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易,秀儿叹气。
这是秀儿第二次穿越了。
但是,她秀儿就是回去再炸个一百年炉,被师父抽顿屁股,从逍遥峰跳下来摔断腿,也不想在这儿当公主!
这里的生存环境简直让人窒息!!!
长至五岁的公主殿下此刻正蹲在庭中的梧桐树下,小小的一团,可怜又可爱。她一双小手托腮,乌黑的大眼因没有太多焦距,显得并不黑白分明。
“翠儿,多久了?”她抬头问宫女。
“……”一旁的豆蔻少女犹豫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手里的扇子扇得更勤了。
人造风吹过来,驱走丝丝热意,却熄不灭心底的燥气。
“哈——”凌秀打了个哈欠,嘴角扯了扯。
不说她大概也知道了。她辰时过后来这梧桐宫给皇后请安,刚才钟鼓楼的钟声却响了。现在刚过巳时——她已经在这等了整整两个小时了!
秀儿无比怀念前世在修真界的生活。自拜入师门后,除了师父,还没人能让她如此委曲求全!
“踏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
立在凌秀身后,一袭碧绿的侍女翠儿,收了手中为自家公主驱热的团扇,俯身朝凌秀轻声唤了唤:“殿下……”
“……昂?”
凌秀缓缓回神。一抬眼,便见到据说是皇后陪嫁的叶氏女官——秋姑姑。
“秋姑姑。”凌秀直起上半身道。她蹲得太久,腿麻了。可不是她不给亲妈陪嫁的面子。
秋姑姑半垂着头,也许根本没注意到这点。
“公主殿下日安。”
“不必多礼,”凌秀摆摆手,终于站了起来。
伸着脖子瞅了一眼秋姑姑身后紧闭的殿门,又瞅瞅同昨日没什么两样儿的秋姑姑,心里便有了答案。
“母后今日还是没空吗?”
“皇后娘娘昨夜咳得厉害,没睡太实。今早起来时头晕目眩,方才喝了安神汤,便歇下了。”
“……昂。”凌秀眨巴眨巴眼,偏头瞅瞅已经快到正南的日头。
“劳烦公主殿下跑一趟,您的孝心,皇后娘娘是知道的。”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理解,并道:“那我明日晚些再来。”
说完,她转身欲走,心里盘算着明天或许可以多睡一会儿。
“公主殿下!”秋姑姑叫住凌秀。“明日……您也不必再来了。”
说着,秋姑姑似乎也觉着这话不好,顿了一瞬,才又道:“皇后娘娘身体抱恙,需得静养。娘娘疼惜您年幼,让您不必每日都要跑来一趟梧桐宫。每月初一,派人来问候一声就好。。”
“……殿下?”凌秀身后的翠儿见她站在原地,既不转身也不应声,便出声唤了唤她。
“嗯?”凌秀仿佛又是在发呆,在翠儿的出声提醒下才回神应了声。
小小的公主殿下抬头,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双目,唇角微勾。
转身时,她的脸上已经挂上笑容,笑眼弯弯,脆生生回了句——
“好的呀!”
……
出了梧桐宫宫门,翠儿眯着眼瞅了瞅天上的日头,道:“殿下,翠儿抱您回宫吧?”
凌秀的凤栖宫地处特殊,在皇宫前朝,与皇后所在的梧桐宫隔着一个大大的御花园。她这一双小短腿儿,恐怕得走上一段时间。
翠儿想给自家殿下省些力气,毕竟,回宫后还要跟太傅学棋呢。
“就你那点子力气?省省吧,我抱你还差不多。”公主殿下表示嫌弃自家宫女的细胳膊细腿儿。
“唔……”翠儿鼓起脸颊,双目幽怨,小声嘟囔:“又不是谁都跟殿下您一样天生神力的。”
见状,凌秀好笑摇头,哄道:“好,是我错了。”
“快些走叭,今日耽搁得久,恐怕太傅已经在等我了。”
当今太傅,复姓诸葛,统领六扇门,人称神侯。她一个公主可没那么大面让人久等。
回了凤栖宫,神侯果然已经到了。
“老师,久等了。”凌秀欠然一礼。一转睛,见到神侯身后坐着的人,双目一亮:“无情,你怎么来啦?”
神侯身后的少年人是坐在轮椅上的。他面容如雪,清奇俊秀,好似雪峰之上独自绽放的雪莲,清冷孤高,不食人间烟火。
见凌秀含笑看他,他双眸的清冷之色微微舒缓:“师父今日还有事面见圣上,由我来代课。”
“真的?!”凌秀面露喜色。
“确实如此。”神侯捋了捋他精致保养的花白胡须,清癯的面容上带着和蔼的微笑:“无情的棋艺不下于我,为殿下启蒙,绰绰有余。”
凌秀:“嗯嗯。”
见凌秀喜色更甚,神侯眸光一闪,笑容扩大:“今日之前,老夫叮嘱过无情,要对殿下严厉些。若是还同以往那般得过且过,毫无进展,老夫可是要连同他一起罚的。”
“……啊?!”
