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一听,脸上倒是没有半分的挂不住,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既然皇帝你也是这般想的,那老身就放心。那孩子的确是像极了你皇叔小时候……”
“只不过这过继之事,岂能光看脸?当以品行为首?诸君若是有好的人选,都可以提议。汝南王为国捐躯,品性高洁,他的后代可不能辱没了他的一世英名。”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板着脸的老头子,站了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太皇太后说得没有错,过继之事,乃是天家家事,太后属意即可。不过有一件事,事关朝堂,老臣不得不提。”
“赵相。”池时正想着这老头子又是何人,就听到一旁的沈观澜低声道。
“汝南王府持有天下唯一一块免死金牌。这种东西,本不该存于世,先帝在位之事,老臣便极力劝阻,说这种有背律法的东西,实属祸端。”
“谁给汝南王府传承香火,那是你们周家之事。但是免死金牌之事,当有定论。”
池时瞧着,虽然他们坐的位置有些靠后,只能够看到赵丞相的晃动的屁股,但从他的话语中便知晓,这是一个极其强势不好糊弄之人。
免死金牌四个字一出,大殿之上立即闹哄哄的起来。
大梁开国皇帝心胸宽广,乃是极其善于纳言之人。这么多代传承下来,从未有过一个以谏言获罪之人,是以一到议事之时,那就嘈嘈杂杂的,像是在赶大集一样。
“赵相不必担忧,那免死金牌早已遗失,形同虚设。这不存在的东西,自然不会乱了法纪,更加不用说动摇朝纲社稷了。”
“大过年的,赵相说话何必如此不客气?这古往今来,也不是只有我们大梁出现过免死金牌,早有前人将免死金牌赐予有功之臣,以示嘉奖。我可没有瞧见,惹出来了什么乱子。”
池时眯了眯眼睛,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这朝堂之上最不缺的就是老头子了。
“我家那个老不死的。”沈观澜又偷偷介绍道。
“沈公说话倒是客气得很,先帝已经不在了,你若是要溜须拍马,得去皇陵才是。”赵相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两个老头子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不服气,四目相对那火花子,简直要喷出来。
坐在上头的太皇太后,突然笑出了声,“还说着过继是我周家的事,这大过年的,你们两个倒是吵起来了。一人听我一句,赵相说得没有错,沈公说得也有道理。”
“当年先帝有言在先,那免死金牌有二则一则只能用一次,且用过即收回二则必须是汝南王府的人使用,可用于自身,亦可用于救人。如今这二者皆无,又何须担心?”
“今日乃是年节,是个大好的日子,亦有后宫女眷,没有入仕的小辈在场,并非乃是议论国事的好时机。赵相若是有甚么良策明谏,何不开笔再议?”
赵丞相一听,摇了摇头,“太后此言差矣,要议的便是倘若免死金牌找回,新过继的汝南王,可能使用?”
先前被太皇太后安抚下的来的朝臣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太皇太后还要说话,坐在上头的皇帝周渊,却是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大过年的,赵相这是存心找麻烦呢?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我爹再怎么不是,他屁都放出去了。”
“我也不能接回来再塞会给他吧?不管是亲生的也好,还是过继的也罢,只要上了族谱,那便是新的汝南王,即是汝南王又岂能不让他用祖传之物?”
“不是我说你,就是一天天的,活得太累了!那免死金牌,用过一次便没了,救也只能救下一人,若是那人有心改好,那自然是好。若是他无心改过,你瞧着不服气,等他再犯事了,把他再抓起来砍了,不就行了?”
“到时候,他可没有第二个免死金牌能救了!”
赵丞相脸一块,袖子一甩,“有如此陛下,老臣至今没有累死,真是祖宗怜悯!”
周渊一听,也不乐意了,他撸了撸袖子,双目圆睁,就想开炮,却是听见了周羡咳嗽了两声,他那周身的火气瞬间灭了下来,声音都轻柔了许多,“阿羡你瞧!赵相大过年的,还欺负我!”
周羡没好气的笑着摇了摇头扇子。
周渊瞪了赵丞相一眼,复又坐了下来。那赵丞相倒也不恼,周渊脾气火爆,又好亲身上阵与人理论,满朝文武人尽皆知,早就已经习惯了。
倒是池时瞧着这一出戏眼生,觉得有趣起来。
周渊同她以前在话本子里见过的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一样。
见赵相坐了回来,大殿里的气氛又热烈起来。他说得没有错,只要不涉及朝政,汝南王想选谁不是选?那周弢本就是郡王之子,便是做不了汝南王,那也是要做耒阳郡王的。
上头早就选中了,也只有那等眼瞎之人,方才会跳出来反对。
于是又有好几人站了起来,全数推举周弢,就这么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等明日开坛祭祖,将那周弢的名字记到汝南王一脉的下头,这桩事便算是成了。
池时瞧着这热闹场景,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盯着周羡看。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分明就是周渊还有赵相商量好了的。为的就是让卢家灭门案的幕后之人,将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去,然后主动跳出来。
毕竟人家给安排好了,汝南王按照你的心意给你找了一个,现在万事俱备只欠金牌了!你还不行动,等待何时?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功夫,突然一个人站了起来,“陛下……臣有一要事启奏。”
周渊正高兴的喝着酒,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起来,“万钊,不是说了么?今日过年,莫谈国事?朕都辛苦一年了,请你们吃肉喝酒,你们平日一个个闲得要命的,今日倒是都忙起来了。”
那位名叫万钊的男子有些讪讪地笑了笑,“事关重大,本该一进宫就禀告陛下,但怕坏了陛下的雅兴。只是这事儿赶巧了,臣要说的事,便是刚刚赵相提到的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