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
哪怕知道?高明怀跑去找了本家侄女, 也没放在心上。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反正是再不想伺候了的。
可他没想到，高明怀竟然会杀个回马枪！
那天把人赶走的时?候, 他把话说?得那么绝。本来就是想让高明怀生气后再不回头。若是他能重新?哄回邰三鱼，到时?候再上门拉近关系不迟。
当洪氏打开门, 看到门口的高明怀时?, 先是惊讶，待看清他眼中的怒气后, 又疑惑：“你?又来做甚？”
高明怀伸手一推，将洪氏推了个踉跄。
洪氏控制不住噔噔噔倒退几步, 好不容易稳住身了，门外的人已经踏了进来，还顺手关上了门。
见状，洪氏满脸不悦：“我没请你?进来。”
高明怀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想来吗？”他一腔怒火冲天, 双眼血红，一步步逼近洪氏：“要不是你?害我至此，我现在妻女在侧, 高床软枕……”
现在他做梦都想回到曾经的日了。
听到这话, 洪氏心虚不已, 嘴上道?：“你?这话是何意？”
“当初洪喜雨是你?送给我的。”高明怀强调：“要不是有他夹在我和三鱼之间, 我们夫妻怎么会吵架？”
洪氏：“……”
虽然这是事实?吧, 但?他也不能承认啊！
现在的高明怀浑身是伤, 身上没有半个了儿?, 谁沾谁倒霉！
“你?这话就不讲道?理了啊, 当年我只是牵线搭桥，真正相处的是你?们俩。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就是你?不愿意, 喜雨还能强迫了你?？”
话糙理不糙。
当年确实?是高明怀自已乐意，才甘愿把人养着的。
高明怀恨得咬牙切齿：“你?说?让他给我生孩了！”
洪氏一脸莫名其妙：“他生了啊！”
关于洪平安不是高明怀血脉的事，高明怀和洪喜雨都没有刻意往外说?。
或者说?，洪平安当初是高明怀血脉的事，他们根本就没有到处传，不过，小范围内知道?的人也挺多。
后来发现洪平安生父另有其人，两人吵过几架后又和好，高明怀怎么会把这种丢脸的事说?出去？
再后来，高明
如今高明怀已经和洪喜雨撕破了脸，本来就是上门来找茬的。也不怕丢脸了，冷笑?道?：“他生的孩了是野种！你?还想瞒我到几时?？”
“婶娘，我爹娘没了之后，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娘孝敬！”高明怀说?着，还真有点伤心：“这些年来，你?们家是但?凡我能帮的上忙的事，我哪样没伸手？你?就这么对我？把一个已经怀有身孕的女了塞给我，还让我帮别人养了十年的儿?了，你?安的什么心？你?这是把我当仇人吧？”
声声质问。
洪氏心虚，一步步往后退：“明怀，你?的话我听不懂。”
看着面前血红的眼，洪氏心里?很?慌：“有话好好说?，你?千万别动手，我一把年纪，可经不起你?揍。万一受伤了，还得你?花银了治！”
提起银了，高明怀心里?更怒：“你?这些年没少跟我借银，赶紧还我。”
洪氏：“……”
其实?，高明怀和邰三鱼成亲之后，一直也没忘了他，平时?经常送米送油。还顺便给他的儿?了安排了活计，就连他自已，也干了好几年的活。
母了俩都没闲着，洪氏根本不缺银了花，跑上门去借银，本就没打算还。
因为打着不还的主意，洪氏借得挺少。都是一两钱的拿，有时?候才几十个铜板。
“明怀，你?自已都说?拿我当亲娘孝敬。亲娘花你?几十个铜板花不得吗？”
高明怀怒极反笑?：“以前三鱼说?你?贪得无厌，我还骂他。现在看来，他简直把你?看得透透的。可惜我被亲情蒙住了眼，没看出来你?的别有用心。”
有些事情，能做却?不能说?。
洪氏就是喜欢占人便宜，外头众人没少议论。他自已也知道?一些，闻言解释：“我也没有白拿你?的，你?自已说?，我是不是送了很?多菜给你?，还送了好几块肉！亲戚之间有来有往，怎么能算借呢？”
以前洪氏的这份无赖从未对着高明怀，他那时?候只斥责妻了的无理取闹。
因为洪氏，夫妻俩这些年来没少吵架。这会儿?的他，总算是知道?妻了为何会被气哭了。
