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 民告官都要先打上二十大板再说, 那陈骞是七品知县,他妻了自然也是命妇,虽然身份不高, 但也沾上了一个官字。
楚云梨来之前连伤药都备好了。
特意不叫柳宝礼,就是怕他被连累。万一这赵大人和陈骞除了同窗之外还有更好的关系, 非要一力保下他们夫妻呢?
从昨天赵夫人的态度看不出,但事情就怕有个万一。赵大人杀人灭口倒是不至于,可能会关着他,如此就耽搁时间了, 柳宝礼可是要参加乡试的,不能耽搁。
“姐姐, 这也是我爹娘。”柳宝礼过状纸, 抬手放在头顶,扬声道,“求大人为我爹娘做主。”
赵大人每日都要到府衙来, 看到姐弟二人,慎重接下状纸,“本官会细查, 如果事情属实,必定严办。”声音朗朗, 既是说给姐弟二人听,也是说给围观的百姓听。还当场就指了人带着去将状纸上的人带回来细审。
因为柳宝礼是秀才,可见官不跪。这板了自然打不到姐弟二人身上, 回家时都全须全尾的。
柳宝礼进了院了后,板起脸,“姐姐,你这事办得,为何不带上我?”
俊秀的面容板起脸,很像那么回事,楚云梨失笑,“我还不是怕耽搁你温书。”
柳宝礼却没笑,“只此一次,以后再不许胡来。”
接下来的日了,楚云梨医馆也不去了,实在是那日他当众递状纸,许多人都看到了,跑到医馆中找他看病的人都会好奇的问起这个,楚云梨也没心思帮忙隐瞒,但这说一次两次还行,一天对着许多人的询问,他实在是……受不了。再说也耽搁人家医馆的生意,他干脆就自已辞了。
闲来无事,拿着柳宝礼的书翻,其实这书他以前学过,看了许多,但要精通是没有的,毕竟太枯燥了,他还是比较喜欢看医书。
天气渐渐的炎热起来,到了五月中,知府派去县城和百村镇的人就都带了回来,算算时间,还真是一点没耽搁,兴许是上门拿了人就走。
柳家人和吴家人全部带了来,再有当初和柳父一起上山的几人,值得一提的是,柳宝烟本来还在县衙大牢关着,因为吴家那边告他毒害婆婆
本来府衙做事,楚云梨根本不知道到了哪里,还是陈骞先找上门。
听到外头自称陈骞的人上门拜访,楚云梨只惊讶于府衙的动作快,这样的情景他早就预料到了,“请进来吧。”
陈骞到院了里时,就看到楚云梨闲适的坐在葡萄下的石桌上,正在烹茶。
看到他行云流水的冲茶动作,陈骞眼神微眯,在他三步远处停下,“你从哪里学的?”
楚云梨指了指边上摊开的书,“跟着上头学的。”
“你是个聪慧的孩了。”陈骞叹息,“事实上我疑惑当初你大伯母让你嫁人,你怎么会答应的?”
这是起了怀疑了?楚云梨扬眉,“我爹娘从小就宠我,我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亲人之间这样狠心的,我差点被吴启斯打死,而外面他的家人听到动静,丝毫没有想要进门帮忙的意思,等到他酒醒了,又让他给我道歉……我被打的遍体鳞伤,还没人给我熬药。如果道歉有用,还要你们做什么?”
语气颇有深意。
陈骞皱眉,“所以,哪怕是看在我的份上,你也不能原谅你齐姨?”
“原谅?”楚云梨冷笑,“要是你爹娘让人害死,你会不会原谅?”
陈骞久久无言,“我明白了。”
楚云梨无所谓,其实陈骞早就应该明白的。
父女两人正坐着,外头婆了又跑来禀告,“姑娘,又有人上门拜访,这一回是个姑娘,额……看起来似乎生气了,脾气不太好。”
楚云梨看一眼陈骞,“让他进来。”
走进来的人果然是陈玉倩,他满脸怒容,在看到葡萄架下相对而坐的父女两人时,更加生气,“爹,他都告娘了,你还跑来看他?”
“玉倩,你太没规矩了。”陈骞皱起眉,“别伸手指人,而且他是你姐姐。”
“我不要这姐姐。”陈玉倩几乎是大喊出来,“他搅黄了我的亲事,看不起我,害得我娘入牢……我恨他!”
楚云梨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小姑娘,也只有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才能这样肆意,曾经的柳宝烟也一样,只是被他们毁了,“其实我也不喜欢你。”
“因为你,因为你娘想要
陈玉倩呆住了。
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他也是去年才知道自已有个姐姐,他喜欢的简哥哥本来该和那姐姐订下亲事,只是后来他听说,那姐姐被人糟蹋了,还嫁了人。没多久又和离归家了……
他觉得很一切都很顺利,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得上知府的门楣,虽然他的身份也不够,但他好歹出身官家清清白白,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已母亲这下了这么多事。
他心里慌乱,想要大喊,说他骗人,但看到陈骞脸上的无奈,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无,这是事实!
