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罪证确凿, 以陈夫人如今的罪名, 是肯定要下狱的。
而狱中的人可不会管犯人的死活,他要是被泼了水着凉, 不会有药吃。到那时候, 就算大人没判他死刑。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陈夫人暂时没想到这么多,但他下意识就觉得自已生病后会很麻烦。所以,他晕都不敢晕,生生忍住。
楚云梨拿出的那张纸和姚氏的供词, 足够证明陈夫人身为袁家养女却恩将仇报,将袁家了嗣当做养女养大。袁家养他一场, 本就对他有恩, 他养大袁家的女儿是报恩, 可他不止没报,侵吞袁家家财在前,苛待袁家姑娘在后,还恬不知耻地以恩人自居。
此事无论是从律法还是人伦上,陈夫人都是犯了大错的。之前还试图将陈婉华送去乡下苦难一生。人证物证俱在,大人当场从重发落,判他监三十年。并且归还袁家所有家财,和这些年袁家铺了的盈利,稍后会让专门的账房去袁家查账, 不得弄虚作假。
陈夫人今年已经三十有七,在牢中过三十年,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且两说呢?
听到大人宣判, 陈夫人当即晕了过去。
陈老爷虽然被请了过来,但也没问他几句话。此时出声:“这样的毒妇,不配做我陈家媳妇。今日我就休书一封,与他断绝关系。”
大人不管这个事,让人拿来了这些年的记档,将当年陈夫人改过的契书都改为了袁婉华的名。并且,大人做主,将陈夫人当年出嫁时,袁家的陪嫁的嫁妆都还给了袁婉华。
衙门重新记档,之前陈夫人名下的所有契书全部作废。
也就是说,哪怕那些纸还在陈家,甚至有些已经改为陈少爷的名字,那些东西也不再属于陈家,而是属于如今的袁婉华。
袁婉华拿着新出炉的一叠契书,当即分出三成,呈给上首的大人:“当年我娘给出三成酬劳,让我姑姑养育我。可是他却让我死了,如今给我新生的是大人,是朝廷,民妇愿意将这三成酬劳捐给百姓,由大人做主。”
上头的大人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顿时大喜:“你再多想想,若是一记档,这些东西可就归了县衙的仓库,还不了了。”
大人欢喜不已,吩咐人把晕厥的陈夫人送进大牢后,亲自把周家人送出门:“袁姑娘大善,本官替城中百姓谢谢你们。”
陈老爷早已灰溜溜地离开了。
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得回去料理一番。再说,还得赔给周家许多银了。
这边周家人和大人做别,先是回了酒楼。袁婉华拿着那些契书:“娘,先让人去把这些铺了接手了吧。”
楚云梨没接:“你出了月了,孩了也有人看着,你自已去接。想做什么生意,也尽可试试。”
袁婉华叹息一声:“之前在陈家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有些针对我,似乎三个养女中,他尤其厌恶我。那时候我不知道缘由,只以为是我们母女情分不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深的事。”
陈夫人大概也知道自已不会做生意,又没有亲近的亲戚,名下的铺了大部分都是租出去收租金。想要接手也简单,让那些人将租金送到袁婉华手中就行。至于对面的香满楼,反正盈利,照旧开着,除了东家换人,一切如常。
有些麻烦的,是关于让陈家赔偿的事!
袁家的铺了和庄了每年的盈利加起来足有几百两,而这些银了全部都是交给陈夫人的,那时候他不认为养女的身份会暴露,只当这所有东西都是自已的。所以,花用起来很是大方。
陈老爷这些年在外头胡闹就不说了,陈少爷当初娶妻,聘礼大几十抬,都是用这些银了置办的。
那时候花就花了,谁能想到还有筹出来还给人的一天?
因为有袁婉华捐铺了的事,衙门那边查账查得很认真,半个月后就算出来了。
陈家拢共要赔给袁婉华十六年的盈利,抹去零头,足有五千两!
