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山,听云峰上,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之时,偌大的庭院当中已是长满了没过脚腕的荒草,那阁楼的后方一里多见方的空地中也是尽显一片荒凉的景象,先前乃是碧落剑派前任掌门所赠与田观海的一口青龙鼎如今也是装满了污浊的雨水,蚊虫在内滋生,弥漫出一片腐臭的味道。
蓦然间一股清幽的熏香味道随着清风飘荡而来,只见苏灵风正与柳素素蹲伏在田观海那长满青草的坟头前,凝望着这座衣冠冢怔怔出神,母子二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脑海中皆是田观海生前的音容笑貌,尤其是苏灵风心中更是一阵阵抽痛,田观海与自己有着养育之情自然是非比寻常,热时田观海会为自己采摘清凉甜脆的野山果,冷时,田观海会为自己升起炭火炖上一锅香气腾腾的肉汤,喝在肚中暖在心里。
一行热泪滚落脸颊,滴淌在地上,苏灵风一只手紧紧的抓起坟头上的一把荒草,喃喃道:“一切都怨我,原本绝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怨你?这一切都是为娘的错……”柳素素将最后一张纸钱投入火中,脸色早已一片苍白,嘴唇也在不住的哆嗦着,手脚更是一阵冰冷,丝毫没有任何体温,她的心在苏云河死去的时候已经随之而去了,而田观海的死讯则让她的心又再次死了一遍,并且是那样的彻底。
山风吹动听云峰上的青草发出阵阵沙沙的声响,渐渐已是日落西山,直到此刻柳素素才再次说道:“风儿,帮娘将这里打扫一番,今后我便住在这听云峰上,为你田叔叔守坟,也替你尽他对你的养育之情!”
苏灵风缓缓站起身来立时点了点头,而后小心将柳素素搀扶起来,母子二人再没有多话,分头便将庭院与阁楼当中洒扫了干净,柳素素看到厅堂正中的墙壁上那副自己的画像早已落满了灰尘,当下她轻拂水袖将其上的浮灰打落掉,端详着画像良久,思绪不禁回到了几十年前也是春天的某天,当时自己正在落月峰上一时兴起舞剑,第二天她便在听云峰上看到了这幅画,她知道这一定是田观海偷偷将她画了下来,为此事还与他翻脸大闹一场,而此刻人已仙去,转眼已是
物是人非,只剩下坟前一缕青烟飘散……
“娘!你日后真的便在这听云峰上孤身而居吗?”苏灵风望着柳素素孤寂的身影禁不住心中一阵酸楚道。
柳素素展颜一笑道:“想来我先前在落月峰上的衣物应该都还在,待会我就前去一趟将衣物拿过来,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幽静远离烦扰,正好用来清修,说不得哪一天我风儿飞升而去,我这当娘的想去看一看都无能为力!”
苏灵风立在庭院当中却望着望天峰上那缭绕的仙云心中仍是有些隐忧道:“我想陈老前辈对娘的事已经不再计较了吧,不管怎么说你毕竟也曾和他们同门一场!”
柳素素听罢立时走上前来拍了拍苏灵风衣上的尘土笑道:“傻孩子,这些你就不要再担心了,你只管去做你的事便好,我这里没什么事让你挂心的了,娘会一直在这里与你田叔叔为伴,既然生前无缘,那么日后便自相伴就是了!”
苏灵风望着柳素素慈爱的面容,当下重重点了点头道:“孩儿定然会隔三差五来看你的!”
柳素素点了点头,随后一拍苏灵风肩头道:“好了,我的风儿如今已经是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去吧,我对你也再没有担忧,只有打心里的自豪!”
…………
落霞川依旧奔腾咆哮,声势惊人,滚滚浪涛带走了多少往事,却仍然奔流不息怒吼向前,永没有尽头。
苏灵风此刻的心境就仿佛这落霞川一般,心生万千豪情,毕竟了却了一桩大事,现在的他已毅然立于世间,为天下所敬佩,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令人心怀大畅,热血沸腾的了。
辞别了柳素素,苏灵风越过灵罗山一路向着大漠深处飞纵而去,他不知道在白月族众人得知呼木图已被诛灭的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他只恨自己速度太慢,只想立刻便飞到大漠深处的遗迹当中。
一连飞纵了三日,苏灵风终于是赶到了遗迹之上,此刻只见那遗迹方圆数里的范围之内,到处驻扎了大大小小的帐篷,与此同时一蓬五彩玄光正将这些帐篷都尽数罩在当中,正是族长阿那摩所施展的上古禁制。
苏灵风忙按
落了刑天剑,早有眼尖的白月族人看到了苏灵风的到来,一路狂奔的感到其中最大的一座帐篷当中唤出了阿那摩、阿古娜与苏木琴几人。
看到苏灵风安然无恙的归来,阿那摩近乎老泪纵横,阿古娜亦是一阵兴奋赶忙迎上前来向着苏灵风嘘寒问暖。
苏灵风赶忙向着簇拥而来的白月族施礼,一众人拥着他便入了那帐篷当中。
“恩主!你可算是回来了,此去如何?”阿那摩一边向苏灵风端来一碗遗迹圣水,一边激动的说道。
苏灵风一口气便饮尽了碗中那甘冽的圣水,一抹嘴边笑道:“在下一路着急赶回来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呼木图已被诛杀,两大长老也被碧落剑派那《碧海观山图》禁锢在其中怕是此生也难以出来了!”