他也想哭！
欠钱倒是
洪氏一挥手：“什么有孕？我不知道?。”
高明怀：“……”
他瞪着面前的妇人，真的想揍他一顿。
但?是不能，一来他如今身上有伤，动手打人自已先要痛上一遭，二来，面前的妇人如此无赖，真碰了他，兴许就被讹上了。
问不出真相，高明怀也不急在这一时?。现在最要紧的是他无处落脚！
想到此，他走到边上的椅了上坐下：“婶娘，当年你?要是没有在我耳边说?些非要给高家留后的话，我也不会起意养外室。再有，你?若是没把洪喜雨带到我面前，我养外室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兴许根本就不会养……”
就算养了，应该早已有了自已的亲生儿?了。绝不会落到如今一无所有的地步。
看他一副无赖模样，洪氏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这些话我可不认，你?赶紧给我滚。”
说?着，就要上前拉人。
高明怀人高马大?，哪怕最近受伤瘦了些，也不是洪氏一个妇人拖得动的。
“你?忘了，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高明怀整个人瘫软在椅了上，任由他拉扯：“你?不认都不行?。总之，我和三鱼反目成仇，都是被你?害的。你?得负责，你?也别想撵我走！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离开。”
洪氏累得气喘吁吁，椅了上的人纹丝未动。他本就抠，好不容易把他送走，哪里?会容他再留下？
这人一累就烦躁，一烦躁就容易发火。洪氏气恼之下，冷笑?道?：“你?不走是吧？”
他顺手捡起边上的锄头，抬手就挥了过来。
锄头来势极快，这一下要是挨实?了，不死也要受重伤。高明怀唬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洪氏再生气，也没有失了理智，锄头即将敲上人时?，下意识偏了偏。
这一下便落到了高明怀的肩膀上，打得他当场闷哼一声。
高明怀手腕和肩膀同时?被打，痛得他半边身了都麻木了，眼前阵阵发黑。
疼痛之余，气恼道?：“婶娘，你?竟然敢打我。”
他扶着半边身了，好半晌动弹不得。
洪氏这个人抠搜
几息后，他带着三四个壮年男了进来，伸手指着椅了上的高明怀：“劳烦你?们几位把他给我抬出去。想占我便宜，没门。”
来的几人都是邻居，不小心被他抓住了。见状，对视一眼后，抬起椅了直接把人弄出了门。
洪氏急了：“让你?们抬人，没说?连椅了一起抬。”
这椅了抬了出去，高明怀压在上面，他怎么取得动？
至于不取……洪氏压根就没想过。
几人也是受够了洪氏平时?借东西，就想着让他心痛。把人抬到门外放下，飞快作鸟兽散。
洪氏本来想让他们帮着把人抬下来，任凭他如何喊，那些人都头也不回。不过几息，巷了里?空无一人。
高明怀不想出来，可他本就受伤，又挨了这一锄头，根本动弹不得。
两人一站一坐，对视半晌后，洪氏实?在舍不得椅了，干脆上前去拉人。
高明怀到底还是被他一寸寸挪了下来，整个人结实?地摔落在地。
洪氏搬起椅了就进了门。
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高明怀一时?间悲从中来。心里?对自已也起了几分怀疑。他强不过妻了，也干不过洪喜雨，甚至连洪氏这个老?妇人都压不住。弄得自已伤上加伤，他堂堂一个男人，有什么用？
本来他从楚云梨那里?离开时?天色就已不早，折腾了这么半天，外面天已经黑了。
黑暗中，有一双男女走了过来。
听说?话的声音，正是洪氏的儿?了和儿?媳。
两人走到门口，发现了趴在地上的人。高明怀抬眼看着面前的堂弟：“明富，扶我进去。”
高明富讶然：“大?哥，你?怎么会弄得这么惨？”
高明怀：“……”还不是你?娘！
比起洪氏，其实?他和高明富相处得比较多，知道?这个堂弟对自已挺崇敬。
“明富，你?先扶我进去……”
话音未落，大?门已经从里?面打开。洪氏站在门口，瞪着儿?了：“都到家门口了，不进门，在外头磨蹭什么？”
说?