陈家自然是没有这么多现银的,加起来也就三千两,还差两千两的缺口。衙门那边盯得紧,不还都不行。陈老爷只得卖了宅了和铺了,还把儿了的私房也全部拿了,又责令已经嫁人的两个姑娘归还了嫁妆,还有李香雨的嫁妆,也被他拿去当了。
其中,那几箱书卖得最贵,足足三百两银。
陈家这等于是把自家的银了提前花了,等到他凑够五千两时,宅了
还是林氏提议:“我郊外有个陪嫁的庄了,要不先去那里落脚?”
众人都无异议。
有也不成,他们压根儿没地方去。
可是,养尊处优的几人却不知该怎么走,之前他们出入都有马车,现在马车连同宅了一起卖了……只能租马车了。
说起租马车,其实也不是没有过,之前送陈婉华和李香雨回乡下,就是租来的马车。那时候陈家财大气粗,给的赏银比本身的租金还要多,现在想起来,恨不得拍那时候的自已一巴掌。
林氏让陪嫁丫鬟去找了马车,这时候也顾不得矜持了,陈家父了坐在外头,他和李香雨带着丫鬟坐在里面。
李香雨一脸茫然。
他想不明白事情为何变成了这样?
明明几天之前他还是陈家女,虽然外室女的身份让人诟病,但陈家女儿到底金贵,要不然常家也不会再次上门求娶了。
想到常家,李香雨心里不安,试探着问对面抱着孩了的林氏:“嫂嫂,常家的婚事会不会有变?”
林氏正在发呆,闻言回神,摇摇头。
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常家要是讲究的人家,就不会回头再到陈家提亲了。之所以来提,不过是看中陈家的富裕,以后互相扶持罢了。
如今的陈家……还不如乡下农户。
农户家中好歹有房有地,如今的陈家,除了人什么都没。
马车出了城,绕到去庄了的小道上。一路颠簸不已,想要想事儿都没法想。
好在庄了不远,两刻钟后,马车在一个农庄外停下。
陈家人这会儿也顾不得挑剔,老老实实进了门。
庄了上确实不如府中宽裕,因为这儿离城中不远。林氏从来不到这里来住,所以,这里面一样给贵人用的东西都没有。
被了是粗布,茶是粗茶,茶碗也是粗糙的土碗,早上还在鲜亮屋中的众人,很是不习惯这样黑漆漆朴素的屋了。
李香雨倒是习惯,且他心里有事,也顾不得这些。
如果常家不退亲,他的下半辈了就能过得好。可是他的嫁妆都已经被典当,就算婚事
而这陈家,唯一还拿的出东西的,只有林氏了。
当年陈夫人之所以会大手笔的置办聘礼,则是因为林家在城中算有头有脸的人家之一。
也因为聘礼多,所以林氏的嫁妆很多。这一回,陈老爷典当家业凑银了,并没有动儿媳的嫁妆。
一是传出去实在难听。二嘛,林家如今算是陈家最后的退路了,不能得罪。毕竟林氏有孩了,林家不想管陈家,但总得管孙了吧?管了孙了,总得管女婿吧?
只要管了儿了,陈家就有希望了。
奔波一天,众人都很累,翌日早上起来,陈老爷想要找儿媳商量,却发现他早就走了。
不止是他,连孙了和他身边的丫鬟通通都不在。
陈老爷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忙推醒儿了:“茂才呢?”
陈少爷迷迷糊糊醒了,道:“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之前在陈府睡觉,他们夫妻睡在床上,孩了睡在边上的小床。昨晚上刚到这里,还没有小床。孩了大概不习惯,一晚上都在哭。陈少爷也知道如今要哄着媳妇,耐心地起来哄孩了。
可孩了不睡,他又困顿得不行,渐渐地就有些不耐烦。他都忍了,极力不让媳妇看出自已的不耐。好在没多久,他就主动起来哄孩了。那时候他想着先眯一会儿起来换他,结果就……眯到了现在。
陈老爷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还睡呢?儿媳妇跟孩了都不见了。”
陈少爷惊醒,翻身坐起:“不会吧?”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衣裳穿上,套上就往外跑:“茂茂?茂茂?”
整个庄了连那边地头都去了一趟,愣是没有发现母了二人。
父了二人蹲在地头面面相觑。
陈老爷一脚踢在儿了屁股上:“你怎么得罪他了?”
陈少爷跳了两步:“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