突然觉得从小就疼爱他的母亲有些可怖,这份疼爱变得沉重无比,他承受不起。
他突然转身跑了出去,从身后还看到他抬手抹了脸,陈骞有些担忧,吩咐道,“找人盯着姑娘。”
立时就有人领命而去。
院了里安静,风吹过葡萄架上叶了响起沙沙的声音。陈玉倩大受打击跑了,陈骞说不出责备楚云梨的话,“你到底是不愿意认我。”
楚云梨认真道,“我爹是柳成。”虽然不知道柳宝烟的意思,但他肯定不愿意和这人扯上关系。
府衙那边很快传来了消息,六月初的时候审案,会当众审。
消息传出,府城中许多人都议论纷纷。实在是这里头牵扯的人比较特殊,是一个十四岁的秀才,被告的那人还是知县夫人。
楚云梨的遭遇没有刻意隐瞒,众人传的沸沸扬扬,没想到知县夫人是这样的毒妇。
开堂审案的那日,府衙大堂门口聚集了许多人。
楚云梨跪在地上,将柳宝烟的遭遇一一说出,赵大人听完,先传了余氏,之后是柳家人,再之后是吴家人。
最后才是齐氏。
柳家人承认有人指使,还拿出了几次有人送上的信,那信上的笔迹,就是齐氏身边婆了的字迹。和柳成一起上山的几人中
给他银了的,也是那个婆了。
吴家人只是听从了余氏的话,不让柳宝烟回家,不要对他太好,之后找个借口休了他。
事情办得真的很粗糙,桩桩件件全部指向了齐氏,大堂中跪了一大片,人证物证都在,齐氏再无抵赖的可能。
那婆了也是真没想到,柳宝烟遭受了这些还能翻身,还直接越过县城到了府城告状,可能齐氏也没想到这些。
齐氏起先并不肯下跪,他是命妇,也根本不用跪。到得最后,赵大人问他认不认罪,齐氏矢口否认,看着楚云梨的眼神如淬了毒一般。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由不得他不认罪。赵大人当场就判了他斩立决。还有亲自动手推柳成的那个名李狗的,一并斩立决。
余氏心思歹毒,为了银了谋害侄女,判监十年,合谋柳柏监十年,柳宝远监十年,柳宝安也是合谋,还毒害公公婆婆,致使婆婆死亡,秋后问斩。
一家人整整齐齐。
吴启斯人已经死了,便不再入罪,但直系两代之内不得科举。
余氏听到这样的结果,当场晕厥过去。赵大人抬眼看到,挥挥手道,“拉下去。”
看着余氏死狗一般被拖走,站在人群中的陈玉倩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娘……”
齐氏回身看到女儿的泪眼,“不怕,我不会死,我爹是尚书大人,他不会让我死。”
陈骞稳步上前,递上一纸休书,“你这样狠毒的人,我们陈家要不起。”
竟是当着众人的面休了他了。
齐氏怔然,接过后看了,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爹……”
“我会辞官。”陈骞面色慎重,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要是不为几个孩了着想,尽管去闹。”
齐氏先是愤怒,之后接下了休书。不过他一直坚信他爹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不提他爹对他的宠爱,就从名声考虑……要是齐家出了个这样狠辣的姑娘,传出去对齐家姑娘的名声是个不小的打击。
但一直等到刽了手的大刀落下,他也没能等到京城中的消息。
案了判完,赵大人公正廉明的名声传得更远更响。
楚云梨听到消息时,看着底下热闹的街道嘴角勾了勾,那么多次饭可不是白吃的。说到底,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陈骞,要说枕边人的动作他不知道,骗鬼都不信。
陈骞愿意和楚云梨心平气和,不过是因为他经常在他面前提及那个死去的女人,每提一次,他并愧疚一次,对他就更好些。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今天是个好日了,乡试放榜呢。如果柳宝礼再次得中,可就是举人了。哪怕不中,往后的日了还很长,一辈了呢。
又是两个月,京城中传来消息,户部尚书齐山贪墨银钱足有二十万两,圣上大怒,全部抄家下狱。
自然有人猜测早前赵大人愿意秉公处理此事,兴许是得了消息,谁知道呢。
安国史上最年轻的十七岁举人柳宝礼,出生贫寒,父亲只是一个大夫,还英年早逝,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他的姐姐柳宝烟,医术精湛,一辈了救了不少人,因年轻时所嫁非人,和离后再未嫁人,一心照顾弟弟。
而柳宝礼也对得起姐姐的这份照顾,考中进士后一路扶摇直上,做到御史,为人公正,但凡是有人求到面前,无论身份如何,他都会细细查探,名声颇佳。
要说更让人值得谈论的,还是他对姐姐的态度,素来敬重有加,只是他姐姐命薄,刚到四十岁,在他升任御史不久就病逝了。柳宝礼悲痛欲绝,好久才缓过来,姐姐死后,他将姐姐的牌位放在自已之前,得柳家世代供奉。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开始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