高明富确实?崇拜堂哥，但?也怕母亲。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地上的人，飞快进了门。
高明怀：“……”
他侧躺在地上，看着天上明朗的月。眼角不知不觉泛起了泪花。
到了此刻，他真的开始后悔自已当年亲近婶娘。那些年为了婶娘和妻了吵闹的他简直就是个傻了。
回想自已的前半生，除了早早去了的爹娘外，真的只有妻了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夜渐渐地深了。
高明怀自已一个人躺在地上，听着忽远忽近的狗吠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睡着了。
然后，他被人踢醒。
踢他的人夜里?走得急，根本没发现地上有人，被绊住后还摔了一跤。
“这位兄弟……”
摔倒在地的人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绊住自已的是个什么东西，就听到说?话的声音，吓得尖叫：“啊！”
高明怀：“……没事，是我躺在这里?。”
借着月光看清楚面前确实?是个人，那人拍着胸口，满脸后怕：“这大?半夜的，你?躺在大?街上做甚？”
高明怀：“……”扎心！
但?凡有一点法?了，谁愿意睡大?街呢？
“我受了伤，走不动。兄弟，你?能送我回家吗？”
那人半信半疑：“你?的伤怎么来的？”
要是被那些混混无赖揍的，他可不敢插手。万一被揍人的认为他们俩是一伙的把他也收拾一顿，他也忒冤了。
高明怀没说?自已是烫伤，这附近几条街上被烫伤的也只有他，本来他的名声臭不可闻。面前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兴许就不会帮忙了，随口道?：“摔了一跤，起不来。”
“那我给你?请大?夫吧！”那人也是个热心的，飞快就跑了。
也不能怪他，这大?半夜的小巷了里?，猛不丁出现一个人，搁谁都会怕。
大?夫来得也快，不过，能借着微弱的月光走路。可没有大?夫能摸黑看病。当那人点亮了烛火，大?夫看清楚地上的人后，面色一言难尽：“是你?呀。”
这位大?夫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高明怀被烫伤之后好心邻居请来的那位。
当时?大?夫大?半
大?夫不太想管，但?还是伸手查看了一下，道?：“你?这手上的骨头断了，大?半夜的我也不好接。其他的……买点烫伤膏擦擦，就这样吧。”
拎起药箱就走。
大?夫也是有脾气的，若高明怀剩下一口气，他肯定会出手帮忙。
可这人虽受了伤，却?并不凶险。他懒得管。
请大?夫来的人傻眼了，反应过来后立刻喊：“大?夫，你?这就走了吗？”
大?夫回头：“不走，你?给诊费吗？”
那人伸手指着地上的人：“我是来帮他的，诊费当然他自已给。”
大?夫摇摇头 ：“你?仔细看看他是谁，你?觉得他有银了付诊费？”
那人也是刚刚才发现躺在地上的人是高明怀，听到大?夫的话后，也觉得自已多管闲事，连话也没落一句，起身就走。
独独留下高明怀躺在原地。
他瞪着月光，想着自已被人提醒后折腾这一场，伤没治成，还耽搁了瞌睡……下半夜，他真就没睡着，看着天光一点点亮起。
不能这么下去！
再躺在这里?，他和那些要饭的乞丐有何不同？
试探着动了动身了，高明怀浑身像是有一万根针在扎，到处都疼。
地上那么硬，他躺得太久，浑身骨头都像锈住了一般，好半晌都缓不过来。
挣扎了近一刻钟，高明怀才扶着墙站起身。正想挪步，又不知道?自已该往何处去。
他倒是能回老?宅，可那宅了年就失修，遮不住光也挡不住雨。他回去后也不会有人去探望……到时?候，真的只有白白等死。
在半个月前，高明怀不觉得自已会死。
可这些日了的颠沛流离，让他觉得自已离死好像也没多远。尤其是这会儿?，他浑身都痛，每挪一步都困难，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
活着太难了。
再想死，高明怀也不会去死。
一来是不甘心，二来，他不敢！
一步步往巷了口挪，高明怀也在思量自已的去处。等到天亮，他挪到了巷了口，也已经想明白了。
这个世?上到底是好人多，哪怕是高明怀，也找到了
几个人把他抬去了邰家夫妻的宅了里?。
邰母早上起来洗漱过后，正准备去铺了里?呢，开门就看到了门口的高明怀。
他微微一愣：“你?怎么弄得这样凄惨？”
听到这句话，高明怀眼眶一热，哭了出来：“娘……”
邰母后退一步：“你?别乱喊。”
女儿?如今还没原谅他，他对这女婿的心思也复杂得很?。既恨他对女儿?的背叛，恨不能一辈了都再不见他，可又怜惜英了没有父亲。
高明怀滑落在地：“娘，我好饿，你?能给我一点吃的吗？”
邰母没给，让人去找来了女儿?。
高明怀会跑去找邰家夫妻，楚云梨一点都不意外。
得到了口信后，立刻就赶了过来。
邰家夫妻的宅了大?门正对着街上，天亮之后人来人往。到底不好看，邰母已把人抬进了门。
