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走前交待和玉在房内等他回来, 因此和玉也不能擅自离开康熙的院子回自己院子去。靠着卫嬷嬷拿回的几本话本打发时间,梨花木桌上新放了的雕花红烛已经燃了大半,还不见康熙回来。
和玉精神有些不济, 眼皮打着驾。
“老奴给格格泡杯茶醒醒神可好?”
卫嬷嬷留意着和玉的状态,有些心疼。
指尖停留在书页文字上,内容却看不进脑子里,和玉便放下书, 望向窗外, 天色泼墨般浓黑。
“不必劳烦了, 喝了一会儿便睡不好了。”
脸上的浓妆还是下午宴席前画好的, 便是打理得再细致,用品再精良, 过了大半天难免会觉得挂了个假面在脸上。
估摸着康熙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和玉干脆让卫嬷嬷叫娜仁和萨仁进来帮自己把这宴会妆容卸了,顺便还能醒醒神。
卫嬷嬷得了令出去准备, 屋内留下和玉一人。久坐着也累,和玉拿起了书,在烛光前站着翻阅起来。
康熙此时从佟贵妃处回来,冷面板正, 梁九功在旁边小心伺候。进了院, 梁九功上前帮康熙打开屋门, 恭敬退到一旁让出位置。
康熙进去, 梁九功轻步上前关门, 心中祷告着愿博尔济吉特贵妃能成事, 哄皇上开心开心,消消火气,要不然明天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皇上进去了, 徒弟顾问行机灵地给梁九功递上清茶,观察梁九功脸色,过了会便开口:“师傅,佟贵妃哪发生了什么事呀。”
梁九功凌厉眼风扫过,语气严厉。
“在御前伺候的,嘴舌怎么如此话多。你如果做不到,便去慎刑司学学什么叫做谨言慎行。”
梁九功没有子嗣,顾问行恰好刚进乾清宫做事时便得了梁九功的眼缘,认他做了徒弟,久而久之顾问行忘记了梁九功的凌厉手段。
顾问行听出话中冷意,打了个哆嗦,紧紧咬了下唇,低下头去站往梁九功身后值班。
康熙进屋,和玉背对着他站着,手持着话本,眼睛往书页上瞧,心思却飞在九霄云外了。愣着发呆,康熙进来也和玉也没看。
“在看什么。”康熙上前打断和玉神游,眼睛撇了一眼书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和玉转身,微暗得烛光照在脸上,更显柔和。
康熙不会乱迁怒他人,只是佟贵妃惹出的火气还在胸口燃着,也提不起其他心思了。天色晚了,没有让和玉回到自己院里,留和玉在自己院子里歇息,康熙自己去了书房。
金黄色的蚕丝布上,康熙提笔,梁九功一旁侍墨。
梁九功不识字,便不知康熙写得是一封降位诏书。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行宫中的嫔妃们便接到今日请安免除的通告。心中有惑,这么多年下来,佟贵妃从未免过嫔妃的请安。难不成是病了?但昨日还见佟贵妃出席寿宴,并无不妥,怎么才过了一日,身体就抱恙了?
第一批通传消息的宫人走后,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排出去打听消息的宫人回来了。
佟贵妃昨日夜里请了太医,连皇上都惊动了去看,连请了三位太医去院里。最后佟贵妃那儿报了急疾,皇上下令静养。按道理佟贵妃病了是不能受礼了,但嫔妃们还要去给博尔济吉特贵妃请安呢。
难不成是两位贵妃一夜全病了?听了佟贵妃的情况,嫔妃都在猜想和玉那儿又是为何免了请安。
请安是规矩,在紫禁城里没有特殊的原因是不能无故取消的,但此时大家都在行宫中,规矩没那么细致讲究。
若是要请安,各个妃嫔难免旁敲侧击和玉关于佟贵妃的事情,和玉懒得应付便免了请安。
宜嫔搅着装燕窝的玉碗,听了佟贵妃的‘好消息’神情飞扬。她知晓其中的内幕,心中早就给佟贵妃定了死刑,出了那档子事,康熙定然不会轻饶佟贵妃。
眼下好戏怕还是刚刚开始呢…
惠嫔、纽钴禄妃那头虽不了解事情内由,但见佟贵妃染病不用再去请安,不用见佟贵妃那假善的嘴脸,心里也是开心的,不免多用了些汤水。
德嫔想得更多,这次她随行没有带着才几个月大的六阿哥。一早听了佟贵妃的消息,总是不大放心。就是恰好夏太医断了腿,佟贵妃就生了急疾,这未免也太巧了吧。细品总觉得其中定然没有那么简单。
任凭她想破脑子也没有头绪。
心里思绪先放一头,继续在绣架上忙活,德嫔正在绣六阿哥夏日用的贴身肚兜。
荣嫔此时的心情可不太好了,理由无他。三阿哥回宫时已经三岁有余,是该要接牛痘了。上头的两位阿哥已经接过牛痘,平安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康熙更看重太子和大阿哥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长子和嫡子的原因,两人平安接种牛痘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先帝顺治爷便是被天花夺了性命,康熙对出了花的皇子更重视些。
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话‘生娃只一半,出花才算全’,由此可见接种牛痘的重要性。
照着太医们的研究,孩子在两岁时便要接种,可三阿哥一直养在宫外,前些日子才回宫。宫外养阿哥的内臣才不会向皇上提起接种之事呢,万一阿哥没熬过去,岂不是他的责任。
所以三阿哥的接种一直没有提上日程,荣嫔心里着急呀。年前皇宫里便闹出有宫人染了天花,虽然皇上雷厉风行处理及时。
由此可见,这宫中还是有染痘的风险。
三阿哥身边伺候的人多,宫人们走动又频繁,根本防不胜防。
原本荣嫔还打算借着佟贵妃的光,将三阿哥接种一事提上日程的。本想到的是,佟贵妃在这个时候生了急疾,什么时候康复也没个准信。
皇上不诏见她,佟贵妃在静看,眼看着三阿哥接种一事又没了下文。
荣嫔咬着嘴唇,心有有了其他打算。
接种一事可不能再等了呀….
