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客来 十四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刘夫人这几日大半的时候,身子是康健的, 但离十日之期越近, 她胸口渐渐的又开始堵,闷闷地疼。
最近几天,她看了不少大夫, 但所有人都说她没有病。甚至还有大夫说她是心病, 着实把她气得够呛。
“你想做甚?”
楚云梨一本正经:“只是帮我哥哥要回他该得的工钱而已。你就算是请个长工,也要付工钱的啊!我哥哥做大掌柜几年, 你就一点表示都没?”
刘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他平时吃穿……”
楚云梨冷笑一声, 打断她道:“我哥哥吃穿确实不错, 但你要是早说用这些抵工钱, 他肯定是不干的。刘夫人有所不知, 我家里穷得很, 遇上灾年,连饭都吃不起,宁愿穿粗布麻衣, 也想填饱肚子。”她伸出手来:“少废话, 拿银子。我这个人耐心不好。”
刘夫人:“……”
她恨得咬牙切齿, 拍出了一张银票。
事实上, 在来之前, 她心里就已有了预感。陈家兄妹出身乡野,手头银子不多。想要在这城里立足, 银子必不可少。兄妹俩捏着她一条命, 日子过不下去, 肯定会来问她要银子。
楚云梨伸手拿起,是一张百两银票。她想到什么, 似笑非笑道:“该不会我跑去兑银子的时候有人跑出来说我是贼吧?”
刘夫人:“……”
还别说,她真的有这种想法。
入了大牢,还不是任由她捏揉搓扁?
她垂下眼眸:“当然不会。陈姑娘,在我心里,我的命比这些东西要紧得多。你要是不信,可以把银票还给我。”
楚云梨将银票收好:“要是还了你,我们兄妹就只能回乡下了。你知道的,百花村离这里太远,来回一趟要半个月,你想拿药,怕是不太容易。”她一本正经道:“说实话,我还真挺想回去的。毕竟,我们兄妹在这里无依无靠,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明显话里有话。
刘夫人心下暗恨,面上道:“我有一间小院,你们先搬进去住着。”
楚云梨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住别人的地方。搞不好哪天一觉睡醒,就要被人赶出去。太丢人了。”
刘夫人瞪着她:“你别得寸进尺。”
会做生意的人,都特别爱银子。楚云梨张口就问人家要小院,她心里能好受才怪。
于楚云梨来说,对着仇人,再不用客气。看到刘夫人因此生了怒气,她反而愈发来劲:“我是成了亲的人,不好和哥哥长期住在一起。”
言下之意,一个院子还不够,得兄妹两人一人一个院。
刘夫人怒瞪着她。
楚云梨回瞪:“眼睛大了不起啊!”
刘夫人:“……”
说实话,她有些后悔招惹了这个无赖。
陈秋明一直惦记妹妹,她一直都知道,为此没少难受。尤其是上个月,她得知陈秋明竟然想找到同乡的人打听妹妹的消息,当即大发雷霆。
这几年来,陈秋明身边都是她的人。不客气的说,他一言一行,包括心里想什么,她都一清二楚。所以,赶在陈秋明见同乡人之前,她把他拦住了。
当时她就生了气,在看到月华时,顿时就有了主意。
谁知道陈秋明的妹妹这会这么硬的骨头,没人咬她一口,反而还崩了牙。
这几日来,刘夫人时常都在后悔自己招惹了这个乡下丫头。她沉默半晌,咬牙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对你哥哥是真心的,如果他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不会再和你作对。还有,我这个人别的没有,银子是最多的。我可以给你银子,也可以给你院子。但是……你得给我解药。”
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我给你解药了啊!”她掰着手指算了算:“今儿才第七天,第十天的时候,我会准时给你送药的。”
刘夫人气得一拍桌子。
桌子上杯盘碗碟叮叮当当,她沉声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少装傻!”
楚云梨摊手:“不是我要装傻。而是我给你的这个药,解药就是这样。只要你中毒,一辈子都离不开,隔十日吃一颗药,若是断药……呵呵……”
刘夫人真的想一个茶壶扔到她脸上,强忍着怒气,胸口起伏半晌,道:“你手头有多少解药?”