秀儿双肩一塌,面色垮了。颓废得如同一只失去了梦想的狗子。
——她本想着让无情打个掩护,放她睡一觉的。
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无情无奈摇头,安慰她一句:“殿下不必忧心,师父说你棋之一道颇有天赋,每日勤加练习,必有所获。”
“……行叭。”凌秀干巴巴道了一句,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喝了杯凉茶提神,凌秀不情不愿地盘坐在无情对面,和他对弈。
这是指导局,所以无情下得格外轻松。
“哈——”凌秀一手拿着棋子,一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困意朦胧。
“睡眠不足?”无情的声音就像他的人,冷冷清清的,好似冬日里流淌的溪流,高冷却也悦耳。
“可不嘛!”凌秀强忍困意,对无情抱怨道:“每日辰时不到就得起床,洗漱用膳后还得尊我父皇的旨意去梧桐宫问候,怎么可能不困?”
凌秀每日必去皇后那里请安,无情是知道的。想到凌秀巳时才回来,便道:“今日可成功了?”
“没有!”一想到那长达一个时辰的苦等凌秀就烦。皇帝三个月前也不知道抽的脑门子疯,让她天天去梧桐宫报道。整整一百来天,她就没见着过人!
怒意刚刚上涌,就被她按了回去:“不过,我这苦日子总算到头了。”
“我那个母后’疼惜’我年幼,终于发了话,以后我每个月初一派人问候一声就得了。”凌秀说这话时,语气毫不掩饰,甚至说完自己都嗤笑出声。
“如此……也好。”无情眸色闪了闪,终究没多说什么。
许是刚刚的话题不对,导致气氛沉默下来。
一刻钟后,秀儿眼皮沉重得不行,抓着棋子小脑袋瓜一点一点,仿佛随时都能睡着。
见状,无情心中一叹,这般年纪,应是天真浪漫万事无忧的好时候。可他对面这位大庆尊贵的公主殿下,五岁稚龄,却已背上了本不该有的沉重。
他内心感慨,不由得放了放水:“我照着初学者的棋路与你下,三局之内赢我,剩下的时间随你安排。”
“真哒?!”公主殿下惊喜抬头,困意瞬间消减大半。
“嗯。”见她面色生动起来,无情微笑颔首。
秀儿狂喜,仿佛枕头已经在朝她招手。但一想到随时都有可能杀回来的神侯,又萎了一半。她瞅瞅无情,试探性问道:“要是让老师抓着怎么整?”
“安心。”无情轻笑一声,“师父前些日带了个孩子回来。那孩子自幼在狼群中长大,一身狼般的习性,除了师父旁人的话根本不听。”
“待师父告别圣上,十有八’九会直接回府,不会来你这儿的。”
凌秀心下放松,对旁的事也有精力关注了:“你是不是又要多个师弟了?”
“或许。”无情落下白子。“那孩子天赋绝佳,性子却是孤傲,只唤师父请来的人为教练,并未拜师。”
无情心中有数,过不了几年,神侯就会按耐不住打磨之心,亲自教他。
“我发现,神侯不仅好为人师,而且十分喜欢突破自我啊。”凌秀啧啧摇头。
“怎么说?”无情抬眸看她。
秀儿嘿嘿一笑:“没啥,只是突然觉得你们师兄弟都挺个性鲜明的。”
无情冰山美人,接触久了才发现这人外冷内热。铁手是年纪最大的,性格也好,明朗宽容。追命放荡不羁,浪得飞起。而神侯又兼职太傅,本来是只管教授太子课业。太子……算了,她那亲哥只好手工,不提也罢。而后又碰上秀儿这位学啥都没长性的公主。如今,竟然跑去狼群里捡徒弟了!
无情读懂了她的表情,没再多问,只是落下一子。
“啪!”
“这一局,我赢了。”
凌秀低头一看:“……”
“这局不算,光聊天了,我们重新下!”
无情:“……”
待五局下完,已是一个时辰后。
公主殿下面带怀疑,送无情到宫门口,灵魂发问:“你是不是都算好时间了?”
无情:“……”
这个时候只需要微笑就够了。
“……你居然套路我?!”秀儿愤愤道出狠话:“绝交!”
——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跟我玩儿套路!?
绝交!必须绝交!
“再过两天,追命便回来了。”他莫名道。
憋着气等人哄的公主殿下:“???”
“你不是想和他学轻功?”
“可没学费。”追命的学费,是江南春风楼的清风醉,她远在皇宫根本买不着。
“我有。已帮你付了。”
“无情,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她开心地蹦哒起来,殷勤地去推轮椅。
“不是说绝交么?”
“绝交一刹那(秒)的时间还不够?你是多看不起我们的兄弟情!”秀儿叉腰,理不直气也壮。
轮椅上的少年看她鲜活的样子,轻笑一声。
不过五岁大的女娃,也不知是哪里来得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