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承乾宫中传来一阵阵瓷器摔碎的声响。佟贵妃将自己满腔怒火全发泄在宫内摆设上,一个没留,满地都是碎瓷片,一片狼藉。
董嬷嬷心疼看着主子宣泄,明白佟贵妃心里苦闷,自家主子最重视自己的脸面,而今皇上在娘娘生辰宴会上当众宣布册封新贵妃的旨意。
是明晃晃在后宫众人面前敲打佟贵妃,贵妃怎能心平。
但也不能让娘娘如此宣泄下去,宫中突然更换大批瓷器,若是传到皇上耳中,怕是会沾染上善妒奢侈的不贤之名。
佟贵妃见房中已经没有可用瓷器,视线看向自己手腕上戴着那只紫霞玉镯,这还是康熙在去年生辰时送给她的礼物。笑得自嘲,亏她还宝贵此物,平日珍惜舍不得佩戴,特意在今日派人从库房寻得此物。
原以为皇上看到会想起往日情分,做梦也想不到在生辰之日皇上送她了个‘好大’的礼物。
狠狠地从手腕上把手镯取下,用力过猛,手腕间白皙的肌肤都泛红了。佟贵妃凝视了许久,闭上眼睛,高高扬起手就想往地上摔。
董嬷嬷动作极快,上前想要阻止佟贵妃,玉镯可是御赐之物,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大不敬之罪。
可惜,董嬷嬷脑子转得再快,也没赶上。玉镯接触地面一瞬间碎成了三块。
董嬷嬷脚软,手抖着从地上将碎块捡起用手绢包起来。
见佟贵妃继续往梳妆台方向走去,视线放在头面首饰上,董嬷嬷恨铁不成钢,跑上前去,跪在佟贵妃脚下。
“娘娘,莫怪奴婢多言,您听奴婢一句劝吧。”拳拳之心跃然于面上。
“您不能任性了,皇上今日之举已经是在敲打您了,但宫权还在您的手上。若是您一昧宣泄,做着皇上不喜之事,才是自毁前程啊。”
佟贵妃木然的神色有些松动,仿佛是听进去了董嬷嬷的话,董嬷嬷见状更是一股脑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博尔济吉特氏说到底是蒙女,皇上心中忌讳着呢。现在便是再喜爱她也不会让她沾染宫权,您是皇上母族之人,您的身份便让您立于不败之地。”
“娘娘您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此番话重重地打在了佟贵妃的心里,佟贵妃戚然状开口;“若是博尔济吉特氏得了封号,那我便是留有宫权又如何,凭白惹人笑话。”
佟贵妃虽也是贵妃,但康熙没有给她额外封号,因此宫人都以她姓氏暂称。同一等级有封号者更尊,如今和玉份位已经定在了贵妃位,如果她有了封号便是在佟贵妃之上了。
她掌管宫事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娘娘,皇上定不会如此对待您的。皇上若是心中对蒙女无芥蒂,那么博尔济吉特另外两位庶妃便不可能还是庶妃份位的,您细想便知道啊。”
董嬷嬷其实心中也没底,但为了让佟贵妃振作起来,她只好装着言之凿凿的样子。
“真的?”佟贵妃无助地回问,在董嬷嬷确信的目光中找回了些许理智。
这才注意到董嬷嬷手上拿着用手帕包着的玉镯,眼里闪过几分心疼惋惜,董嬷嬷将手帕小心包好放入衣袖中,好言安慰。
“娘娘莫担心,奴婢明日便派人将玉镯送出宫让人修复好,归还时必定和好如初。”
佟贵妃发泄完心中怒意后,其他感官感受便清晰了些,小腹处有了隐隐下坠的感觉,面色有些吃紧。
董嬷嬷使了个眼色,站在一旁的木锦连忙扶着佟贵妃坐下。
“娘娘,可要传太医?”