话问出口,她突然心慌起来。如果一辈子都离不开这药,一个月就得吃三颗。万一陈秋叶没有这么多怎么办?
楚云梨微微偏着头,没有立刻回答。
落在刘夫人眼中,就是她在暗暗数药,她是又焦急又不敢催促,心底里期盼着,数得越久越好。
越是数不清,证明那药丸越多。
几息后,楚云梨叹息:“大概一百多颗。”
刘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她趴在桌上:“全部给我。”
楚云梨摇了摇手指:“我可以再配嘛。”她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你要是杀了我,只能活三年。要是我长长久久的活着,你至少还能活三十年。你是个生意人,那么简单的账,应该知道怎么选才对。”
她笑了笑:“今儿就到这里,咱们改日再聊。”
拿着银票回到酒楼,张盈盈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蓝天。喝了药之后,她的病情有所好转,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听到开门声,侧头看到是楚云梨,她唇边扬起了笑:“秋叶回来了。”
楚云梨坐到床边:“感觉如何?”
“你的那个偏方,可能真的有用。”张盈盈面色复杂:“好多花楼女子,最后都染了这种病症不治身亡,就是……”
这几天她也看到过陈秋叶配药,那动作就别提了。抓药的时候满脸迟疑,好像多了又好像少了,添减半天,关键是好像每一次抓出来的药都不一样多,根本就没个定数。
让陈秋叶拿药方,怕是拿不出来。
楚云梨笑了:“等你好转之后,如果你想救她们,可以把人带到我跟前来。”
张盈盈眼睛一亮,随即又苦笑:“我身无分文,又无依无靠。连个落脚地都无。哪里还有以后?”
楚云梨强调:“我哥哥想要娶你。对了,有件事你不知道,刚才我去见了刘夫人,说想要回乡。如果我没猜错,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送地契过来。”
她眨了眨眼,笑吟吟道:“你被她害成这样,她给你个宅子补偿,本就是应该的。”
言下之意,会为张盈盈争取到一个宅子。
张盈盈摇了摇头:“秋叶,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和刘家人作对,赶紧回乡下去。”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听说还有比百花村更偏僻的地方,你听我的,如果想要活命,就搬到那些大山里去住,不要被刘家人找到。”
楚云梨轻哼一声:“我才不要躲着呢。”
张盈盈:“……”
她有些着急:“刘家人吃了亏,是一定要找补回来的。你别犟!你救了我出来,算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害你的。”
“我就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蹦哒,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成了他们拔不掉的肉中刺。”楚云梨笑意盈盈:“他们把我哥哥害成那样,这仇是一定要报的。只要他们不好过,我就高兴了。”
张盈盈:“……”简直没法劝。
楚云梨不肯走,门口的赵启利却将这番话听入了耳中。这几日,大家同住在一起,他已经听说了张盈盈的身世,本身是刘夫人的陪嫁管事的女儿,一开始还是普通百姓。可后来,被算计得成为刘夫人的丫鬟,还是签了死契的那种。
因此,哪怕她被那些男人虐待到险些没了性命,也没法去衙门为自己讨公道。
刘夫人夫妻下手太狠,只看那天刘老爷毫不犹豫踹了月华一脚,生生把人踹得小产就可见一二。再听到张盈盈这番话,赵启利真的怕了。
他推门而入,认真道:“秋叶,我想回乡。”
楚云梨回头看他:“我不回去。”
赵启利咬了咬牙:“孩子放在二弟那里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二弟家两个孩子本就霸道,他们姐弟会吃亏的。这样吧,我先回去把生意做着,照顾着两个孩子。那也算是你的退路,等到哪天你在城里过不下去,随时可以回家。退一步讲,你在这城里若能够站稳脚跟,再派人去接我们也是一样的。”
楚云梨面色淡淡:“你说得对,孩子不能长期放在别人家里。我已经派人去接孩子了。”
赵启利面色微变:“你为何不跟我商量?”
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你会和红嫂子成亲,你们都还年轻,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兄妹俩以后跟我过日子。我跟你商量什么?”