一截牙签儿。
“还真有!我在河里洗澡的时候,都没有摘下来过!居然没有泡坏!”
关曳惊呼出声,他那会儿漫山遍野的跑,同野猴子无异,你何时见过野猴子还在浴桶里泡澡的,不管是三伏还是三九,那都是在河里游上几个来回,草草地洗了了事。
这玉佩一直在他身上戴着,除非是红绳断了需要换上一根,否则他是从来没有取下来过的。
他竟然不知道里头另有乾坤,这无异于……
也是,他当了一二十年的野猴子,方才发现自己个是皇亲国戚……这么离奇的事情都发生了,何况这个呢?
这么一想,关曳竟是冷静了下来。
池时瞧着,使出了验尸时握刀的稳稳手法,小心翼翼的滚开了那张纸条儿,只见上头写着四个小字“姗姗来迟”,池时读出了声。
船舱里却是一静。
过了好一会儿,周羡方才无语道,“你确定这不是汝南皇叔故意逗人玩儿的!同王妃大婚那么久,终于喜得麟儿,迎来了关曳,所以老泪纵横的塞个条儿进去显摆……”
“姗姗来迟,但姗姗他到底来了不是?”
“亦或者说,他同崔江晏那个神棍一样,掐指一算,救援姗姗来迟,要不得要不得?”
池时看着神神叨叨的周羡,摇了摇头,“我看你才像个神棍!哦,不对,你不神,那就只能棍了!烧火棍还是杀威棍,你觉得自己像哪个就是哪个吧!”
关曳一听,精神了!他不大识字,姗姗来迟是什么他不知道,插不上话。但是烧火棍同杀威棍他知道啊!
“烧火棍是圆的,中间还有孔,不然吹不着火!杀威棍是瘪的,用来打板子老疼了!我觉得周……周羡还是更像杀威棍一些,圆滚滚的那都是满肚肥肠的地主老爷!”
关曳一边说,一边认真的打量着周羡。
周羡一时之间,竟是无语凝噎。
若是池时说这话,那便是有意损他,他还能够怼回去,可是关曳,他说的是心里话……最过分的是,他忐忑得像是在向夫子背书,你若是说他一句,他仿佛要蹲到墙角去种蘑菇。
“你开始说什么?”池时打破了这种凝重。
周羡松了一口气,高兴的看向了池时,“我吗?掐指一算?”
池时摇了摇头,“不是再往前!”
周羡试探的问道,“姗姗来迟了,但他到底是来了?”
池时眼睛一亮,“就是这一句,如果姗姗来迟四个字,指的是人的名字呢?汝南王发现身边有人不对劲,将此事告诉了知情人,在出征之前,写下了四个字的线索……”
“可是,这不就跟话本子里写的那种,人死之前,说出了一个名字。他身边的人,都以为是杀死他的仇家的名字,但其实是恩人的名字……你认为是知情人的名字,为何不认为是那个出卖他的人的名字呢?”
周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可万一这所谓的“姗姗来迟”是个敌人,那他们一股脑儿的拥上去,岂不是狼入虎口,死得不能再死了。
池时一听,颇为无语,所以为何这世间总有人说话不说清楚!
“你说得没有错,也有可能,我的思路是错的,姗姗来迟指的是别的意思,不管如何,这便是汝南王留下来的线索。我们慢慢去查探,自是会有眉目的。”
池时说着,将那玉佩又噼里啪啦的点了点,玉佩乖巧的恢复了原状。
“这玉佩上手一摸,有七个微微凸起的小点,构成了北斗七星。点开之时,从摇光星开始,按照顺序点到天枢,便能打开。若是要关上,则要逆行。”
“先从天枢,再天璇天玑,最后是摇光。”
池时说着,将那玉佩抵还给了关曳,“你仔细收着,别弄丢了,玉上机关再难不过,能做出这么巧夺天工的东西人,非大师不可。”
关曳接过那玉佩,对着烛台照了又照,又在手中摩挲了几下,一脸的懵。
不是,哪里有什么北斗七星?他连一颗心都没有瞧见,明明这玉佩上头,就是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涵义的乱七八糟的花纹。
他想着,崇敬的看向了池时,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戴回了自己的脖子。
周羡瞧着,乐了出声,“快吃鱼罢,凉了就该腥了。我听说曾祖母正在给你说亲,过不几日,宫中便要办百花宴,遍请京中贵女。”
关曳摸了摸自己的头,“哦,不也是要给你……”
周羡听着,耳朵竖了起来,他余光一瞟,只见池时夹了一大块鱼肉,往自己个嘴里送。旁人都喜欢吃那鱼肚,刺少肉鲜活。
可偏生池时喜欢吃鱼背,那湖湘之地的人,天生都有一条好舌头,鱼肉进了嘴中,肉便下了肚,一张口吐出的全是刺儿。
虽然之前河边发生了命案,但是并没有影响河面上画舫人的心情,到了这个时候,咿咿呀呀的小曲儿开始唱了起来,仿佛连吹来的风,都满是甜腻的脂粉气……
“吃你的鱼吧,听说你喜欢吃鱼唇?各宫人吃鱼,都发现嘴巴美了,还当曾祖母要她们谨言慎行呢,我听闻宫中有段时日,连狗都不敢叫了。”
周羡看着,夹了一筷子鱼,打断了关曳的话,关曳一见碗里有了吃食,高兴的低着头,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
三人都有默契,没有说当初在庄子上相遇的旧事,只说了些京城里有趣的事儿,便早早地散了。
周羡同池时并肩走在河岸边,这里越夜好似越亮,河上灯火点点,仿佛是一条璀璨的星河一般,河边的风有些大,吹得池时的头发,胡乱的飞舞起来。
周羡一个转身,同池时换了一个边儿,替她挡住了河风,“关曳还在学规矩,连睡觉都有嬷嬷盯着睡,务必要将他的睡姿给掰过来。我本想要替他说上几句……”
“这一样米养百样人,他以前自由惯了,大可不必如此。可他自己甘之如饴,我便不多事了。”
池时脚步微顿,这会儿功夫,他们已经走到了先前蒋昌死的地方了,不过她没有停顿很久,便又走了起来,“小时候无人管束,长大了便觉得,有人管着,是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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