佟贵妃摇摇头,传太医便做实了她对皇上封贵妃的不满,自然不能传。
“无妨,只是有些腹痛。”
木锦默默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大概也快到了佟贵妃的小日子了,便以为只是月事来之前的疼痛罢了。让小厨房熬了红糖水,便没太当回事。
第二日一早,和玉册封贵妃的诏书宣告了,贵妃位无封号。康熙还是顾及到母族的情分,留了情面。
佟贵妃一大早听了此消息,身心都畅快了。
承乾宫当差的人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安心伺候主子。
佟贵妃高兴不过午膳,另一道旨意传下,险些让佟贵妃掀了餐桌。
德嫔的小阿哥在满月时尚未赐名,今日午间赐名的旨意才下来。
如果是寻常名字,佟贵妃也不会多在意,只是这六阿哥的名字实在过于尊贵了。
胤祚,祚字有两意。一为福气、赐福之意,二意为皇位、君主的位置。若是只有第一种意思倒也不碍事,但偏偏还含有第二种意思。
“皇上是何意,那么多字里偏偏选了‘祚’这个字。”
若是嫡子用这个字自然是无碍,可六阿哥只是个庶皇子,母族不旺的皇子如何担得起‘祚’。
都是德嫔的儿子,她的养子仅得了个‘禛’,而养在德嫔身边的小阿哥居然得了‘祚’。
这又像是一个狠狠的巴掌打在了佟贵妃的脸上,前胸起伏颇大,气息不顺。佟贵妃猛然起身,步子还没迈开便感到下身一股热流涌出,来势汹汹。
佟贵妃以为是月事,忍着痛让木锦去取干净衣裳来,董嬷嬷扶着她往内室走去。
董嬷嬷不经意间回头看地,地上竟然一路血迹。董嬷嬷是生养过的人,心下便生出不好的想法。
董嬷嬷还记得上个月佟贵妃月事来得少,只当佟贵妃身子弱。
可眼下佟贵妃这出血量不符合常理,反而更像是小产的样子….
佟贵妃没生养过倒不觉得自己情况反常,只当腹部疼痛是是月事来得猛些。
董嬷嬷的面色煞白倒是惊到了佟贵妃。
“嬷嬷是怎么了。”
董嬷嬷木讷看着佟贵妃,腿脚不稳,扑坐在了地上,警示地看了周边一圈,让并非心腹的宫女太监移出房内。
嘴巴哆嗦着,叩跪在地上;“娘娘,恐怕您是小产了啊。”
佟贵妃倚靠在床榻上顿然扬起上身,眼珠死死盯着佟贵妃,眼珠充血。
声音沙哑道:“嬷嬷你说什么。”
董嬷嬷再次抬头已泪流满面,好不容易怀上的龙胎居然如此轻易间就流了,脸上是悲恸之色。
木锦拿着干净旗装进来便听到董嬷嬷的话,手上的衣裳坠落到地也顾不得,冲到董嬷嬷身边质问。
“娘娘怎么可能会小产,上个月娘娘还来了月事。”
董嬷嬷抹了把眼泪,声音微哑:“妇人怀孕初期出血也是有的,只是这太医无数次诊脉竟也没有诊出滑脉。”
佟贵妃听罢,在床上愣住,只有眼珠子还转动着,了无生意的样子,一连串泪水从眼角沁出。
“本宫的小阿哥…”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也许还有转机。”
董嬷嬷和佟贵妃黯然,贵妃感觉到了肚子里的生命已经流逝,空洞出声:“叫太医不过是把事情闹大罢了,那边皇上幼子才赐名本宫便失了子,让人知道了只会把善妒的头衔往本宫身上放。”
“本宫若是要养着,宫权一定会流落。”
“本宫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董嬷嬷悲痛在一旁点头,和贵妃商量让太医院相熟的太医加几眛小产后养生的药在平日食用的药里。她立马出宫回佟府,找佟夫人开些小产养生的药带回来。
佟贵妃无力望着床顶,嘴上还念叨着”德妃…德妃。”
“以后不准德嫔单独见胤禛。”眼里满是戾气。
永和宫中,德嫔摘下护甲轻轻抱着六阿哥。
“胤祚,以后你便有了名字。”
“皇阿玛多疼你呀,小胤祚。”
“我们胤祚定会大有出息的。”
德嫔不识字,‘祚’字之意还是身边识字的女官告诉她的。德嫔纵是之前小心谨慎不敢生出大心,可当皇上将有皇位寓意的字赐给她儿子时,不该有的心思便埋下了种子。
心里更是看中胤祚,把他视为自己的希望。而胤禛在她心中的位置逐渐变小。
贵妃流产的事瞒得死死的,但也逃不过太皇太后的眼皮。承乾宫中自然有她的眼线,知道贵妃流产,太皇太后心中有了一计。
“她对宫权也是执着,我倒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马上就是康熙的万寿节了,皇帝生辰每年都得大办,需要操劳的事情可不少。太皇太后这个时候提出了意见,让贵妃负责去改善,如此一来贵妃只能拖着病体完成任务。
太皇太后便是想把贵妃拖到卧病,然后乘机夺走宫权。
毕竟生着病如何能管理好后宫呢。
让身边嬷嬷去传她的懿旨。
随后苏麻喇姑进来,悄悄在太皇太后耳边轻语;“主子,今日皇上翻了和玉格格的牌子。”
这是和玉第一次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