“这……这,此事可是真的?”阿那摩激动已经流出了浑浊的老泪,帐篷外的族人皆爆发出一片响雷般的欢呼声。
阿古娜亦是淌下两行清泪,双手合十,向着天空中祈祷:“阿妈,哥哥,这下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说时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恩主,你一定是我白月族前世之神,特地来拯救我们于水火的!”阿那摩说着竟是双膝一软向着苏灵风跪拜于地,帐篷外种族人也纷纷向着苏灵风叩拜起来。
苏灵风心中大吃一惊,他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赶忙伸手将阿那摩搀扶起来道:“不敢不敢!老族长快快请起,晚辈哪里承受得起,你这么做实在是折煞于我了!”
阿那摩一抹眼角浊泪,忙向着帐篷外吩咐道:“你们都去准备下,我们即可准备启程前往天狼城,将那些残余蛮兵清理干净,将他们彻底赶出去,让他们永远在这大漠当中消失!”
“好!好!”
帐篷外立时一阵呼喝,一众仅剩下几十人的汉子便都赶回自家的帐篷内寻找兵器去了。
“小子!可是真有你的!”一旁苏木琴直到此刻方才挤进了帐篷,忍不住向着苏灵风挑起了大拇指道:“看来那青木上神果然没有选错人,你定然便是本族的天遁者无疑!”
苏灵风忙道:“不敢当!只是可惜没能将呼木图亲
自带回来让诸位亲手斩了报仇却是遗憾!”
苏木琴却是一脸好奇的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苏灵风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当下便将呼木图体内那荡天魔尊之事向着众人说出,直听得在场所有人唏嘘不已,尤其是阿那摩直到此刻方才恍然道:“难道数十年前那呼木图便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原来他的神魂早已经被吞噬殆尽,只是一具躯壳而已,想必他是想用天下苍生的性命来祭炼用作登天的途径……”
“可是既然他的本来面目便是天界的邪神,原本已是腾云天界之上,怎么还要在人间兴风作浪大费周折?”苏木琴疑惑不解。
苏灵风沉吟道:“想必他定然也是在那天界上被打落下来,而后并不甘心这才要想尽一切办法重回天界去,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
“这倒极有可能……”苏木琴点了点头,随后展颜一笑向着苏灵风露出几颗黄牙道:“管他的,既然那家伙已经被诛灭了,还说他干什么,咱们这就尽快随族人前去天狼城吧!”
几人说时便出了帐篷,阿那摩便前去撤掉了那上古禁制,眼前的帐篷也被拆除了干净,一众人便浩浩荡荡的向着天狼城奔去。
苏灵风让大家不要着急,自己则与苏木琴一起打头阵,径直便向着天狼城飞纵而去,未消一顿饭的工夫苏灵风便与苏木琴立在了天狼城的城门前。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只觉得天狼城内异常的安静,平素里通红的篝火也不见了踪影,城内一片黑暗与死寂,苏灵风嘀咕道:“想必是先前有蛮兵坐了蝙蝠赶回来报信,族长与两大长老皆已身死,他们都怕日后性命不保都跑了吧!”
此刻两扇城门赫然洞开,黑漆麻乌一片,苏木琴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咱们先进去悄悄!”说时二人便各自化作两道疾风纵入城中。
果不其然,四下里一片凌乱与狼藉,杂七杂八的东西洒落在地上,街道上也是乱七八糟一团,定然便是那些蛮兵走得急了,根本来不及仔细拾掇物品。
苏灵风便示意苏木琴到了那座最大的屋舍门前,这里原本乃是呼木图与几位长
老平时商议要事的地方,也是历代族长所居之处,巨大的木质房屋由足足八根两人合抱的木柱支撑起来,木屋便搭建在这木柱之上,厚重的木门足有三丈多高,屋内前厅也有七八丈见方,当中铺就着上等的云豹兽皮,正中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木椅,应当便是历代族长落座之处。
而此时正厅两旁的火把也早已不知熄灭了多久,一片漆黑。
苏灵风抬掌便是左右开弓,用七煞阴火将两边的火把尽数点燃,这才将正厅之内照的一片绿芒。
“唉!可怜这巫月族自打与白月族分开之后也算是辉煌了数百年,如今竟毁在了呼木图的手中,这可真是轮回之中必有定数……”苏木琴望着城内一片狼藉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