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是新妇,嫁了过来还是处处小心,即便是婚前就与顾浅清相熟,此时坐在这个继女的院里,心中不免还是忐忑。
顾浅清亲自下厨整治了六道小菜,又开了一坛梨花酒,在自己的西偏间里与陈然小酌。
“老爷对先夫人情深意重,这一点我是很敬仰的。”陈然说话时十足小心,斟酌着语句。
“母亲,在我跟前就不需要如此小心了,你我相识不久,可是我在京城的名声只怕母亲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大守这些规矩,对人喜好也不全因亲情,只是凭个人看着顺眼罢了。”顾浅清觉得她们有必要,好好开诚布公的再聊一聊。
陈然愣了一下,又想想在自己出格之前,顾浅清坐马车穿过了半个京城,只为自己相约求助,就毫不犹豫的帮了自己,还替自己全家人都打算好了。
便试探着开口道:“我看老爷的意思并不想续娶?我……”
“此事你倒是还说对了,他真的没有这个想法,这事情是我与祖母商议的。我不妨告诉母亲,我有我这位父亲亲情淡薄,想娶一位祖母回来,也是希望后院之事不要牵扯到我的头上,好让我有精力好生去做自己的生意。当日我在家中见到了母亲,心里曾有一瞬间犹豫,觉得让你这样一位女子嫁到我家来,说不准是害了你。”顾浅清看她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姑娘别这么说。以我的年纪,我家里的情形,还有我父亲的官职,有哪一点能高攀上姑娘的府上呢?”陈然苦笑一下。
“之前这事我也曾问过嬷嬷们,也多少的给我讲了一些规矩。我倒是愿意像母亲这样平淡豁达的女子不被困于后院,不过也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幸运的,所以,与其让一个,我不知底细,也不知性格的女子嫁到我家里来,还不如让母亲嫁进来,好歹将来以后我们经常走动时,不会给我多添麻烦。我这是自私,并没有想到母亲的前程,也希望你不要怪我。”顾浅清在座位上朝她,弯弯身子。
“姑娘快别这么说,姑娘帮了我一家子,我不过就是嫁到府里来,又不是受什么虐待,而且老爷虽然心里不见得喜欢我,但面上还是十分尊重的,这样也就够了,老爷家里面这么多的子女又不急着我传宗接代,我在这里的日子才算是妥帖放心呢。”陈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做人家的续弦,本也没打算能寻到一个,郎情妾意的才貌佳郎。
她耽误了年纪,虽然有个孝名,可是正经人家的好公子,谁愿意娶这么大年纪的女子。
家里不富裕,父亲兄长姐夫都没有什么好前程,自己也不过是守在家里苦熬的日子罢了。
而今就不同了,父亲调去了兵部,就在这位不大姑娘的二舅舅下头做官,这位二舅姥爷是当过兵的,对父亲这样的伤病原本就有些联系,又有顾大姑娘的面子在里头,关照的很好。
两个哥哥,一个姐夫都进了顺天府,现在一家子人又重新住在了一起,一大家子人和和乐乐过日子,还有一处挺有面子的新宅子。
她虽然还没有见姨娘们,但是能看得出来,家里的婆母不是个十分挑剔的人。
二房太太叶氏与她沾亲带故,两房也不搅在一起。
子女年岁都大了,况且这位顾大姑娘是拿得住的,就连顾大少爷似乎时时处处都要让姑娘替他拿主意。
她这么一想,就那么一位上了年纪,半截如土的老爷,还有什么好为难她的呢?
“母亲能这么想,我心里就宽慰了,母亲陪嫁来的人不多,你房里可够人使唤吗?”顾浅清觉得陈然能想得开,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暂且放了心,关心一下她的日常起居。
“我带了两个丫头,一房陪房张清两口子,张清是战场遗孤,他媳妇是我母亲的丫头。”陈然实实在在的把情况说了。
“过几日母亲是要管我们大房的内务,只有这么一房人是不够的,母亲的陪房现住在哪里呢。”顾浅清却是不再问陈然,而是抬头看着青芷。
“夫人进门的时候,顾兴家的暂且将夫人的陪房安排在了前院下人房里,还没有请示夫人和姑娘。”青芷回道。
“夫人的正房到老爷在中间那个倒座还空着,将夫人的陪房一家子挪到那个院里去住,顺便在那里给夫人设小厨房和外库房。母亲看这样可使得?”顾浅清说完问道。
陈然忙道:“我才来,哪里知道什么样子的方位,就有一键呼叫她们两口子住下就行。”
“这怎么成呢?母亲的陪房,将来必定是母亲房中的管家,是该尊重些。那个院子且住着,若是以后再有调配再说。”顾浅清笑笑,就把事情这么定下了。
不多时紫苏又从外面带进来了四个丫鬟两个嬷嬷。
“这是我院子里新进来的人,我这里规矩也交的差不多了,母亲带过去且先使着,等下会儿府里进新人的时候,再让母亲自己去挑。”顾浅清一边说,一边又抬了手,紫苏立刻将装有这六人身契的荷包递给了顾浅清。
她转手就交给了陈然。
“你们到我母亲院中,份例且按二等的计算,还是我原本的话,做得好了,母亲自然提拔封赏,你们做的不好,直接赶出去,我是没有半分情面可讲的。”顾浅清说这话时十分平淡,那些人都是恭敬的应声,又朝着陈然和顾浅清请了安才离去。
紫苏见新夫人和大姑娘都没有话,就将那群人带了出去,直接送到了新夫人的院中。
“家里大了,人口也多,母亲管起内务来就知道必然有一些不是那么很服管教之人,不过咱们顾家规矩也严,到时候我带母亲去几趟总务房,时间久了你也就熟了。”顾浅清一边说,一边给陈然布菜。
陈然的心思哪里还能放在喝酒吃菜上,将顾浅清说的府里大大小小一些规矩,细细地记在心里。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家的家事,老太太说了也不算,老爷说了也不算,唯有这位大姑娘说话才是算数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