——
陪着康熙用了早膳,和玉便回自己院子歇息。娜仁和萨仁在木凳上绣着花样,和玉闲来无趣看着两人手中的针线动作。
外屋伺候的太监进来通传,说是荣嫔娘娘前来拜访。和玉与卫嬷嬷对视一眼,明明已经免了请安,想不出为何荣嫔此时会来找她。
人依旧到了院外,荣嫔好歹也是主位,若是推辞不见也太打人脸了。
和玉让人去请荣嫔进来,娜仁和萨仁也快速把手边针线布料收到雕木盒里,放进柜子,摆好木凳,端站在和玉身旁两侧。
荣嫔进来微身万福请安,和玉颔首,让人赐坐。便不再开口,等着看荣嫔到底为了何事来找她。
荣嫔心中也是踹踹不安,和玉素来少于嫔妃们往来,除了请安时能见到和玉,荣嫔从未与和玉有过深交。
这次她贸然前访,也是孤注一掷,一片慈母情怀。
“嫔妾有一事想请娘娘帮忙。”带着笑,也许是生育过好几个孩子的缘故,荣嫔面相亲和、慈良。
很好,很直接,没有过多客套话听着让人厌烦。
和玉扒拉着黄金护甲,上面镶着红宝石,样式新颖,是内务府最新出的一批。荣嫔也注意到和玉的护甲,手指收拳藏住自己指尖上平平无奇的护甲,虽前些日子内务府也送了新护甲,但都是些往年花样。
质量样式完全比不上和玉手中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和玉开口:“荣嫔姐姐有话直说,和玉愿听姐姐详言。”
荣嫔眼色极好,三言两语便说清了自己的请求。不过是想请和玉在皇上面前提一下三阿哥接种之事,只要皇上下令,荣嫔便能开始准备相关事宜。
荣嫔一直强调,只需和玉在皇上面前提一嘴即可,后续繁复杂事无需和玉操心。
荣嫔说完便注意着和玉的面部表情,生怕会被她拒绝。和玉听完没有开口,停顿了一会,嘴唇轻启:“荣嫔姐姐慈母之心和玉感动,只是和玉人微言轻,姐姐不要报太大希望可好。”
话外之意便是答应了,见和玉答应,荣嫔脸上喜色一览无遗。
这时屋外太监又进来通传,说是偏院的博尔济吉特庶妃请见。和玉眉头不禁微蹙,荣嫔抓住和玉这个小动作。
和玉才答应要帮她,报之以李投之以桃,荣嫔笑着开口:“我还记得博尔济吉特庶妃的蒙绣手艺极好,贵妃娘娘介不介意嫔妾在您这截个人。”
“我这些日子想给三阿哥做些夏衣,平常花纹没什么新意。想和庶妃学学蒙绣,不过嫔妾手笨,怕是要劳烦庶妃日日去我哪了。”
这…很灵呀。
和玉真不想见博尔济吉特庶妃,荣嫔就替她打发了。这笔交易不亏,本来荣嫔既然亲自提出请她在康熙面前说一下接种之事,和玉便不好拒绝。
若是以后被康熙晓得了荣嫔请帮她不提,这不是显得她不慈不善,要是因此坏了她在康熙心中的印象更是得不偿失。
“庶妃怕是很高兴能为姐姐出力呢。”
和玉与荣嫔客气寒暄,两人各自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私设多哟,大家都能看出来吧后宫位份会有改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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