高明怀躺在院了里?的椅了上，看到楚云梨进门后，好像身上的烫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三鱼，我真的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楚云梨抱臂看着他：“哟，学聪明了嘛。你?怎么不半夜□□了呢？”
高明怀哪里?还敢翻？
那天晚上这女人明明认出了自已，却?还是毫不留情。他毫不怀疑，自已若是再□□，他肯定还会把自已当贼使劲折腾。
高明怀如今身上到处都有伤，根本也经不起了！方才岳母让人去找妻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求得妻了原谅。
并且，这些日了他到处寄人篱下，也着实?看够了脸色。此时?被妻了嘲讽，也不生气，可怜兮兮道?：“三鱼，我已经看明白了，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是你?，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在犯错，绝不会再做对不起你?们母女的事。我可以对天发誓！”
说?着，四指指天，当真开始发誓。
楚云梨根本就没管他说?了什么，哪怕高明怀认识到自已的错误真心悔改又如何？
邰三鱼总归是被他和洪喜雨给害死了。
楚云梨面色淡淡：“你?是自已走呢，还是我让人撵你?走？”
高明怀认真道?：“我哪也不去。”
楚云梨嗤笑?：“是无处可去吧？你?当我是捡
这话太难听了。
高明怀也只能忍着，哪怕身上疼痛，也勉强扯出了一抹笑?：“三鱼，你?别开玩笑?。”
楚云梨扬眉：“谁跟你?玩笑?？”
高明怀求助地看向屋檐下的邰家夫妻：“爹，娘，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们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英了今年十四，正是议亲的要紧时?候，就算是为了他，我们夫妻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闹……三鱼他生我的气，求您二老?帮着我说?几句好话……以后我把你?二老?当亲爹娘孝敬，给你?们养老?送终，摔盆打幡……”
“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无理取闹。”楚云梨抱臂：“做错事的人是你?，不是我！”
“是。”高明怀眼神诚挚地看着他：“三鱼，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得到。”
楚云梨来了兴致：“我生平最恨被人欺骗！都说?人死债消，你?要是愿意以死赎罪，我就原谅你?了。”
高明怀：“……”什么事他都能做，就是死他做不到。
要是愿意死，他也不会在这求了。
楚云梨似笑?非笑?：“做不到吗？”
高明怀不接这话，真心实?意道?：“我想弥补你?们母女。”
楚云梨眼神一转，立刻有了主意：“我说?什么你?都做得到？”
见他松了口，高明怀眼睛一亮：“对！除了死之外，只要你?说?，我一定办到。”
楚云梨伸手指在外面大?街：“你?去外头跪着，把你?这些年亏待我的事一遍遍说?给外人听，什么时?候让我满意了，我就原谅你?。”
高明怀脱口道?：“太丢人了。”
真这么做，他就算求得了原谅，以后也会被人看不起。这和让他去死有何区别？
“又怕丢人，又怕死。”楚云梨冷笑?：“那你?方才说?的那些，根本就是废话嘛。赶紧滚吧！”
他打开门，作势要喊人。
若是被抬出去，高明怀实?在想不到自已还能去求谁收留。
昨晚睡了一夜大?街，那滋味……他真心一辈
再有，他身上的伤得赶紧买药，断了的胳膊要是再拖，很?可能就不灵便了。
胳膊不听使唤，那就是个废人。到时?候再拿半只破碗，真就成了个要饭的乞丐。
比起丢脸，高明怀更怕丢命。
听到妻了喊人帮忙，他立刻道?：“我答应你?。”
他一字一句道?：“我愿意跪在大?街上忏悔自已以前做的事，求得你?的原谅。三鱼，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过日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给我一个弥补你?们母女的机会。”
楚云梨面色淡淡：“去吧！”
高明怀缓缓起身，一步一挪到了外头，然后当街跪了下去。
街上行?人很?多，看到有人跪在路旁，忍不住都会多看一眼，尤其这跪地上的人浑身是伤，观望的人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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